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小时候一定呛水呛得很严重。”陈路遥说,没有继续深究,对待别人的痛处时他显得比年未已更善解人意。“那个大理石雕塑的位置,”陈路遥指着桥上的缺口说:“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大理石,底座应该很稳固,不会因为多站上去一个人就倒了的。我刚才去看过,底座外沿被撬掉了几块石头,重心不稳,谁靠近都会掉下去的。”
“原来你们在这啊,Mick在二楼窗户那打手势,应该是发现什么,我找了你们好久都找不到,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个声音插进来,原来是晋侯。
“你到哪儿去了,我们才是找了你很久。”秦归璨问他。
“你们走地太慢了。我绕了后花园一圈,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往回走,正好看到Mick在二楼的一扇窗户后面叫我们。”
“是吗,那我们赶紧过去看看。”魏子虚匆匆说道,背对着其他人大步往前走。
晋侯见魏子虚出发了,便也跟在他身后走。晋侯转过身时抬了一下手,伸到额头前停住了,又尴尬地放下。别人没注意到这个动作,但年未已却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那是个扶帽檐的动作,而晋侯现在带的礼帽没有那么宽的帽檐。
故意把底座拆的不稳固,让弟弟掉下去摔断腿,年未已昨天刚看过类似的故事,而这和他今天的遭遇惊人的相似。当时在桥上只有年未已一人,所以别人不知道他是因为看见尸体手上的显示屏才上前的,这里能控制网络发送消息的,只有晋侯的“世界”技能。
“如果我像哥哥一样……”昨天晋侯的自言自语,现在听来,竟仿佛诅咒一般。
等他们回到宅子背面,Mick正扒在一扇窗后面东张西望,看见他们过来,立刻张开双臂吸引他们注意。
Mick所在的位置是二楼靠西的一个房间。Mick面前的窗户有铁质的雕花窗棂,外面突出一个小阳台,阳台四周围着华丽的围栏。两边还有几扇一样的窗户,跟周围房间的窗户截然不同,这几扇窗户从外面看起来更古色古香一点。从Mick身后透出晃动的橘黄色灯光,连同他上面一层的窗户也透出相同颜色的光,看来这是个有两层楼高的大房间。
他们从出来时的那个露台走进去,原本堆在墙角的两具尸体不见了,血脚印也被清理干净。但他们顾不上研究是谁做了这些事,因为宅子里的气氛明显不同了,就连舞厅里也没有声音传出来,黑暗处似乎有更多蛰伏着的身影。
“你们先上去,我带年医生去换衣服。”魏子虚对陈路遥说。
“行,你们注意安全。二楼只有一条走廊,沿着走就可以找到我们了。”
他们一起走上楼梯,在正对舞厅的楼梯口分开,陈路遥他们三人向西边房间走去,而魏子虚两人走向东侧的走廊入口。捉迷藏刚开始时他们侮辱了走廊上第一个房间,那个房间的大衣柜里面有很多衣服,魏子虚现在正是向那间房走过去。
年未已头发上的水顺着脸颊淌进衣领里,他现在觉出冷来,缩着瘦削的肩膀,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啧,不要发出那么大的声音。”魏子虚嫌弃地说,拉住年未已的胳膊加快了脚步。他们几步来到房门前,魏子虚推门进去,而后小心地用矮茶几把门堵上。
这个房间的窗户正对着月亮,月光照进来后让人稍微安心。魏子虚埋头进柜子里找出两套不起眼的西服套装,又丢过来一件绒毛浴衣给年未已擦身体。年未已用浴衣裹住头发,正要解衬衣扣子,下意识悄悄看了魏子虚一眼。
“怎么,担心什么,你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我真没有偷窥的欲望,你快赶紧把衣服换了。”魏子虚已经脱了上衣在擦拭,敏锐地注意到年未已看他,当即嘲讽了一句。
年未已迅速收回视线,背过身去,其实他就是单纯想看看魏子虚在干什么。但是魏子虚的嘲讽使他不平衡,怎么他的身体就让别人没有偷窥的欲望了,看不起谁呢?
年未已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裤管紧贴着大腿,年未已解开腰带,两手一起把西装裤往下撸,一边撸一边不服气:“怎么没有二两肉了,光副手就有二两肉……”
“噗,副手。”魏子虚也在脱裤子,被年医生对亲兄弟的代称逗笑。他在月光下站直身子,坏心眼儿地一挺腰,建议说:“年医生,要不要来看看真正的二两肉是什么成色?”
魏子虚的这句玩笑话在年未已听来过于下流,又让他想起某个黑暗密室中两人干过的苟且之事。这不是最可气的,最可气的是他冰清玉洁的身子都被魏子虚污染了,但他到现在都没见过魏子虚的二两肉是什么成色。
“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真想看吧,来——不及咯!”魏子虚一个大喘气,故意把皮带扣啪嗒一声扣上,欢快的语气跟刚才惊恐发作时判若两人。
年未已把湿答答的头发往脸上糊,不知何时他脸上的皮肤自己干了,臊得发烫。
“臭不要脸!”年未已总结道。
魏子虚很快换好衣服擦干头发,年未已因为担心脱发,擦得比较慢。他注意到魏子虚走到窗边,远远地盯着人造湖出神。一只足有十厘米长的白蛾子落在窗口,但魏子虚丝毫没在意。
年未已转过身,犹豫着,但还是低声说道:“魏导,你知道吗,没有一个严重呛过水的孩子之后的泳技会那么好。如果有,那说明呛水不是他的阴影。”
房间里静得出奇,年未已甚至能听到空气中的白噪音。魏子虚没有理会年未已的话,让他更像是自言自语。
“魏导……”
“唉——”魏子虚却缓缓叹了口气,背对他说道:“年医生,真想让你学学陈路遥是怎么装聋作哑的。”
“你怕水是出于别的原因,我没法装聋作哑。”
“年医生,别逼我再揍你一顿——”魏子虚转过身来,目光冷淡。
“但是,”年未已打断魏子虚的话,继续说道:“但是我看到了,那些回忆令你多么痛苦。我想知道更多你的事情,如果你不说,我就不择手段让你开口,我曾经以为那是为了治好你,让你痛苦不是我的本意。今天看到你的样子我才发现,是我错了,没有什么借口好找的。”
“对不起,魏导。”
年未已坐直身子,整个人正对着月光,目光毫不闪躲地看着魏子虚。那条毛茸茸的浴衣搭在他肩膀上,显得厚实一点了。他半干的头发微微卷曲,盖住了耳朵,黑衬衣依然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粒纽扣。
“从现在开始,我想知道的事会直接问你。如果你不说,我永远不会逼你说。”
连道歉都这么理直气壮的人,魏子虚是第一次见。但魏子虚对这段宣言没有任何表示,当成耳边风一样,只是越过年未已去把堵着门的矮茶几挪开,催促道:“走了。知道我怕水,以后就少往河边走。”
当魏子虚再次推开门时,门外的景象却与之前大不相同。原本的走廊拐角分出了好几个岔口,栏杆向内侧倾斜,分支出去的走廊呈螺旋状垂到地上。房间的位置被打乱了,本来排成一列的房间现在四散开来,有的拦腰截断走廊,有的悬浮在空中。通向一楼的楼梯断了,中间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可以在悬崖的断层看见被劈成两半的地下室。一楼大厅蔓延数百米,光滑空荡得好像溜冰场。
“这不可能啊?”年未已伸手去摸歪倒的栏杆,发现虚实掺杂,原先的建筑物不可能在这一瞬间变了样,是投影叠加在建筑物上面,造成了难分真假的视觉效果。
“跟着我。”魏子虚摸到墙,沿着墙一点一点向前走,他在根据对真实走廊的记忆找路。虽然他们知道走廊只有一条,但视觉效果确实给了他们一些压力。他们穿过倾斜的房间,走过悬空的楼梯,还会遇到突然坠落的房梁。有什么东西沿着走廊接近他们,他们的视野边缘总是有数不清的黑影,直视时又消失,只剩下耳边的低语声和诅咒声。
他们沿着一条直线走下去,在撞到一扇铁门时停下来。铁门高约五米,上面有跟Mick所在的铁窗棂相似的雕花。如果这是走廊西侧的尽头,那这扇铁门后就应该是图书馆了。
铁门早就已经开了,他们走进去后,周围的一切总算恢复正常。幻象和真实的变换让年未已想到台风眼,仿佛图书馆正是一切疯狂的中心。
图书馆里的装修非常复古,照明也全都是由烛台提供,在被人为断电的宅子里,图书馆反而成了最明亮的地方。这里的天花板有两层楼高,东西两侧墙壁上各有两个铁质楼梯,通向三楼的房间。这一层的其他方向有很多门,通向宅子的各个方向。图书馆里密集排布着好几排书架,以中央的橡木书桌为中心,呈波纹一般分布。每个书架都很高,需要踩着梯子才能够到最上层。
年未已他们进去的时候,其他人都聚集在橡木桌子附近的一个书架旁。Mick踩着梯子,手中端着一个烛台,爬到书架最上层,而Jin和陈路遥在下面给他扶着梯子,晋侯和秦归璨扶着梯子另一边。整个图书馆里只有钟摆发出的滴答声,来自梯子背后一个桃花心木箱子里陈列的巨大老爷钟。空气中充斥着皮革、羊皮纸、腐烂纸张和古老墨水的气味,伴随着某种陈腐、沉重和令人不愉快的臭味。
Mick的手指依次抚过书脊,拉出了一本黑色封面的书,封面上有一个淡黄色的符号。
第78章 临时疯狂
“你们到哪儿去了,怎么才来啊?”是晋侯第一个注意到了开门声,转向年未已问道。
年未已说:“外面的环境被投影改变了,建筑物叠上投影,看着很魔幻,找对路花了我们点时间。等我们从图书馆出去的时候也要小心点了。”
“是吗,这么危险,就是说越接近结尾这里的环境会越恶劣是吧?”秦归璨在靠近书架的地方扶着梯子,现在努力扭过头来说话,猫耳眼镜滑落到她的鼻梁上,像个心力交瘁的小学老师。
“你们在干什么?”魏子虚向着他们走过去,随着他的靠近,空气中那股臭气更明显了。他走到橡木书桌上,目光被桌面上的东西吸引。橡木书桌表面平整,靠近椅子的那一侧有磨损,可以看出有人经常伏案。一盏比别处更精致的黄铜烛台立在桌面上,火苗在轻微地抖动。在烛台周围有几本舞台表演和戏剧主题的书,除此之外铺满了剪报。魏子虚抱起胳膊看剪报,年未已也跟过来。
“那是我们从散布在书架上的笔记中找到的剪报,虽然没有明说,但报道的都是跟《黄衣之王》有关的内容。我们几个过了好几次‘图书馆使用’才找到《黄衣之王》译本的位置。”晋侯解释说。
年未已仔细看了看那些剪报,虽然报道的标题耸人听闻,但出版方都是一些不出名的地摊小报。
“上周,一名商人宣称自己从古玩市场收购了著名作家卡斯泰涅的名作。昨日,该名商人被发现死于自己家中,死状凄惨,他的收藏也被洗劫一空,包括那本传言能蛊惑人心的卡斯泰涅抄本……”
“……于17世纪末在法国出版了法语原著,随后便被法国政府收缴并烧毁……”
“现场仿佛正在进行一个残酷的宗教仪式,那本剧作的德语抄本被供奉在中间,6个人围着它互相杀死了对方……”
年未已很快看完了剪报,这时Mick出声说道:“好了,我拿到它了,shit!这东西可真臭,整个宅子里的臭味就是它发出的。”Mick拿出书时,他手中烛台的火苗向后窜了窜,似乎那本书正向外散发着气流。
“确定是那本吗?上面有没有写书名之类的,别拿错了。”晋侯仰头问Mick。
Mick听到,便把书转过来,封面朝着自己,低头去确认书名:“没有名字,只有这个符号……奇怪,这符号在动,好像活的一样……”
【调查员初次见到黄印,进行一次理智检定。roll点结果为23,检定失败。进行一次san check,roll点结果为6,调查员损失6点理智值。】
“什么?这就是黄印!”Mick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赶紧把目光从封面上移开,同时抽出另一本书盖住黄印,他把这两本书夹在腋下,急忙踩着梯子向下爬。
“不妙了,我记得一次损失理智值超过5点的话……”魏子虚捏着下巴,在年未已旁边压低了声音说。
【一次性损失理智值超过5点,调查员里维尔陷入临时疯狂,疯狂症状为“遍体鳞伤”,进行持续时间检定,roll点结果为2,在接下来的20分钟里调查员将会持续受到疼痛折磨。】
“啊——嘶!”Mick突然叫了一声,全身僵硬,直挺挺地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他壮实的身体撞在地板上,震得老爷钟顶上积攒的灰尘都抖落了一些。两本书掉落在他周围,《黄衣之王》摊开,露出有插画的某一页。
“怎么了!”秦归璨被这景象吓了一跳,松开梯子后退了一步。其他人围在Mick周围,只见他保持着从梯子上摔下来时那个僵硬的姿势,双眼紧闭,四肢微微痉挛,脸色青白,汗水成股流到地上。
Jin想上前把Mick拉起来,被陈路遥拦住:“别上去,他症状看起来像触电,不知道触碰他会不会也中招。”
“触电?天啊,那真的太疼了…”秦归璨捂嘴说,转头四下看了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救救他……”
晋侯:“没用的,这是惩罚效果,不是真触电,我们没法把他和电源分开。我一开始就说了,这衣服有问题,肯定加了什么机关能对我们直接造成影响。”他声音冷静得不像他,引得秦归璨困惑地看了他一眼,陈路遥也注意到这点,问他说:“那现在怎么办?”
“他要疼20分钟呢,我们不能干等着,既然书已经找到了,我们现在应该研究应对黄衣之王的办法。”晋侯说。
“应对什么黄衣之王,Mick只是看了一眼封面就变成这样,我们现在知道这剧本很邪就够了,还有10分钟新剧会上演,你们听我的,我们现在直接去找卡迈克尔,然后不管是用说服还是威胁,别让新剧顺利演出,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陈路遥大声说道,钟摆声似乎随着他的声音也增大了不少,他们确实没有时间了。
晋侯却反对:“你怎么能确定阻止新剧上演就可以阻止黄衣之王?疯狂早就开始了,说不定刺激卡迈克尔只会让问题更严重!我们必须先了解黄衣之王才知道怎么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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