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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贺茗扬现在也想着同样的事情。
进了明亮的电梯间，就没有任何继续拉着手的理由了，贺茗扬慢慢地放开韩天霜，两人并肩站在电梯门口，心里都有点难以言说的遗憾。
从公司大门出来，其他人早就离开了，门前空空荡荡的。韩天霜也没急着叫车，而是走到大马路上，晃晃悠悠地散步，头发也在空中随风飘荡。
贺茗扬走在她身边，两人无言地走了一段，韩天霜突然说：“我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句话。”
“什么？”
她低低地念了出来：“春风啊，你为何唤醒我？”
“歌剧《维特》选段，”贺茗扬不假思索地重复，“Pourquoi me réveiller。”
韩天霜一脸懵逼：“你说什么？”
“意大利语，这句歌词的原句。”贺茗扬解释，“这是一首爱情的咏叹调，讲的是少年维特来到他爱的少女面前，绝望地倾诉自己不能没有她。”
……你们文化人真的很吓人。韩天霜无奈望天：“我就是突然想到这句话而已。说到春风，不是和现在的情况很搭吗？”
她向前伸手，声情并茂：“啊，春风，为何唤醒我的爱？”
贺茗扬伸手，安慰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自从过年回来后，她们的关系就进入了一个相当微妙的状态中，说多好也说不上，只是肢体接触比以前更自然了，但有时无意间碰到却会脸红心跳；相处模式也悄然发生了改变，不再是纯粹的韩天霜授课，贺茗扬听讲，而是多了交流和沟通。
韩天霜没躲开她的手，任她摸头，只是过了很久才低低地说：“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贺茗扬问她。
“我怕忘动作，也怕破音，还怕舞台事故。”韩天霜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申城号称不夜城，哪怕临近深夜，道路上的车仍然流水一样过。
看车流是韩天霜的小爱好之一，小时候开始，她就很喜欢趴在窗台上，看着底下的车来了又走，在心里暗暗猜测车里那些人都经历过什么样的生活。等她长大一点，进了娱乐圈，还是会这么做，但看来往车流的时候，会想，这些人里，有多少人知道我？等到将来，这个比例会比现在高还是低？
韩天霜有野心，只是这种野心常常掩盖在她表面的温和之下。她渴望成功，渴望成功被人看到，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从开始准备巡演的那天开始，她看车流的时候，心里就换了一个问题。
如果我失败了，有多少人会看见？
韩天霜从前以为，没有人看见她是最糟糕的事情，但她现在才明白，比起成功不能被人看见，她更害怕被人看见失败。
她经常如此恐惧，但很少向人坦诚恐惧。天生的Leader不能迷茫，更不会自我怀疑，这会影响到被她引导的人们。
但贺茗扬不一样，韩天霜潜意识里觉得，贺茗扬是她可以信任的对象。
在这个深夜，连星星都黯淡了，粉丝也好，经纪人也好，没有人看向她们。她们既是三天后就要上台的偶像，也是两个自由自在的，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贺茗扬的手停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韩天霜的恐惧的确有发生的概率，哪怕概率很小，但并不是空穴来风。
“不会的，你已经努力练习了很久……”贺茗扬越说越觉得空洞，她从来没有过安慰人的经验，说出的话难免带着滞涩。
韩天霜猛然间大笑起来：“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她俯下身，抛开了偶像包袱，笑得停不下来，连眼眶里都笑出了泪水。
贺茗扬蹙眉：“有那么好笑？”
韩天霜擦擦眼角的泪水，摆手：“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被你安慰。世界真奇妙啊。”
“……很奇怪么？”
“要听实话吗？是的。”韩天霜看着贺茗扬的眼神低落下去，又微微笑了起来，在她扭头之前补充，“但是，谢谢你。”
收到你的安慰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足够令人安慰了。
“回去吧。”
“嗯。”
她们默契地没有再提刚刚的事情，转身走上了回去的道路。
但韩天霜已经不再感到迷茫。
因为眼下，有人正陪着她，走向未知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被提醒才发现我弄错了预收的放法……我真是一个小菜鸡【】之后会看看能不能改掉，不能就……这样吧
第36章 【倒V结束】
三天后的晚七点, 巡演现场。
离规定的开始时间只差半小时, 粉丝已经进场了大半，不少人举着长镜头短炮，却无人能捕捉到队员的身影。
而此时的后台里, 几个人正在故作轻松地聊天。
“我们要圆阵吗？”其中一个人问。
“来一个吧，显示出我们的团魂。”
然后立马有人提出反对：“这也太傻了吧？我们不是一个成熟的御姐团吗, 怎么还搞日系高中生偶像番那一套？”
“你很内行嘛，这是看了多少？一听就是老二次元了。”
“别吵了, ”韩天霜抖抖头发, 介入这场走向越来越清奇的争执中，“上台的时候来一个吧, 机会难得。”
话题到此为止，几个女人望着彼此陌生的脸，相对无言，脸上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为什么说是陌生的脸呢……这还要从她们的营业效果说起。
七芒星的营业取得了良好的反响，这和她们团内尚算和睦的氛围有关, 也和粉丝基数快速增长离不开干系。简单地说，因为人气的提升, 粉丝积极性和氪金力度都很到位，所以她们的演唱会门票卖得很不错。
不错到什么程度？票务发售后，甚至出现了黄牛倒卖这种事, 卖得还很贵——韩天霜第一次从公司嘴里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认知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原本觉得自己还身处十八线上下的她不得不惨痛地承认：好像, 大概，也许，她们红了。
沈甜甜搜了一圈黄牛的出价，然后就露出了如同梦游一般的神情，放下手机，冲着她说：“你说，我现在跟公司要几张亲友票，然后放出去卖有没有可行性？”
韩天霜：……这人终于疯了。
票卖得好，公司尝到了甜头，迅速加了场，虽然加的场次不多，但也算是当红女团的待遇；至于solo曲的大饼更是不用说，每人一首立刻就安排上了，还专门请了国外的舞蹈工作室编舞。
这些事情都很好，但当巡演开始的这天，七芒星众人早上六点就起床准备，然后在镜子前睁开眼睛，看到公司耗时几个小时为她们打造的舞台妆造时，心态“夸”地一下，崩了。
那一瞬间，韩天霜在化妆间里左右环顾，所看见的所有人脸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我是谁？我在哪？
造型当然是好看的，公司不至于故意给她们太烂的造型；但问题就在于，她们这次开巡演的场地，是从前从未体验过的大。
场地大意味着舞台离观众席远，远就意味着很多事情，其中一项是吃妆，镜头吃妆，望远镜吃妆，灯光吃妆……化妆师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为了应付这种问题，给她们扑上了足以抵御以上所有问题厚度的粉。
这也就导致了另一个结果：当她们在镜子里近距离直面自己的时候，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恐慌。
但七芒星都是些什么人？虽然外界看起来，全团整体腰细腿长御姐气十足，实际上，这帮人有着不折不扣的……谐星潜质，只看有没有供她们发挥的机会。恐慌过后，她们情不自禁地开始拿自己的造型说相声。
李秀之欲言又止地迟疑了好一会：“我真不能偷偷把这个假睫毛卸下来吗？顶着这个眨眼太累了，我感觉我的眼皮在举哑铃。”
秦映菱后发制人：“端木带我去了美特斯邦威，照镜子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里面那个女孩是自己……害，也难怪，这谁能相信啊？”
沈甜甜抬起手想捂脸，考虑到现在脸上的状况又收手了：“这个粉打的，还好我脸小，要是我脸再大一圈，我看一盒粉底未必够我一个人用的。”
她们左一句右一句，扯的话题荒谬不经，毫无逻辑，韩天霜却没有再参与进去，而是在一旁默默看队友表演。
马上就要上台了，做点什么都不太合适，更没有心情，这毕竟是七芒星第一次大型巡演，说大家的心理素质强到一点都不紧张，那未免太脱离现实了；而像这样的插科打诨，恰恰是一种缓解紧张的方式。
韩天霜明白，所以她不会阻止她们；她的心里也非常紧张，只是她不习惯用这样的方法抒发。
不过，要说七芒星的所有人都很紧张，也不尽然……想到这里，韩天霜不禁侧头看了看旁边笔挺站着的女人。
对方穿着一身黑色衣裤，头发束在脑后，扎成一个干净利落的高马尾，造型走的是朋克酷炫路线，身上挂着一堆金属配饰，不知道跳完舞下来还有多少能存活在衣服上。
韩天霜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造型，同样是皮质的上衣，同样是黑色，但贺茗扬裹得严严实实还带配饰，她的就是极简风，露出肩膀和锁骨，看起来有点像省料子的产物。
这就是所谓的人比人气死人啊，韩天霜在心里随便感慨了几句，倒是没真的羡慕贺茗扬——先不说路线不同，对方那身一看就特别沉重，还不透气，跳起舞来更像负累。
她偷偷瞥了贺茗扬一眼，对方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哪怕穿着一身配饰繁多的衣服，也没见她的姿势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韩天霜甚至怀疑，就算现在通知她演唱会要延期，她应该也还是这张冰山脸。
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韩天霜举起手，在她眼睛前面晃了一晃，问：“在想什么？”
贺茗扬微微垂眼，看向她的方向，眼神中的波澜转瞬即逝：“没想什么，在调整状态。”
谁家调整状态是用站军姿这种方式调整的？韩天霜笑眯眯地侧身，凑到她面前，眨眨眼睛：“你是不是紧张啊？”
贺茗扬眼睛无意间瞥到她雪白的肌肤，眼神游离，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反问了回去：“莫非你不紧张？”
这人表达能力进步不少，都学会反问了，简直是值得鼓掌鼓励的水平。韩天霜倒是没像她一样逃避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承认：“当然紧张啊，毕竟从来没有这种经历嘛，我可害怕忘词了。”
她的敞开心扉收到了贺茗扬毫不走心的安慰：“没关系，演唱会是半开麦。”
韩天霜：……重点是这个吗？
她轻轻推了对方一把，考虑到贺茗扬身上配件的数量，这个推的力度充其量只能叫“温柔抚摸”：“多好的女孩子啊，要是没长嘴就更好了。”
贺茗扬陷入了人生的困惑中，她好像没见过比自己还沉默的人，所以，根据这个情报推理，韩天霜……喜欢哑巴？
这时，韩天霜已经转移了话题：“我还没看过外面呢，不知道今天有多少粉丝会来。”
“票不是卖得不错？”
“那也可能是公司吹的嘛，”韩天霜表现出了一个悲观多疑女性的特征，即对所有事情都抱怀疑态度，“没有亲眼看到观众，我还是感觉不太真实。”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工作人员探头进来：“该准备上场了。”
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化妆室里的嘈杂戛然而止。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将要赴刑场的悲壮。
走到后台的最前方，只差十几米就到了万众瞩目的舞台上，韩天霜停下，深呼吸三秒，伸出手：“来吧，圆阵。”
没有人吐槽她发颤的声音，大家都沉默着，等她第一个开始。
韩天霜伸出手，手心向下：“韩天霜。”
她的手掌冰凉至极，像一块终年难化的坚冰。然后，一只手覆了上来，温暖的温度从相触之处传来，无声缓解了她的慌乱。
贺茗扬的语气冷淡，但手上却微微加力，增大了手掌间的接触面积：“贺茗扬。”
下一只手也覆在了最上面，加重了压力：“沈甜甜。”
“麻文鹤。”
“李秀之。”
“段冷玉。”
“秦映菱。”
“我们是——”
“七芒星！！！”
*
走上舞台的那一瞬间，韩天霜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将她包围。
她上台前的迟疑被这响声震碎，惊异地将视线投向观众席。
观众席上坐着满满当当的粉丝，舞台的灯光太亮，韩天霜看不清她们具体的情况，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灯牌在远处闪耀着。
灯牌的样式五花八门，每个成员都有，而且大家的应援色都不同，亮起的字也不同，最多的就是“扬”，她自己的也不少，一眼望去，好几个显眼的“霜”字。
在这种时候，韩天霜又莫名其妙地走神了，她不禁有点心疼粉丝，举天字不是也一样吗？霜字未免太费灯管了。
她又转了转视角，这次看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区域。
虽然占地不大，但声势相当大，挂在护栏上的那个灯牌亮度已经超越了全场百分之八十的人，哪怕在舞台上，也能看得很清楚。
韩天霜好奇地仔细看了几眼，然后就看到了硕大的“茗扬天下”几个字。
……CP粉丝真的很豪气。
感受到身边人的视线，贺茗扬也顺着那个方向看去，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景象，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和队友用眼神交流过后，她冲着舞台旁边打了个手势，示意演出可以开始了。
音乐前奏响了起来，是她们去年的出道夜，公司为她们打造的一首燃系歌曲。
客观来说，这首曲子的编曲乏味可陈，歌词也非常地口水歌，属于音乐里一言难尽的那类，如果非要选一个突出的点，只能说特别无聊，连特别难听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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