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必要。
歌手按礼堂定出的名次顺序上台,第一个就是韩深。主持人介绍完后退场,沉重金属音乐轰然响起。
在礼堂已经看到韩深发光发热无数次,但当光芒照耀,在舞台上开始跃动那一瞬间——
操场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尖叫,似乎能给附中整个掀开。
耳朵里是嗡嗡嗡持续轰鸣声。
那一瞬间陈尘还是感觉心脏似乎被火焚烧。
温度攀升,急速跳动。
“卧草!韩哥!今天我为你尖叫!”李斐猛地给校服一甩,踩着板凳疯狂炫舞,随后被因视线被遮挡而愤怒不已的同学按下一顿爆锤。
“我韩哥在舞台上是天生的王者!”
“校草!!我爱你!!!”
操场暴动。
数不清多少人冲到舞台下,掷花如雨。
陈尘好不容易心跳稳定,情绪冷静后莫名有点……不开心。
自己家的小孩,应该只有自己看才对。
张秋秋抱着一大把花赶来,使劲拽陈尘的手腕,激动得满脸通红:“尘哥,快快快,快上台给韩深献花!”
陈尘怔了一下:“我不去了,班长你去。”
章鸣疯狂踩他凳脚:“快去啊快去啊快去啊!”
陈尘只好起身,一起走到舞台旁的台阶,催促她过去。韩深慢半拍看了陈尘一眼,接过花回应班长的拥抱,随即将花放到一旁,唱收尾的几句。
“我好像要晕倒了。”张秋秋用冰凉的手背不住扪脸。
“班长,矜持一点啊!”李斐远远发笑,“尘哥听见这句话不高兴了。”
“你批话真的多。”
舞台上周梓欣开始唱歌,十几个男生人手一捧大花,严谨有序送上舞台。
章鸣靠了声:“过分了啊!这文科班就是有浪漫精神,存心压我们韩哥的风头?”
“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我们看不上。”
“大老粗。”张秋秋挨个戳他们脑门:“不、解、风、情。”
唱完后韩深下舞台,在所有人目光中拎着刚才那捧花回1班队伍。
张秋秋被他这大大咧咧的姿态吓了一跳,挥手制止:“花别拿坏了!一会儿还要献给张正阳,2班3班的几位同学!”
韩深:“…………”
敢情一束花还循环使用?
这么穷酸。
韩深下午直接去的礼堂,现在没座位,李斐立刻奉献自己:“韩哥,到这来,我给你腾个位置!”
说完一屁股歪上章鸣的膝盖,章鸣“操!”了声,给他搂住了。
陈尘懒洋洋坐在他俩前一格,长腿拦在本就狭窄的过道,有股漫不经心的横劲儿。
但他没像韩深预料那样开开心心张开双臂祝贺成功。
甚至感觉兴致恹恹,有点疏离。
韩深不明所以扯了下唇,跨过要坐李斐的位子,手腕被紧紧拉住。
“去哪儿?”声音不大不小。
手凉,不过握得很有力,韩深没回过神突然被拽得一个不稳,腰部被胳膊托住,猝不及防坐上了陈尘的腿。
“……我操!”
“该坐哪儿心里没数?不认识人了是不是?”陈尘嗓音压低。
往后撞在他怀里,清新香气勾入鼻尖。
韩深刚跳完身上流了汗,颈部领口下掉,润出一片潮湿泛红的肌肤,身体温度高得吓人。
“你他妈有病啊突然拉我差点摔下去我操!”
韩深脱口一顿骂,边骂边起身,但被搂得还挺紧。
耳边一边啧啧啧甩舌头的声音。
“诶哟!”
“听见尘哥的话没?‘不认识人了是不是?’这就叫霸气!”
此情此景,李斐自觉滚回自己的凳子:“……我,我感觉跟章老师挨着有点挤。”
“你放不放!”
陈尘松开他起身望向另一边:“那你坐吧,我站会儿。”
“我坐你大爷!算账,为什么突然偷袭我?”
揪着陈尘没得到回应,才发现他在走神。
“我出去一会。”
陈尘走出了人群。
周梓欣不知何时已站的很近,穿着雪白蓬松泡泡裙,手腕纤细,乌秀长发垂在耳侧,化了妆的脸相当清纯美好,妥妥的校园女神。
周围开玩笑的声音顿时止住。
她手里攥了一支包装精美的玫瑰,看到陈尘走远有一瞬的犹豫,随即低头跟了上去。
等她走远这群人才回过神。
陈尘跟韩深不可能有什么,所以能放心大胆开玩笑。
而真正敏感的关系,从来不乱开。
开不起,会伤人。
“操啊,今天注定一场悲剧。”
耳边响起叽叽喳喳。
韩深面颊黏着化妆品不舒服,起身去操场旁的青少年活动中心卫生间卸妆。
活动中心人迹罕至,左手边空地种满树,现在全校注意力在操场舞台,没人留意这荒芜的角落。
韩深先听见哭声。
女孩子的,哭的像小猫叫一样,非常可怜。
他拧上水龙头出来,正看见两条相对的人影。
陈尘肩头落满了雪白的光斑,站在浓绿树荫底下:“对不起啊。”
周梓欣一直捂着脸哭。
手里的玫瑰揉烂了,一瓣瓣掉落在地。
陈尘说:“会有更好的。”
周梓欣边哭边摇头:“不会有的。”
尽管都说会遇到更好,但你我明白有一份喜欢独一无二。
无关好坏,令时光沉默。
鞋子踩在落叶上,咔嚓一声脆响。
陈尘视线从周梓欣远去的背影收回。
韩深莫名挺心虚:“我不是故意的。”
“嗯……”
“她很勇敢。”
陈尘叹了口气:“是啊。”
不过喜欢这件事真的没法说。
“你,后悔,拒绝她?”韩深看他表情,挑眉。
陈尘抬手抓他头发:“说的什么话。”
韩深挡开,水浸泡过的五指冰冷,被对方抓在掌心用指尖轻轻捏了捏。
发烫的热度,让韩深有点走神。
他听章鸣说过,陈尘处理感情问题向来干脆利落,拒绝的男女可以开几十桌麻将,微信黑名单里还躺着几十个需要“彼此冷静感情”的同学。
但明明觉得眼前这人可以肆意触碰。
为什么喜欢两个字加上去,会产生难以企及的距离?
喜欢,可以把人拉的很近,也可以推的很远。
温柔又绝情的刀。
“你,你喜欢什么样的?”韩深问完就尴尬了。
陈尘不爱聊这种话题:“看感觉,我也不太清楚。”
韩深心里操了声。
看感觉?
高端用词。
陈尘摸出手机刷新消息,皱眉:“今下午没好日子过了。”
“嗯?”
没回答,陈尘给手机揣兜里四下一扫:“同桌,要不要跟我出校门玩儿?”
今天大概率举办完歌唱大会,回教室也到了上自习的时间,没课。
韩深还没弄明白,被他拉进了小树林,走几步看见一道绿萝缀满的高墙。
这场景似曾相识。
——正是当初被他俩翻塌的那堵墙。
陈尘熟门熟路摸坎口爬上墙头,招手:“上来。”
韩深没懂为什么要跟他做这种傻逼事。
不过陈尘已经翻身跳了下去,韩深只好跟着往上爬,触地时双腿微麻。
陈尘突然笑了:“你知道那次翻墙为什么会塌吗?”
“?”
“高一,学校傍晚不让出校门,我经常从这儿翻出去,到网吧看小说。”
韩深又气又想笑:“意思我还给你背锅了?”
“谢谢同桌。”陈尘一点没客气。
到校门口一人买了杯可乐,咬着吸管索然无味四处瞎逛。远远听见操场传来音箱的鼓动,还在热火朝天举办活动。公交车戛然而止,陈尘两步跳上去:“带你去游乐园玩儿。”
游乐园建在附近的公园,只要一两个站。进门一只巨型塑胶恐龙,同时接待小朋友。
陈尘左右望了一圈:“要不要坐个摩天轮?”
韩深都无所谓。
舱门紧闭后,陈尘从密封的窗户往下看:“有点高。”
韩深闷热难耐,闻到残余的烟草味:“我觉得热,还臭。”
“电视剧不是这么演的。”陈尘指骨叩着舱顶轻轻一敲,“要在最顶点的位置接吻。”
“没睡醒?”韩深撩开T恤扇风,扯出一片白皙的皮肤,汗打湿了耳鬓,越衬得肤白唇红,“有病啊来坐这个摩天轮?遭罪。”
陈尘仰躺回去,双臂往扶手一搭,垂着视线挺不正经地打量韩深,一直似笑非笑,懒洋洋没说话。
刚才看见韩深被人众星捧月,他有种失落感。
现在两个人狼狈挤在窄窄一间摩天轮舱内,倒是意外的心情不错。
快到最高点,机器转动发出嘎达嘎达的响动,陈尘左右一看:“不会掉下去吧?这么高。”
韩深突然起身。
重量失衡导致舱室猛地抖动,响声剧烈。
陈尘抬头就见韩深转身狂笑。
“卧草,居然吓到你了!”
“……很好笑?你个小屁孩子。”陈尘舔了舔牙,伸手给他摁到身旁的座位。小朋友明明平时挺稳重装逼,但有时莫名特别幼稚,“不许闹,安全要紧。”
韩深真笑到了,被担心乱动的陈尘紧紧搂在怀里,也没任何自觉。
坐到最高层,阳光直直从窗户照入,给舱内绿锈斑驳的扶手染上一层光滑的色泽。
陈尘抓着扶手,瘦削的指骨质感洁净苍白,非常赏心悦目。
“好想找人接吻。”
陈尘控制不了油然而生的仪式感。
韩深一嗤:“发情期到了?”
陈尘目光转向他,像观察实验室小白鼠。
“……”
这个b。
“你再看我一眼马上开舱门给你踹下去。”
“倒没必要这么敏感吧?”
“……”
下了摩天轮两个人都是一身汗,太闷热了,陈尘到店里买饮料,无意转头:“同桌,鬼屋去不去?”
五十米外修着单独一栋楼,贴了张黑不溜秋的塑料海报,印着拿染血大针筒的女医生、缠半张脸的病人和血迹斑斑的病床、楼道、停尸间。
“‘精神病院’,NPC沉浸式体验,有点意思。”
“……去吧。”韩深盯着海报失神。
一般鬼屋都挺塑料,如果吓人那就是假得吓人,不过到前台买票,老板却不走寻常路:“因为我们这个场景过于吓人,如果进去后你觉得自己实在受不了,大喊‘我要出院!’,吼到所有人听见为止!然后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安排你出来。否则,要靠你自己走出整栋楼!”
旁边有个小姐姐问:“那不是跟精神病一样吗?大喊‘我要出院。’”
“是啊,就看各位的胆量了。国内首创,第一家沉浸式鬼屋!”
这大话唬得一个个激情燃烧,揎拳舞袖。
见鬼屋入口分为三类,入门,大师,地狱三模式。陈尘回头问韩深:“哪个?”
“随便。”
“行。”陈尘直接推开地狱模式的门,“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韩深:“……”
刚走入,背后门猛地砸上。
周遭陷入一片漆黑,感官被剥夺后耳边响起森冷音乐,空调冷气缠着脚踝,眼前现出微弱的光。
一张张染血的白布层层拂开,头顶突然被密密麻麻的东西乱摸乱揉,陈尘抬头一看。
全是残肢。
因为黑,破碎的血肉相当逼真,陈尘跟随一线微光前行,腿突然被惨叫咆哮的病患抱住,听到锁链来回拖动,哗啦直响。
应该是工作人员在手动渲染气氛,陈尘打算继续探索,意识到少了个人。
回头,韩深站在血布中间,惨白染血的手在他脚边刨动。
韩深不断往后退。
“你害怕?”
陈尘倒是意外。
出韩立东那件事后,韩深去太平间瞻仰过席知的遗体,棺材、花圈、血淋淋的东西,开始全部往头上涌。
韩深尝试说服自己。
冷静。
假的,假的,假的!
但黑暗中苍白人脸,断手断脚,恐怖音乐,实在对得起NPC沉浸式鬼屋这个名头。
操。
要丢脸了。
陈尘看不清韩深的表情,却感觉他有点发抖,安慰说:“害怕我们就不玩了,好吗?”
韩深点头。
结果陈尘拍门拍了快一分钟都没人理,才想起来这特么有去无回的鬼屋还要大吼“我要出院!我要出院!”,吼到所有人听见为止,才能解锁。
陈尘喊着喊着发现自己跟傻逼一样。
这他妈是真追求刺激。
两个大男人还没开始走就要出院,工作人员压根懒得搭理,除非两人一起嚎啕大哭,跪地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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