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霞照例一副死人脸,拉长语调阴阳怪气:“别进教室了,你家来人了。”
薛炀瞅她:“我家没人。”
徐庆霞好像刚跟人吵了一架,扑棱起来的毛都没平下去,这会儿就完全是为了保持老师形象,压着火气道:“从坟堆里爬出来的,满意了没?”
这话薛炀是真满意,想给她点赞。
徐庆霞说的来人,是指薛东,和名正言顺的、薛炀的第一任小妈,许静蕊。
“我听说我儿子保送没保上,来关心关心,看看什么情况。”
薛炀刚进老彭的办公室,就听到薛东特儒雅文艺地说着这话。
和薛炀只有嘴巴相似,但总归人模狗样的薛东双手交握在西服前,看上去确实特别关心薛炀。
“反正总归不会死。”薛炀人未到,声先到。
老彭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薛炀指指自己嘴巴:“昨晚刚抹了蜜。”
确实抹了蜜,比蜜还甜。
薛炀顺势抹了抹自己嘴巴,还沉浸在林恒突然的态度转变里。
薛东没好说那是抹了毒药吧,在老师面前,他还是很要脸的,转头对薛炀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保送没保送上怎么不跟家里头说?”
“说了就能补回头我参赛集训的时间了?能耐这么大,怎么不让时光倒流?”
“薛炀你!”薛东给他气得脸色铁青。
许静蕊挽着薛东的胳膊充当好人:“炀炀,你爸也是担心你,你这都高三了,还什么都不跟家里说,耽误了前程可怎么好?”
这话说得其实没毛病,还特别慈眉善目,一点也看不到当时她挺着肚子上门时候的可怜无助。
薛炀瞅她:“你闺女上小学了吗?饭做了吗?菜洗了?"
许静蕊给他说地脸涨得通红:“我……薛炀,我就是关心关心你……”
“先关心关心自己吧,小四小五小六一顺排着呢,再不努努力生个儿子,赶明儿一样气死了都没人给你买墓地。”
薛炀冲天翻了个白眼,他本来心情好得不得了,都被这两货搅和了。
老彭看不下去,叫了声“薛炀你别说了”,转头对薛东说道:“咳,这个保送的事儿啊,正在复审阶段,还没定下来,二位暂时就都别急了,急也没用,就跟母鸡生不出蛋来一样,摸屁股还是生不出来。”
这比喻绝了,薛炀差点听笑了,他有时候就特别佩服老彭,总能一本正经地讲一些往人心口上戳刀子的话,回头还显得自己特别仗义。
徐庆霞直接就笑出了声,只不过转头就对薛炀说道:“什么时代了?还搞生儿子买墓地那一套?怎么女儿就买不了?什么思想,干脆滚回去重新学思想品德得了。”
薛炀都闹不明白徐庆霞是站哪边的,反正就当她无差别攻击:“那可未必,万一有皇位要继承呢?”
“大清亡了。”徐庆霞这个梗接的特别顺畅。
薛东一早来其实已经透露了这个意思,就是想请老彭和徐庆霞帮帮忙做做薛炀的思想工作,回家认爹,顺便再认一下妈。
徐庆霞平日里跟薛炀嘴仗打多了,自然知道薛炀的妈妈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处于对女人的共情,直接就甩了一句:“薛炀说他妈妈气死了,这是又给气活了?”
许静蕊登时就炸了,在办公室就跟徐庆霞吵了起来,老彭和稀泥,把徐庆霞指派去教室才平息这场女人之间的战争,哪知道徐庆霞转一圈还带回来一个薛炀。
许静蕊自然容不得徐庆霞说话:“徐老师,你为人师表,却满口都是网络语言,误人子弟合适吗?”
“合适啊,怎么不合适?”徐庆霞都没平气,转头问薛炀:“清朝哪一年亡的?”
“1912。”薛炀答得飞快。
“哟,正好108年,好数字,果然是年份和心智成正比,等闲别人比不得。”
许静蕊指着徐庆霞的鼻子手直抖:“我……我现在就举报你……”
薛炀这一眼总算看明白了,徐庆霞估计神经犯了,跟许静蕊干了起来,这可太合他心意了,他决定给徐庆霞点108个赞。
徐庆霞哼了声,道:“别生气啊,薛夫人,这真要气死了,可太不划算了,福都没享够呢。”
许静蕊头皮都给气麻了,转头就冲薛东边抹泪边嚷道:“你瞧瞧,你瞧瞧,他们就是这么待我的,我平日里给家里洗衣做饭擦地买菜当保姆似的,就这么个下场?”
薛东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自然受不了许静蕊在别人面前胡闹,因此喝道:“你能不能先闭嘴?说得好像你不做这些还能做些什么其他的一样。”
说完,他转头对薛炀继续强装和颜悦色道:“炀炀,你是我儿子,时光倒流我做不到,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那还是能做到的,这保送没保送上就算了,你回家,家里一切都是你的。”
许静蕊登时脸色都变了,但她识相地什么都没说,而是擦擦眼泪,冲着薛炀好容易才把脸色缓和下来,继续道:“是啊,炀炀,家里以后都还要靠你呢,你爸也不容易,我……我这两年也没能好好照顾你……”
说着说着,许静蕊的眼泪又下来了,转头对着老彭道,“彭老师,你是当领导了,见多识广,这后妈啊……难当……呜……”
这一声又一声的呜咽还真挺招人同情的。
老彭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手忙脚乱地扯了张纸巾送给她,连声道:“咳,别哭别哭啊,这世上千条路万条路的,咱非得给人当后妈嘛……”
可不就得给人当后妈嘛,还上赶着当。
薛炀对许静蕊的哭声厌恶透了,她哭一声,薛炀就想起他妈妈白上一分的脸色,顿时邪火儿直往脑门上涌:“尼玛哭丧呢?等你男人死了你再哭。”
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一溜四个大人都给薛炀骂懵了。
薛炀只觉得听林恒的话乖乖来学校就是他今天最大的错误,色令智昏。
他再也不耐烦多呆,转身就走,老彭一边招架薛东两口子,一边指挥徐庆霞赶紧去把人拦住,别让薛炀做傻事。
徐庆霞追了出来:“薛炀!薛炀!你给我站住!”
就这么喊着,还是到教学楼下面才截住薛炀。
薛炀硬邦邦道:“徐老师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你没忘了自己是学生吧?空飞马上要一检你也忘了?”
徐庆霞没好气道,“我再说一次……”
“用自己的堕落去惩罚别人是最愚蠢的行为。”薛炀拉长声音,截道。
“你记得?”
“我过耳不忘。”
“……”徐庆霞能给他气死,愤愤地瞪他一眼后,才道,“你记得就行,回去上课吧,至于你爸和你那个……来做什么,我想你也不想知道,我也懒得和你说,反正你一向自己就有主意,我就提醒你,别耽误自己前程。”
虽然语气强调什么的还是不好听,但薛炀知道好歹,生硬地道了声谢。
徐庆霞还挺意外的,口快道:“不过要是闲暇之余,能拿回自己的那份所得,为什么不拿回?”
这下就轮到薛炀意外了:“那个……徐老师……”
“我就是说个事实,你自己掂量。”徐庆霞飞快地打断薛炀,“赶紧儿回班级去,班级里要是再多几个你这样的,我就得英年早衰。”
薛炀嘴角一抽,看着徐庆霞转身离开的背影简直哭笑不得。
第37章
被徐庆霞这么奇形怪状地一通劝导,薛炀居然发现自己心气儿顺了。
所以说人都是需要鼓励和赞同的,总那么逆毛摸,再好脾气也给能摸毛躁。
薛炀捂捂额头,转身回了教室。
拉拉杂杂发生了这么多事,再仔细一想,也不过就两三天时间,但总感觉天都翻过来了似的。
教室里头的苦逼高三仔依旧勤勤恳恳地在读书,十分困倦的,依旧也藏在高高竖起的书本后面打盹,一切好像都没变。
薛炀这次是从后门进的教室,偌大教室一览无余。
小林子偷偷摸摸在桌肚里发短信,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许仕林身边猛一拍许仕林肩膀:“嘿!”
小林子魂都给他吓飞了,哑哑地叫了声“啊”,整个人都冻成了雕塑。
薛炀给他逗得哈哈直笑,坐到自己桌位上就给小林子肩膀一搂:“你这是干嘛呢?”
许仕林直着眼睛,好容易才缓过心脏骤停的那种闷痛,苦逼看他:“我说炀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什么话!”薛炀用眼刀剜他。
“好好好,是春风得意!”小林子转进如风,抬眼瞧瞧教室,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继续压低声音跟薛炀说小话,“我听静蕤说,林恒昨天晚上也没回学校。”
“程静蕤怎么知道林恒没回去?”
薛炀的发问还挺振聋发聩的,一女生还能奔到人男生宿舍里头查房去?
小林子不知该如何吐槽好,难不成这就是恋爱后智商为负?
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他腹诽了一通薛炀,叹了口气,道:“说来我是真挺佩服林恒的。”
一说到林恒薛炀就来劲儿,马上接道:“那当然,也不看看恒恒是谁!”
许仕林感肯定薛炀的意思和他的意思不一样,但他真是十分好奇极了,声音压得更低:“炀哥,我看书上说性向是天生的,难不成你们原本就喜欢男的?”
薛炀脑袋边上顿时亮起了小灯泡:“什么意思?”
小林子支支吾吾半天,没好意思说出来,他主要想的是什么呢,就是既然薛炀和林恒都是喜欢男的,那之前长达起码五年的男生宿舍同床共枕,怎么就没发展出啥超越友谊的火花来呢?
薛炀要是还转不过弯来,就十分对不起他这一颗学霸的脑袋。
“你想说什么?说清楚点!”薛炀威胁道。
小林子哪里敢说,打死他也要憋成千年的王八。
“兔宝宝!”薛炀低喝,左手掐着小林子的脖子,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他。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小林子立马求饶,“炀哥,我错了,林恒冰清玉洁,附中第一支花,喝露水儿长大的,绝对不会有我的肮脏心思……”
这怂劲儿和滑跪的姿态要是用到程静蕤身上,估摸着程静蕤早给他拿下了。
“看你的书吧。”薛炀闷道,满心的喜悦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终于摸清楚了哪里的不和谐,也隐隐约约搞明白了林恒奇怪的点。
你说,一个不发脾气,没死要面子,又没恼羞成怒的林恒,那还是林恒吗……
薛炀被自己的想法惊的一身汗,他是真想去确认确认,昨晚和今早是不是他在做梦。
他好不容易摁住自己,着手准备空飞的事,但总是时不时就看手机,恨不得立马下课就去打电话。
林恒这边一早上回到学校就去找了蔡妈:“我想改保送学校。”
蔡妈惊得烟灰缸都给打了:“你说啥啥……
“我想改个军医类的,往南方走,我也查了学校信息,和我的条件相匹配。”
“不是……林恒,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改吗?有改的必要吗?你家里同意吗?我同意吗……”蔡妈啰啰嗦嗦一大堆,忽然之间灵光一闪,“你为啥非要往南方走啊?北方的生活条件不习惯?”
林恒特冷静自然地嗯了声,眼神不经意之间就放空到了窗外。
往南方走,就能离得近一些吧。
蔡妈知道林恒这要求不过分,也知道林恒有改动的自由,可他就是不明白,才一天,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呢,而且还夜不归宿,也不归宿就算了,还不请假!
“我不同意!”
林恒瞅他:“为什么?”
“没有正当理由,驳回,不允许上诉。”
蔡妈恶狠狠道,跟较劲般地对视,“我说,就去了一趟浦中,连人生轨迹都变啦?那浦中的臭小子有什么好?哭两嗓子就把你林恒十八年的人生观价值观都哭没了?这么有效果我也来哭哭?”
林恒差点给他逗笑,不提起薛炀他还想不起来:“咱们食堂的菜也该改改了。”
“别转移话题,就说是不是因为那小子吧?”
“不是。”
“不是你改学校?你当人学校都是你家开的?改了就一定能上?”
林恒叹口气:“我也就是来知会你一声,改肯定是要改的。”
蔡妈都要吐血了,他之前刚在彭立得面前炫耀自己省心,转头林恒就来打他脸。
“我跟你说林恒,我知道你心里头的小九九,也知道你根本就不是表面上这么循规蹈矩的人,过去的事我都算了,但你不能拿自己前途开玩笑,朋友是朋友,而且真正的朋友是会为了和你比肩努力学习追上你,而不是让你自降身份去适应他,总而言之,我不同意!”
“真的不同意?”
“对。”
“那算了,我自己联络。”
林恒见沟通无效,也不多纠缠,转身就走。
“嘿,你个臭小子!”蔡妈急了。
林恒无奈:“不是自降身份,也……也不是朋友,就是觉得去军队里能得到更多的锻炼,对个人发展也好。”
这话说的十足中肯,蔡妈还真没法反驳。
小老头摸摸脑袋,头疼地一招手:“算了,拿来吧,也就是重新走个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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