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期本身就是年轻气盛,热血上头,这时倘若有人说他不行,他定是非要行给别人看的,但息旸就这么信了,他反而忽然一怂,语气都弱了:“你……你真不觉得我在说大话?”
息旸摇头,认真道:“我相信阿期。”
恬期忽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他皱了皱鼻子:“那,那我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息旸睫毛闪了闪:“你是说,我这辈子都好不了了么?”
“当当当然不是!”话题好像变得有点怪,但恬期一时没顾上,他只记得,不管患者得了什么病,都不能让他们放弃希望,他道:“只是,你,你突然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期望,我稍微……有那么点,压力,我怕万一我医术不精……”
“不会的。”息旸说:“阿期说可以,就可以。”
“……”恬期默了一下,指着一旁的小瀑布,试探道:“那我要是说,这水,可以往上流……”
“那它就是往上流的。”
“……那,我还觉得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那就是从西边出来的。”
“……”这完全是盲目信任啊。
恬期一边觉得尴尬,一边又觉得美滋滋。
他以前觉得息旸给他的都是他不喜欢的,这会儿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被一个人喜欢,也不只有压力,还是有快乐的。
恬期其实是个很虚荣的人,被夸会高兴,被贬会生气,息旸如今对他无条件信任,他便有点儿合不拢嘴。
息旸趁机握住他白净的手,一脸宠溺的望着他偷乐的表情,恬期没意识到自己又被占便宜,转眼珠道:“那,那我也不能白给你治,是不是?”
息旸道:“你想要什么?”
“你,你喊我一声,恬,不,晏,晏神医。”
他也有点臊得慌,息旸忍笑,道:“晏神医。”
恬期浑身都舒坦了起来,他按捺住上扬的嘴角,别扭道:“不是我脸皮厚哈,我跟你讲,我舅舅经常夸我,说我比表哥他们还要厉害的……我肯定,早晚把你瞧好,所以,我早晚会成神医的。”
“我知道。”息旸认真道:“阿期是天底下最好看,也最厉害的人。”
这回是把他内外都给夸了。
恬期抬了抬下巴,道:“本来就是。”
他终于轻飘飘的落了地,理智回归,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攥着,他急忙抽回来,板起脸道:“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
“嗯?”
“就是,行房这个……我现在肯定不方便,毕竟我要研究怎么帮你,万一,有了身,身孕……”恬期扯谎,道:“那肯定就没心思操持你了。”
“若可行房,这腿不治也罢。”
“你……”恬期差点儿没忍住上脚踢他,他郁闷又不满道:“总之我没做好准备,所以你不许打我主意。”
息旸眸子闪了闪,道:“可以不行房,但一定要一起睡。”
恬期皱起眉:“那我们天天一起睡,万一你哪天忍不住怎么办?”
息旸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深深,他无意识的抿唇,道:“只要阿期在身边,我定会忍不住的。”
“你看!”恬期像是一下子揪到了他的小辫子:“你自己都这么说了,我哪儿敢跟你一起睡!”
“我只是不想骗你。”息旸道:“但我发誓,只要阿期不愿意,我就不会强迫。”
恬期皱起脸,更郁闷:“那我现在不愿意跟你一起睡,你为何不肯松口嘞?”
“你我如今身居高位,倘若被传夫妻不和,有损国体。”息旸望着他,道:“既然一起睡是我的底线,行房是你的底线,你我彼此无法说服对方,那就互相坚持住自己就好了,换句话说,就算我想,阿期只要坚持拒绝,我就不会成功……除非,你觉得自己会动摇。”
恬期横他,敢情他打的是这主意。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家伙惯会装可怜,要是哪天自己一个没绷住……他就能得手了!
好深的心机!
但如今来看,他俩的确谁也说服不了谁,恬期只能时时刻刻把自己腰带打成死结,防止对方偷袭。
他们搬进来的第二天,恬期的老父亲忽然在下朝之后来找他,恬期莫名其妙的走出门,见他又吹胡子又瞪眼,赶紧先亲自倒了杯水递过来:“父亲怎么过来了?”
他琢磨总不能息旸跑去跟父亲告状,说他不肯行房吧?先不说父亲肯定知道他的苦衷,但息旸总不至于如此荒唐。
“啪。”晏相端起来,喝了一口,又狠狠放下:“这么烫,你想害死老父亲?”
“……”恬期意识到老人家是过来找茬儿的,便索性让下人来倒茶,没好气的在他身边坐下,道:“您这是怎么了?我这还没回门,总不至于半夜跑去梦里得罪了您吧。”
“你还敢说!”老父亲怒道:“你明知道他疯,天天给他灌什么迷魂汤呢?”
“我?迷魂汤?”恬期也生气了,他跟晏相摆出同一个表情:“我还需要给他灌汤?不灌都能把他迷的七荤八素!何必要多此一举!”
“你还敢说!”
“我就说就说就说。”恬期凶回去,见他越发生气,到底怕给老父亲气坏了,瞪了他一会儿,放软声音:“到底怎么了?您是他老师,怎么会被他惹成这样?”
“他要改古学记典!”
“古学记典?”恬期知道这东西,莘莘学子若有不认识的字词,通常上方都会有记载,简而言之就是解释字意用的,恬期处变不惊的端起茶杯,道:“这东西不是时常被修编?怎么他就不能改?”
“他改的荒唐!”晏相做了一辈子讲学,平日里稳的跟老泰山似的,如今却疯狂拍桌,胡子一翘一翘:“他要将上下颠倒,东西互换!这是要枉顾天下,指鹿为马啊!!”
“噗——”
恬期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晏相青着脸看他。
恬期赶紧抓起手帕给他擦脸,神色慌张了起来,被晏相一把打掉了手,急忙缩回来,弱弱道:“不关我事……关我什么事啊,我就跟他开个玩笑……”
“你啊你啊。”晏相擦着脸,道:“要不是知道你名义上是我女儿,要不是你爹在震着,你很快就要成祸国妖后了!”
“不是……他没真改吧?”
“他把青石叫去了,下令更改,这孩子没办法,跑来找我商量,如今事情还没传出去,我这不是赶紧来宫里问你了么?”
青石是父亲的学生,如今在翰林任职。
宫女送来新的茶水,恬期赶紧接过来,跪着递给老父亲,“爹,我发誓,我没想过我一句戏言他也要当真……您不是说他是明君之材么?”
“那是没遇到你之前。”晏相看他可怜巴巴,伸手把他扶起来,道:“他疯疯癫癫,为讨你欢心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玉颗儿,你不能再胡闹了,知不知道?”
“知道了。”恬期表忠心道:“今日等他回来,我就劝他。”
晏相寒着脸:“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祸害。”
“……”恬期委屈,但他不敢说。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妹:你脑子有病吧?
羊爷:阿期说的都是对的。
感谢在2020-06-12 11:50:15~2020-06-14 23:0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231149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蜜桃味米酒 2个;程蛮AAA、喝奶盖吖、妃花:D、白上流水、年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看着你哭 33瓶;十五玄罗 19瓶;沫秋 15瓶;40429774 14瓶;哈鲁、22715607、生有何欢死又何惧、圆脸爱麻麻 10瓶;云恋 8瓶;白上流水、柒 7瓶;南水微 6瓶;奈奈奈奈奈酱、Doll、懒懒、侧耳倾听、MinMia、喝奶盖吖、不要丢手机哦、焦糖奶茶 5瓶;囡囡 4瓶;w乌龙茶、沈阿轩、倒背如流社会主义、箐呱、orz 3瓶;不甜、一口酥 2瓶;non、路柏锡、宝儿韩妆批发、一个小盆友-、今春何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恬期战战兢兢把晏相送出门, 弱弱提醒了一句:“我明天回门……”
“别回来了。”亲爹毫不留情:“真是丢人。”
恬期不敢多说,只让人陪着他离开,目送他身影消失,这才板起脸回了殿内。
他翻了会儿书, 越想越气,把书一摔, 扭头跑进小瀑布边儿去散心。
息旸太疯, 想一出是一出,恬期若当真是天降妖后,国只怕就要亡了!
这个男人怎么能如此昏庸, 就这, 这能讨他欢心?……虽然自己随口说的话都被奉为神旨意, 的确让人有点点美,可也不能真的去干吧!
他朝水里扔了石子儿, 一会儿愁眉苦脸, 一会儿又觉得好笑暗爽, 可纠结坏了。
听到前院传来动静,恬期立刻跳起来, 刚想找息旸算账, 却又坐了回去。
他知道息旸回到殿内第一件事肯定是过来找他。
果然,轮椅声很快传来,息旸来到他身边,观察他冷漠的神情,若有所思:“有人惹阿期不高兴了?”
“哼。”
“看来是我惹得。”
“……”恬期瞪他:“你为何要改记典?我就是随口一说, 你怎么能真的去做!”
息旸意外:“我想给阿期一个惊喜。”
“你这是惊喜么?这是惊吓!”恬期生气道:“父亲都骂我是妖后了!”
息旸皱眉:“老师,可能一时无法接受……”
“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接受的!”恬期感觉他好像完全没能对自己感同身受,他只能安慰自己息旸脑子有疾,平静口吻道:“以后不许这样了,我说什么你顺着我就行,没必要让天下人都顺着我。”
息旸顿了顿,忽然一笑:“因为我在阿期心里是特殊的么?”
“……”怎么扯这儿来了?恬期莫名其妙,但还是道:“是,所以你以后不许再搞这种事,你,你就私底下对我好,我知道就好了,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息旸理解了:“这是我们的秘密,在我的世界里,阿期重于一切,但,只要在我的世界就好了。”
他点着头,目光澄澈,恬期看得愣了一下,半晌才道:“对,只要在你的世界就够了。”
风过,竹林沙沙作响。
恬期站在桥边,恍惚之间,也不知是他去了息旸的世界,还是息旸来到了他的世界,总之,天地间似乎只剩他们两个了。
“我也想成为阿期最重要的人。”息旸望着他,道:“能吗?”
恬期忽然回了神。
他其实不喜欢息旸用这种眼神看他,他的情太深,他的眼神太专注,自打恬期第一次察觉到他的存在开始,就无时无刻不被注视着。
他觉得息旸不会成为他最重要的人。
因为恬期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他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永远是自己。
“如果,不能呢……”
息旸短暂的沉默,随即轻笑:“那我就做一生中离你最近,相伴你最久的人。”
恬期至今都不能理解息旸对他的感情,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渐渐开始相信这份感情。
他走下来,把着息旸的轮椅,脊背因为这份过于沉重的感情而微微弯曲:“明日回门,我想回去看看母亲。”
“我陪你一起。”
新婚妻子三日回门探望父母,按照风俗,夫婿的确会一同回去,这是脸面。但息旸身份非常,倘若一起回去,只怕要在民间激起一层议论。
“不必了。”恬期道:“你若与我一起,我全家还得齐刷刷出来行礼,怪麻烦。”
“我今日便下旨,以后晏恬两家见朕,一切俗礼全免。”
“别闹了。”恬期赶紧把他的想法赶出去:“你还嫌上回炸皇陵闹得不够大是不是?我虽与你成亲,可我父亲是个规矩大的,君君臣臣分的特别清楚,你乍然给他如此殊荣,只怕我又要挨骂。”
息旸皱眉,道:“今日害你挨骂,是我的错。”
“所以你要安分一点呀。”听他道歉,恬期也不由放轻声音:“不要那么明目张胆的喜欢我,你这样,我真的很有压力。”
他推着息旸走过青石小道,回到居室,给两人分别倒了杯茶,递给他的时候,息旸道:“若我不张扬,以这副废人的模样,你会主动靠近我吗?”
恬期被问住了。
息旸对他有执念,总希望听他说上两句情人间的甜言蜜语,恬期知道,他希望看到自己喜欢他的态度。
恬期会主动靠近他吗?他觉得自己不会,至少,他不会是息旸说的那种意思的靠近。
但这话真不好说,若说实话,定要惹他生气,若不说实话,被息旸看出来也还是会生气……他每次撒谎,息旸都看得出来。
“你不会。”他还没想好,息旸便看出来了,他没有接那杯水,而是微微向前,就着恬期的手来饮,恬期下意识喂他,完了又拿帕子给他擦嘴,见他神色平静,眼眸却深沉沉的酝酿着什么,忙道:“我,我会的。”
20/63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