伊夫习惯性抬杠,懒懒地指责他:“你真冷血。随便说出这种话来描述一个同胞。”说完打了个呵欠,自己也没把这话当真。
文森特抬了抬眉毛:“我只在乎我的伙伴。”
这话对于向来心不在焉的文森特来说,太温情了点。突如其来,把贝利尼和伊夫吓了一跳,气氛便陷入诡异的沉默。讨论了一会儿学习,贝利尼和伊夫溜到一边玩去了,走远了之后开始讨论,文森特最近似乎很是不对劲。
“应该给丹其写封信,”伊夫建议道:“这两个人都属于一肚子坏水的。彼此之间肯定有商量。”
“一肚子坏水?能这样形容吗?”贝利尼想了想,发现他俩确实都是话比别人少,藏得秘密都比别人多的类型,于是同意了伊夫的评价。于是他们拐了个弯,往猫头鹰窝棚去了。
两个伙伴走远了之后,城堡里若无其事溜达过来一个人,远远地冲湖的方向眺望。
文森特的感觉很敏锐,他马上察觉到了扫来扫去的视线,警惕惯了,他假装举怀表端详,从镜面虚虚的反光看到后面视线的源头,是来自于马尔福。
他莫名感叹起来。
若不是马尔福,他可能到最后都不会把这一切联系起来。
他不会知道原来自己每一次有意或无意地改变一个人死亡的命运,就有对应的生命代替着死去。也不会面临这样让人尴尬的选择——他应该坐视着,看着死亡名单上的人挨个走向自己的命运吗?
原本他可以无视这一切,然后自欺欺人地赖着活下去。
可他早就失去这个选择了。因为他做了一件蠢事——他把那枚该死的戒指毁掉了。那枚戒指是唯一能让邓布利多卸下心防而进一步让他受到诅咒的东西,除此之外,连最强大的黑巫师伏地魔都不行。
可那枚戒指毁掉了。以至于邓布利多几乎不可能死掉。文森特的指尖轻轻颤抖着,无数次地思考,邓布利多不会死掉的话,谁会是代替他死亡的人呢?
几缕嫩草被从草地里□□,带着土壤的腥味。
文森特不用想。
邓布利多是故事里绝对的重要人物,替换过来,该代替他未完成的死亡的人,便应该是文森特最重视的人了。
贝利尼?丹其?伊夫?
小天狼星?弗利维教授?
现在在探头探脑偷看这里的家伙也会被牵扯进来么?
文森特稍稍偏了偏头,发现马尔福已经不在原来那个地方了。
他就想起最开始的时候。
想起第一次坐上霍格沃茨特快时候自己懒洋洋的心情,那时候他刚刚被剥离他原来的世界,被丢在这里,成为一个完全陌生的未成年人,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不符合他全部认知的世界。
可他毫不在乎,他不眷恋以前的生活。即使他在从前有得体的工作,有让圈子震动的研究成果,有一圈称得上朋友的人,可骤然离开那里,江晋觉得无所谓。他不在乎。
无非是……换一个地方,开始另一段生活罢了。索然无味。
彼时的江晋,尚未体会到生活的真正意味。
朋友,有些是在危机关头时,害怕得咬牙也要主动要求和你同去的,有隐隐觉察出很多事情却从不点破,依旧支持你的,有天天调侃所有人吊儿郎当,却总能关心到任何细节的;
长辈,是两位出色的巫师,虽然把他们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但总体来说还是算得上可靠的,江晋毫不怀疑这些个人在危机关头会为自己拼上性命。
有时候想起这些,他也隐隐觉得,作为报答自己应该也得能够为他们做到这些。
现在在想着把邓布利多谋杀了,把事情扳回正轨,是不可能。他做不到,也不会去谋杀这位可敬的巫师。但袖手旁观,那则更不可能,他已经间接让贝利尼失去了父母,他不会让危险再次降临到他,他们的头上。
文森特觉得自己疯了。
这种圣人的事情,自己真的在考虑要做了——
牺牲自己……
这种在从前的他看来如此无稽的事情。
可严格上讲,这也不算自我牺牲。
毕竟现在这样混乱的局面全是他导致的。
还有贝利尼夫妇的死……这是他心里最过不去的槛。他们在世的时候对文森特关切有加,然而那时他忙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竟然没有多少清晰的记忆保存下他们。这让他感到羞耻又煎熬。
那天晚上被马尔福无心的话点醒,失心落魄地回到寝室,他小心翼翼抓出自己的稿纸,开始演算。发现这件事不是无解的。
答案一直在那里。
他作为搅动一切的变数,是秩序做出一次次惩罚的原因。而如果想让秩序不再干扰任何人的命运,他必须从这里消失。
而那样的话,命运将被破除,一切人将挣脱拷在他们身上的枷锁,他们的未来将由他们自己的选择和能力决定,而不是秩序或者命运。一切都成为未知,而不是既定的死亡或者侥活。
文森特想,如果没有自己的帮助,他的同学们能活下来吗?
太简单了,邓布利多在世,而看样子还能健康地活更久。伏地魔几乎没有再翻盘的机会。更别说今天的行动,文森特很有信心,就算伏地魔本人没有被逮住,他的那些食死徒小兄弟也会被尽职的傲罗们揪出来剿杀。
形势比命运中要光明得多。文森特。
只要让一切挣脱命运的桎梏。死伤的未来尚未成定局……
他太牵心了。
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当他真正在乎的时候,他却又得放弃。
他心里不甘。
当初他可是打定了主意要置身其外的。是谁让他踏进了这一团乱麻的现世呢?
如果自己牢记自己最开始的道理,冷眼旁观,看着浮世人来来去去,生生死死,不动感情,也不会搅乱这死气沉沉被命运写定的困局,更不会现在落到心乱如麻,不勒不自我了断的荒唐局面……
他看到校长的凤凰远远地飞回来,他沉寂的心情稍稍牵动,在冷清的午后校园唤了一声。“福克斯,情况怎么样?”
凤凰悦耳清脆的鸣叫回荡在宽阔的湖面上,传到那头,只惊起了几只鸟儿。这一切显得这样的宁静和平。
他知道前方战况大胜了。他去掉了最后的担忧。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籽,轻轻捏起手里的魔杖。
他不会再在这里出现了。
他不会再在这里的任何地方出现了。
他有他的手段。他保证离开这个世界的话,也许可以让命运放松它的利刃,让必死的人们从死刑台上获得逃脱的间隙。
他回头望向城堡,企望看到些什么,霍格沃茨恢弘的建筑交织着美丽的光影,没看到贝利尼,没看到伊夫,几位教授也不在窗边。几个他不相熟的学生坐在窗台上,互相抛着鬼飞球,注意到他的目光时,炫技地将木球掷出一个弧线。
“漂亮。”他想,“这会是他看向城堡的最后一眼么?”
他再一次飞快地扫视了一遍城堡。有些失望。举起魔杖,念着咒语又狠狠划下,随着校服长袍的蹁飞,他消失在了草场上。
……
你们这些活着的家伙,
都争气一点啊……
如果……或许还可以……
第110章 后记
一直想做出这样的改变
陪我童年的那些少年与凤凰社的战士们都安然无恙。
。
可作为一个创作者,写一个什么伤痛都没有,所有人皆大欢喜的故事,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于是我就想,可不可以这样呢——我创作出自己的人物,然后拿他们,拿有血有肉的他们去换霍格沃茨的一方平安?
。
于是就是您在看的这个故事。它诞生了。
。
但是不要着急。既然它是送给童年的小礼物,它就不会留下遗憾。虽然从故事的完整性来说,似乎悲剧更和谐一点——但是,这毕竟只是一篇网文。大家短暂离开现实世界,带着被治愈的目的来这里,自然会得到治愈的~~
。
第六年所有人都会幸福的。
真哒!
。
(第六年不会很长,大约只有五章,那时候就真的是和小小的作者我创作的另一个霍格沃茨世界说再见的时候了。爱霍格沃茨的你们,希望你们能在现实的身边得到更多的爱意~)
------------------------
总结一句,这不是大结局~敬请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是在飘乎乎的境界中写的,可能表达的逻辑上会有漏洞。但故事本身是自洽的,如果哪里作者笔误写错了,请指出,我马上更正。
(*  ̄3)(ε ̄ *)
第111章
嘘——
——
月光流淌在少年的发上,会是什么声音……?
眨了眨眼睛,望着眼前的月色,暗黑色的天空中流淌着月光,倾泻而下,将夜晚的霍格沃茨抚摸,令城堡通透且迷人。
德拉科今年又长了个子,淡金的发色本应使他显得轻佻,而他本人又是过于苍白且时刻阴沉,于是二者相加成为一副独特的面孔。
今夜他写意地靠在窗边,望着霍格沃茨的美景,长袍搭在臂间,是一位标准淡漠的绅士。眼前的夜景随着呼吸送来了携带蝉鸣的清新空气,似乎能把他这一年来的憋闷全都洗净。
身后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德拉科扭头,看到走廊拐角的画像探头探脑的。接着他看到了那个男生路过。
文森特·怀特,老熟人了。
他俩目光相接。纯粹是路过的对方被德拉科发现了,似乎有些泄气,并不想走出来,但碍于礼貌,还是准备过来和德拉科打招呼。
轻轻的脚步,踏,踏,踏。
文森特长而笔直的双腿稳稳踩在地毯上,袍子在身后微微浮动,每一个步伐都让德拉科的心暗暗跳快一分。
他路过一格一格的窗,月色一格一格地打在他的身上。于是他是在明暗交接中向德拉科靠近。他继承了他父亲的典雅和不羁,眼底深处是他母亲那样暗藏的疯狂……同时又有他自己的独特的懒散的味道。月光照亮他一边的脸颊,也点亮了他的双眸,亮闪闪的月在瞳孔中放射光亮,而这双夜一样的眸子正注视着德拉科。
这很少见。德拉科从来很少是被他正眼关注的。
如今,他在德拉科面前站定,微微低头看他。嘴边扬起笑意,眼中含着关切,修长有力的手随随便便搭在德拉科肩上,仿佛他们是可以交托彼此后背的密友,这一切让德拉科被石化了样的浑身僵硬。
“嗨,最近怎样?”文森特的声音年轻却沉稳,明明在说着关心的话,却实际上不加在乎。你过得好也好,不好也罢,与他文森特都没有什么大关系。他向来只关注自己的事情,也包括身边的几位密友,拉文克劳们,他父亲,平时不怎么打交道的格兰芬多的哈利也会让他随时放下手里的事情去奔波。
但这亲友的名单上从来不会有德拉科。
德拉科也不知道自己为这个纠结什么。
是吗?
自己一家给布莱克和凤凰社下了多少绊子,他们关系敌对,是理所当然的。
可说起血缘来,他们至少也算得上表兄弟——不,不,不,这方面去不能再想下区……
纠结是一瞬间的事,他为自己此时的心情迷惑,同时又别不开眼去,眼神无论瞧向何方最后都要绕回面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同龄人。
对方的手指不再握着魔杖——德拉科为文森特手持魔杖时能发出的威力的魔法而无数次心悸和吃惊,是以这只骨节分明而流畅的手是强大力量的符号,此时手里没有魔杖,它便没有了魔法意义的附加,而单纯是一只手,某人全身的漫不经心的一部分。
这时这只手轻轻抬起,将德拉科几根头发轻轻绕在指尖。
澄澈的月光比得上世间最美的醇浆玉液,德拉科渐渐沉迷,心醉。
他伸手勾上文森特的领带,轻轻扯,青铜与蓝色相间的领带被解开了,懒洋洋挂在脖子上。
他应该知道这是个梦的。
很远的地方传来噪音。
“德拉科,你的信。”
德拉科被强力的现实拉离了梦幻的境地。
低一级的学弟咚咚敲了敲门,随手把信件放在门口,跑出去玩了。不得不承认,在湖底阴暗潮湿的宿舍里呆久了,阴森森的斯莱特林们还是比较喜欢外面明朗的阳光的。
德拉科睁开眼睛,盯着头顶的帷帐,月光沐浴下的霍格沃茨走廊还强烈地印在他的视网膜上,斯莱特林的湖底宿舍,而不是夜晚的霍格沃茨走廊,于是并不是很想起来,另外还有一层尴尬的原因。又躺了一会儿,他恢复了往常傲然,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去取了门口的信,只是一封秋季报刊订阅单而已。
他想起刚才梦中的内容,一只手捂住半张脸:自己都在想什么……可扫视宿舍一圈,意识到只有自己在,内心的疯涨的情绪撬开了德拉科的防备,他在深深湖底绿光里的宿舍角落,默默对自己审视起来,小心翼翼地。
他得承认,他确实很享受这个梦,这个梦的氛围,梦的内容,以及,梦里的那位过客……
自从去年凤凰社在魔法部设了套、对食死徒及伏地魔进行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之后,怀特就从学校里消失了。他的拉文克劳朋友们说他是去其他国家游学了,可德拉科深表怀疑——怀特看起来像是需要到别的地方搜罗魔咒的人吗?即使他对整个博伊特家族历代积累下来的瓷石魔法感到腻歪,他也不像是对魔咒孜孜不倦的研究者,亦不像什么对强大魔力渴求的野心家。
如何想都觉得不合理,归结起来,是德拉科自己不甘心。
他不甘心在哪里,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也无法说清楚。青春期的困惑,太独特,眼下这种情愫,超出他常识的理解。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梦没有能够完整(他不敢想结局会演变成何样),或许是他没来得及问问这家伙到底去了哪里,也或许是好几年前埋下的种子,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在很深的心底,在他自己也够不到的地方,种子慢慢破土,抽出枝芽,慢慢强壮,等他注意到之后,这一切感情早已成为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疯狂的藤蔓……
79/97 首页 上一页 77 78 79 80 81 8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