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上来：“别误会,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谈一谈。”
韩天霜接过名片, 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是赵侯, 而后面挂着的一长串头衔显示, 对方就职于清风文化。
娱乐圈内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清风文化的名字，这是一个和盛世娱乐齐名的大企业, 但与盛世娱乐注重培养全能艺人不同，清风文化更注重培养在某方面出类拔萃的人选，例如演员，歌手……并且，他们总是能拿到知名的大资源, 让受捧的人一炮而红，是以, 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又对自己实力有信心的艺人们都渴望着进入清风。而眼前的男人，正是清风中业内知名的经纪人。
对方居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可惜的是，韩天霜却并没有什么兴趣。
“实在抱歉, 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韩天霜出于礼貌微微颔首，就要转身离开。
男人叫住了她：“不要这么快拒绝。清风对您的潜力很感兴趣，所以派了我来。希望您和我可以深入地聊一聊，再做决定。”
“免了，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对跳槽兴趣不大。”韩天霜拉上口罩，往旁边走了几步。
“如果这其中，还有关于您队友，贺茗扬的事情呢？”
韩天霜停下了脚步，回身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半小时后，韩天霜坐在一间幽静的咖啡厅里，对面坐着刚刚在门口遇见的男人。
在韩天霜停下脚步后，男人把她带到了这里，这家咖啡厅位置偏僻，周围也没有人会进出，是聊事情的好选择。
服务员把两杯咖啡端了上来，十分有眼色地退下了。韩天霜摆弄了一会手机又放下，用小勺轻轻地搅拌着杯中的咖啡，看向男人：“费尽心思把我叫出来，到底有什么事情？请直说吧。”
“如我刚刚所言，清风只是想给您一个选择的机会。”男人意味深长地说，“七芒星的人气暴涨是近期的事情，已经有许多公司盯上了你们，而清风看中了你的潜力。韩小姐，你的未来不止于此。”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选择跳槽。”韩天霜神色平静，没有为他具有煽动性的语言产生一丝动摇，“我来这一趟，不是来听你介绍我的前景的，是因为你答应告诉我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今天就到这里吧。”
男人举起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听我说完再做决定，韩小姐。不要着急。”
“我相信出道这么久以来，你已经察觉，国内偶像产业的天花板在哪里。这块蛋糕不算小，但是想分它的人太多了，盛世在其中，顶多能算一个规模中型的参与者，七芒星就更微不足道了。更何况，他们就算下定决心扶持女团，会主捧的也不是你。”
韩天霜皱起了眉：“恐怕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男人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韩小姐，恕我直言，你只是七芒星中的人气第二，和第一名有着人气的断层差距，这个客观事实，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
“作为偶像，你们都很优秀，但市场容不下两个金字塔顶端，盛世也不可能同时培养两个人。名次是你的原罪，继续待在盛世，你永远都只能是第一名的陪衬。”
“清风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你可以继续做偶像，也可以转型演员或歌手。我推荐你成为演员，因为从过往的广告来看，你具有出众的演艺天分，偶像转型演员的成功例子很多，只要资源足够，你很快能跻身一线。”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他侧身，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薄薄的一张纸递来，韩天霜接过纸张，在上面看到了好几个知名导演与他们接下来筹拍作品的名字，除此之外，还有前段时间刚卖出版权的几个现象级IP作品。
韩天霜轻轻摩挲着纸张，神色难辨。
男人看着韩天霜的表情变化，找到了最合适的时间开口：“实不相瞒，盛世也看到了你的潜力，正在试图为你物色影视资源，但受公司业务所限，他们所能拿到的大多是一些网剧和电视剧里的女角色，和清风所能给你的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韩小姐，鸟择高枝而栖，错过了这个机会，可未必会有下次。”
男人的语气坚定，像是已经确定了她会同意。
韩天霜冷冷地挑眉：“准备这么齐全，盛世的合同你们也有所了解吧？我可付不起盛世的高额违约金。”
“不用担心这个，违约金我们会全额付清。而且，公关部会引导舆论向盛世恶意打压你的方向走，让粉丝同情你，不会让你背上违规解约的恶名。”
“给出了这么优厚的待遇，你们想要什么？”韩天霜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开口发问。
她平静地补充：“我不相信你们仅仅是看中我的潜力，就会开出这种高价，能付出这种代价，肯定是希望我做什么事情。”
“跟聪明人说话真是方便啊。”男人微笑，“不需要你做太多的事情，只要一点举手之劳。”
“说吧，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只要韩小姐你出面接受采访，暗示七芒星队内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让你不得不出走，你的任务就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由我们来做。”
韩天霜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看他，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抵触：“你们已经有目标了吧。这个矛盾的“嫌疑人”，你们想要引导到谁的身上？”
男人心下暗喜，嘴唇微动，说出了那个名字：“贺茗扬。”
“贺茗扬……”韩天霜缓慢地出声，唇齿间咀嚼着这几个字，“她对你们来说这么重要？”
“是的。”男人推了推眼镜，“但对你来说，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交易的本质是各取所需，能获取广阔前景，同时也能狙掉有威胁的竞争对手，我相信这个条件足够诱人，考虑一下吧，韩小姐。”
韩天霜沉吟许久，拉长了声音：“嗯……既然清风这么卖力地邀请我，看来我不答应是不行了。”
看着对面男人露出欣慰的表情，韩天霜话锋一转，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会这么说？”
她起身，毫不留情地把那张纸撕成两半，扔回了男人面前。
“你恐怕想得太好了。我不会任人利用，贺茗扬跟我之间，就算只能留一个，和你们也没有关系。让我当出头鸟？”
韩天霜垂下眼眸，看向坐在座位上的男人，那双平素总是带笑的眼睛现在冰霜冻结，眼里尽是轻蔑。
她低声说出了反问句：“您配吗？”
“……”男人显然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陷入了沉默。
“再见，赵侯先生。”韩天霜拎起包，“不要说别的了，只冲着你，我也不可能答应，就您这个业务能力，和我们经纪人差得太远了。最好还是回去多专心磨炼一下业务，不要到处游说别人跳槽，跟个卖保险的推销员一样，容易掉价。”
男人的脸冷了下来，语带警告：“韩小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韩天霜回头，露出得体的微笑：“你说得对，我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看在您是业内经纪人的面子上，保持了您最基本的尊严。”
“如果今天来跟我谈的是想出这个办法的人，我就直接把咖啡泼上去了。”
背后传来一声拍桌面的声音，接着是男人怒气沸腾的声音，压得很低，阴森森的：“想清楚，你的这个决定会得罪很重要的人，相信我，这件事的后果不是你所能预想的。”
“只是拒绝一个邀约，能得罪谁呢？我还真是想不到，让我猜猜……”韩天霜轻描淡写地问，“比如说，贺总？”
看着男人的表情从极力压制着怒气到微微的惊异和恐慌，尽管只有一瞬间，韩天霜还是挑起了一边眉毛：“啊，看来我猜对了？”
“既然如此，就帮我转告他们一句，做父母做成这样，真是失败。事业再成功也没用……”
“多看几本教做人的书吧。”
韩天霜没有再看他的反应，转身离开。
走出咖啡厅，韩天霜拿起手机，摆弄几下，点开了刚刚的搜索结果。
果然不出她所料，清风文化的股东构成里赫然写着贺茗扬父亲的名字，贺家入股了清风，且股份占比并不算小。
这件事并不难查到，韩天霜先前就有过模模糊糊的印象，在看营销号扒皮贺家家世的时候，就有提到贺家的投资遍布了各个产业，其中正包括娱乐业。
韩天霜当时就有个疑问：既然贺家入股了娱乐公司，为什么贺茗扬不能直接从家里的公司出道活动，而要辛苦参加选秀节目，和其他人竞争呢？
现在这个疑问得到了答案，恐怕贺茗扬的父母并不支持她从事演艺事业，所以对她漠不关心，不作为家长身份出席她的出道现场，甚至在自己女儿的前途一片光明之时，还使用隐秘的手段，试图让她的事业陨落。
……但贺茗扬从未向他人提过这些事情，她总是沉默地接受外界的一切，无论赞美、非议抑或是误解，从不为自己辩解。
在出道后的集体采访时，有记者有意无意地问她：“外界有很多评价你的声音，包括说你是借助家世取得的成功，你怎么看？”
那时贺茗扬是怎么回答的？
她只说了四个字：“做好自己。”
韩天霜用力地闭了闭眼，压下心中莫名的钝痛，握紧了手机。
她没了做其他事的心情，缓缓走回她们的宿舍，一进门，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对着大门的方向。
听见脚步声，背影转过头：“你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贺茗扬出现在了宿舍里。
韩天霜不无惊异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贺茗扬走过来，随手帮她把包取下来放到沙发上：“我想起之前还有东西落在这里，就过来了一趟。”
她的动作很自然，并没有觉得这个情况有什么不对，韩天霜看着她，猛然间沉默了。
贺茗扬顿了顿，也没打算跟她这样一直站着，而是拿起了自己的东西：“那我就先走了。”
她从韩天霜身边穿过，马上就要走出门去，韩天霜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说：“茗扬。”
听见她的声音，贺茗扬转过头来：“怎么了？”
韩天霜却沉默了。
阳光照在玄关处，把她们两个的脸都包裹在温柔的光里。几秒后，贺茗扬看见韩天霜露出了一个安安静静的笑容。
“留下陪我吃顿饭吧，”韩天霜冲她伸出手，“饿死我了，我午饭还没吃。”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赶了一天作业，又继续写更新，好不容易肝完更新，结果存稿箱发不出来qaq
最近是期末，每天都很忙……但我会坚持日更的！请大家放心！
第59章
贺茗扬坐在餐厅的桌边, 看着韩天霜在厨房忙碌。
冰箱里其实没有什么种类丰富的食物, 因为七芒星几个人最近都很忙，待在宿舍里的时间不多，到了饭点也是用盒饭和外卖解决。韩天霜看着空空荡荡的冰箱, 皱起了眉头。
贺茗扬发觉她的困境，十分贴心地举起手机建议：“叫个外卖吧？”
“不行！我今天非要露一手不可！”韩天霜斗志昂扬地挽起了衣袖, 开始倒腾整个厨房。
看着她的动作，贺茗扬坐在桌边, 轻微地眨了眨眼, 还是点开了手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翻遍了厨房, 最后韩天霜终于结束了厨艺展示，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清汤挂面。
坐到桌边，韩天霜把看起来明显分量更多的那碗推给了贺茗扬，上面还卧着一个荷包蛋，自己面前那碗则是放了两片菜叶子。
还没等贺茗扬表态, 她就抢先堵住了话头：“别看我，我在减肥, 需要节食。”
本来想表示自己已经吃过午饭，完全不饿的贺茗扬张了张嘴，还是默默拿起了筷子。
韩天霜喝了一口面汤, 不要脸地自夸：“味道挺不错的，跟我妈做得一模一样。”
贺茗扬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很厉害。”
她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韩天霜也看出来了, 顿时内心大悦，手一挥：“没事，给你一点来自队友的温暖，不用太感谢我，发个微博就行了。”
“哦。”贺茗扬默默打开了手机的原相机，开始拍照。
“不用真发！”韩天霜急忙阻止她，挠挠头发，“我就是随口表扬一下自己。”
贺茗扬真的把这白水煮面发到微博上，她还怎么做人？贤妻良母人设崩了好吗。不对，她什么时候当过贤妻良母啊？
贺茗扬这短暂的人生中还没下过厨，也并不清楚她的想法，最终选择听她的话，拍了两张照片就收了起来。
两人默默无言地对坐，吃完了碗中的面，贺茗扬起身：“我该走了，谢谢你给我下面。”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韩天霜再次叫住了她。
千言万语在韩天霜的喉咙间流转，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化为一笑：“如果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就跟我说吧。”
听了她的话，贺茗扬的眉眼反而更加舒展：“我很高兴。”
她已经在这条道路上走了很久，习惯了踽踽独行，与黑暗为伴，但在某个瞬间，光照了进来，有光明降临在她的身边。
如果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贺茗扬也不会后悔。
韩天霜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是浅浅微笑：“开心就好。”
目送着贺茗扬出了门，韩天霜开始收拾碗筷，才发现贺茗扬把那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下。
韩天霜：……她很饿吗？
此时的贺茗扬坐在车上，感觉过于饱胀的胃部隐隐作痛。
*
直到确定贺茗扬已经走远了，韩天霜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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