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搬完之后,罗临平抓着机舱门顶部的扶手,朝他们告别。
直升机轰鸣着,渐渐远去了。
齐光的两个手下坐上了罗临平开来的黑色轿车,齐光拉开了后门,坐在苏齐云身边。
汽车也跟着发动了。
盖着“苏齐云”的黑布不算很严实,间或能看清一些光亮。
不远处有辆极白的大灯,周而复始地转着,再加上潮润的空气和海鸥叫声,他猜测,这里可能在海边。
“云云。”齐光稍稍靠了过来,抬手想揽他的肩膀,苏齐云一把甩开。
“——好,我不碰,我不碰。”
齐光的声音低下了,近乎劝诱:“云云,这几天,我不知道你上没上网。你看那些人,他们在网上骂你、攻击你,你的病情被人公开,他们毫不同情,居然还歧视你,这样的人,股票跳水,经济崩溃,居然还有脸要你去救市——云云,他们都是坏人,只有我真心对你好,只有我。”
苏齐云侧着脸看着窗外,一声没应。
“从你来第一天,我就喜欢你。都怪你太讨人喜欢了,你要是丑那么一点、坏那么一点,哪怕是笨那么一点,我都不会这么喜欢你。云云。这都怪你。”
“之前是我错了,跟我一起回美国吧。一会儿我们就要到港口,一到公海区域,我会掀开你的盖头,让我们一起实现那个等待了两年的计划——我们一起,我们俩亲手把这个国家的货币砸到地上,经济砸进地狱,让我们俩的名字一起写进历史——他们会怎么命名这一次金融危机呢?夏元泡沫?云光危机?还是就用我们曾经的称呼,‘大空头’?”
齐光坐近了些,试着想要去摸苏齐云的腿,结果被他猛地挣了一下,坐得更加靠里。
齐光暧昧地笑了:“——你力气真大。你看,上次给我留的伤,都还在呢。”
齐光把手伸向黑布底边,向他展示手背上被叉子扎出的几个血痕。
“云云,你为什么一直生我气,你看看我,看我一眼好不好。”
“苏齐云”心里冷笑,没理他。
他正通过外侧的光源陈设辨认,这里是不是预估的地方。
齐光看他一直侧脸看向外面,更以为他在生气,一向又低又温柔的语气居然有些焦虑起来。
“我才知道你指证他了——你是不是因为齐建军是我爸爸在生气?不是的,他不是的云云。”
齐光又坐近了些,声音几乎恳求:“我只是在他的户口本上,他不是我爸,我对当年的事情也根本不知情——如果我知道他们为了让你接受资助,居然用那种方式,我肯定会制止的。”
从上车到现在,“苏齐云”一句话没说,他自己一个人都能自言自语说个没完。
似乎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就是这样。
苏齐云很少答话,他却有奔涌不停的情感,不知该如何表达,可他说的越多、重复的越多,苏齐云反而更加沉默,甚至彻底避开他。
那之后他更加珍惜每一个能和他说话的机会,恨不得每次都把自己的心剖开给他看。
可苏齐云次次都把他的心,丢弃到地上,沉进暗黑的冰窖里。
“云云。我才知道你的病情已经这么严重了。”
“等我们去了大洋彼岸,以后你什么都不用做,都交给我。我爸在船上给我放了很多钱,比我们当时偷渡回国的三千万美金都要多,这些都是为了你,你想怎么花都可以——云云,你理理我,理理我,好不好?”
“苏齐云”听着很有些无语。
他还以为齐光好歹认识了苏齐云这么久,会对他的脾性很熟悉呢。
但凡稍微了解点苏齐云的人都知道,他缺钱么?缺么?
他看重的,压根不是钱。
齐光看身边的人一直毫无反应,有些心急,他试着抓了苏齐云的肘弯,却被对方猛地肘击了一下。
齐光揉着被砸得生疼的上腹,竭力温和地说:“云云,你好像长壮实了一点。”
“苏齐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不是云云长壮了,因为我是你爸爸。
车停了。
齐光率先下了车,而后帮着打开了苏齐云这一侧的门。
苏齐云一踏上坚实干净的地面,一阵强烈的海风吹来,险些吹落了他遮脸的黑布。
他赶忙低头,迎着风稳住了黑布。
齐光还以为他低落伤心,低声温柔地劝慰了几句,才扶着他上了船。
通过廊桥的长度和走过的步数来看,这艘船巨大,应当是豪华游轮一类的东西。齐光一直带着他到达顶层的休息室。
他的视野大部分被遮挡住,从绒布底面可以看到底面铺着红色的绒毯,整个客厅相当大,摆着豪华舒适的真皮沙发。
齐光带着他坐在长长的棕色沙发上,温和地提示他注意脚下。
“云云,你的手绑的难不难受?你放心,我们很快出发了——等出发我就给你松绑,到时候,我好好给你揉揉——”
“苏齐云”在心里冷笑,呵呵渣男,强抢民男,还到时候再揉。
海浪声舒缓。
从黑布里隐约透出来的光可以看到,齐光正坐直了身子,有些焦急地看着无际的海面。
他回头向手下人吩咐:“去问问,为什么还不开船?”
那人应了一声就走远了。
齐光沉默着坐了会儿,身边戳了个大活人,铁了心要拿他当空气,这时候他什么别的心思都没有,被拒绝得抓耳挠肝的。
他又朝苏齐云凑了过来:“云云,这黑布,你蒙着难不难受,我帮你掀开,好不好?”
说着一只极瘦的手就探了过来,“苏齐云”心中一紧。
*
顾氏其中一个产业,就是港口,月城的顾氏港分两部分,客运港特意选在距离市中心三十公里外,风吹芦苇低的郊区。
距离港口两条街的地方,停着辆平平无奇的商务车。
这时候是凌晨,国外市场虽然彻夜开启,但盘面交易量寥寥。
车里尤其黑暗,一台手提电脑开着,荧荧映亮了电脑主人的衣装。
他穿着FRCA配发的黑色西装,左胸口别着一枚FRCA的闪电徽。本该是量身定做的衣服,在他身上却显然有些偏大。
光线只映出他漂亮的下颌线,他看着屏幕思考着,抬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脸颊旁边的一颗小冷痣,长长的衬衣袖子恰巧盖住他半个手掌。
“云哥。”
后排更深的黑暗处传来汪贝达的声音,“我这边一切就绪。”
向梦,汪贝达的下属,从后排递过来一个测试用手机,打开着Nebula App,屏幕正中央,两个巨大的红色“警告”正在不停闪动。
“知道了。”
苏齐云回应了一声,他只有唇角出现在光亮之中,细微地翘起点弧度,“开始吧。”
他拿起一边的银质耳机,微微侧头戴上,同时轻点鼠标——屏幕上迅速开始跑起一串串的英文,刚刚他亲手优化的程序,启动。
一旁向梦举着的手机上,“警告”二字,蓦然消失,一行钛银字浮现出来——
“Heli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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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席卷世界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在地球上空观看,整个世界是安静的。
以夏国为首,一半的世界入了夜,只有静谧的灯火在闪烁。
然而在横流的信息网上,世界,正在剧变。
*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着黑布的时候,“苏齐云”猛地抬脚,狠狠踩在他脚背上,齐光被踩的整个人一缩。
他居然低低笑了,没再打算掀开黑布,也没抽走自己的脚,像是享受一样任由他踩。
“苏齐云”一点不客气,又狠狠送了他一脚。
可能是等待太过于无聊,齐光下令,手下的人理解送了个平板电脑过来,他把电脑在苏齐云的膝盖上摊开。
“云云你看,这个击穿地心的绿色k线漂不漂亮?我把他送给你,作为我们今天正式在一起的纪念好不好?这根k线,以后会永远留在历史当中——我和你,将会被一起铭记下来——”
他指着的是被做空的月证指数大盘。
他切到以月证指数上100个蓝筹股为标的的外盘全时ETF基金,一样是根顶天立地的大阴线:“你看,不止我,国外基金都不看好夏国挺过这次货币危机,都在跟着做空。这次砸下去,要恢复过来,可能比当初日本广场协议后失落的二十年还要久。”
“现在,和我回美国,离这个没救的国家远远的,是最正确的决定,云云。”
他的话还未落音,这根在屏幕上顶天立地的绿色k线忽然开始浮动——绿色蜡烛的底部开始逐渐逐渐抬升,这根k线不再是根实心柱子,底部渐渐出现了一根细细的绿线。
这代表着,原本被砸到底部的低价,在缓缓抬升。
有人,在买入,还是大量买入。
“怎么回事。”
齐光的声音瞬间变了,他立即切了离岸夏币分时图——这张有如心脏跳动痕迹的图表。
今天的价格开盘之后,朝下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直线,这意味着今天开盘延续急速下跌,而且持续低迷。
但现在,这根细小的白线,居然像登山一样,一点一点,缓缓往上爬升——
有人在买入夏元!
齐光冷静了片刻。
应该不会是国外资本,国外现在都知道Mudwater要复制此前金融风暴,正在大举做空夏元,这世上,不会有人敢和他作对。
难道是……
齐光转头看着他身边沉默的人:“是你么?是你么云云?他们在网上那样说你,你为什么还要帮助那些人?”
“苏齐云”心中无奈。
自导自演有意思么,病情资料舆论反噬压根就是齐光一手操纵的,现在来装深情——
齐光砰一声合上平板电脑的盖子,忽然站了起来。
他在偌大的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语未发。
忽然,他快步逼近了苏齐云,声音也阴沉下来:“反正你现在在我手上,你帮他们又能怎么样!你救不了他们!”
他再度折了回去,来回地踱步。
“船呢,为什么还不开船!”他朝着屋子里侧站着的人喊,看他们沉默不语,更是重重走到沙发末端,拎起话筒——
桌上放着两部电话,一部卫星电话,另一部则是可以直接和游轮指挥台通话的专线。
“喂,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开船!”
“齐总。”电话里的语气听着非常谨慎,“出港航道一直被两艘巨大轮船堵着,我们用无线电呼叫了他们,也呼叫了顾氏港口调度室,可——”
“我对你如何无能的细节不感兴趣!给你五分钟,我要马上起锚开船!”
他直接撂了电话。
无巧不成书,他刚满心烦闷的放下电话,旁边那一台电话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齐光接起来,里面是纯正的美音:“请问是Mudwater对冲基金经理,齐先生么?”
齐光应了一声。
“这里是政策研究办公室,这里是策略秘书。总统想知道,今晚的美元异动,和你之前的计划有关么?”
“美元异动?”
齐光拉回一旁丢着的平板,迅速切回美元综合指数——
如果金融市场和战争一样硝烟弥漫的话,现在的盘面一定是多轮轰炸过后的残骸废墟。
美联邦货币被砸到十年最低价位,并且还在不断下探,创下记录。
“这在我的计划之外。”齐光如实回答,“这通电话是对我有要求指示么?”
“我想齐先生应当明白。”
电话猛然挂断。
齐光沉默着坐了会儿。
“云云,你这样我就不太喜欢了。我们现在即将要去美国,你这是什么意思——砸掉美元,你让我一上岸,怎么面对那边?”
“云云。”齐光坐过来,贴近他的膝盖,一副交心对话的样子。
“齐总。”最开始支使出去的手下回来了,又重复了一遍原因,“是顾氏港口调度出了问题,那两辆巨轮没有地方去,只能停在航道上。”
“荒谬!”
身旁传来啪啪两声打火声,齐光给自己点了支烟,他又拿起卫星电话,拨出去了一个号码。
电话一直等到快要挂断才被接听起来,电话那头的人听着睡意朦胧的:“哪位?”
“顾伯伯,是我。”齐光讨好地笑了一声,“深更半夜的,一点小事,想麻烦您。我现在在月城港口——”
啪,电话挂断。
齐光深吸一口气,缓缓按灭烟头。忽然,他猛地抄起烟缸,狠狠砸在地上。
他又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花了好久才略微平静下来。
“云云,云云,估计是顾明彰那个胆小鬼倒戈了,你别怕,别怕,我会带你一起离开这里的。”
即使遮着黑布,“苏齐云”也明显察觉出来,室外的光亮不一样了。
从原本有节律的灯塔光芒,转为红蓝频闪的灯光,他一眼认了出来——是警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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