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树捡起背包背在身上,把骨片装到背包的外部小布袋里面道:“公子,我背你。”
“……不用。”程晓抗议。
阿树也没管程晓口头上的拒绝,直接拽着他的胳膊把他背到了背上。
程晓再次体会到了自己的无用。
阿树背着程晓,一路向前,狼群再次和两人一起移动,同样的情景又一次上演。
程晓趴在阿树的背上,一边止不住的头晕,一边迷迷糊糊的看着阿树的脖子,亲眼看着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渐渐变浅、直到消失。
两三个小时后,阿树脖子上的伤口几乎全部愈合,只残留了一些干涸的血迹。
“……阿树。”程晓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声开口道,“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没等阿树回答,程晓继续开口道,“是所有人的血都对你有用,还是只有我?”程晓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重要,不能不问。
阿树依然沉默的不断向前,直到一两分钟后才出声道:“公子是独一无二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程晓无法忽略阿树的逃避,他想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青年罢了,没有过什么奇遇,也没有过什么特别的成就,虽然有时候会看一些网络小说,但并不代表自己想成为其中的主角,我不希望自己身上发生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变化。你对我的认知,还有对我的血的依赖,这些到底是为什么,我想知道。”
阿树沉默了,脚下的步伐渐慢,旋即又快了起来。
“公子很困扰。”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嗯。”程晓闷闷的应了一声,嗓子更加干渴。
“公子记住自己很重要就行了,别的不必在意。”
“……我是很重要,但那是对我的家人而言。”程晓再次舔舔干涩的嘴唇,“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他们的下半生可全都指望我的。”所以我才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免得哪天真的被你搞得血尽而亡。程晓在心里嘀咕。
阿树没有回应程晓的话,而是一语不发的继续向前走。
等不到阿树的回应,程晓有些抑郁。
两边的野狼到现在还是不愿意放弃围捕两人,这份决心与毅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如果他们不是被围捕的一方的话,程晓一定会为狼群点赞。
又是小半个小时过去,看看天色,估计凌晨三四点的时候,程晓在半梦半醒间察觉到了阿树脚下的变化。
阿树将程晓放下来,喂他喝了一些水道:“公子,我们到沙漠了。”
程晓惊了一惊,脑袋一下清醒了很多:“沙漠?”
沙漠这个词的概念,程晓从来不陌生。
漫漫黄沙,没有生命、没有水;风起云涌的那一刻,天地变色,席卷所有的生物与过客。那种不属于人类的力量,每每让程晓惊颤与畏惧——于他来说,沙漠从来就是荒凉与死亡的象征。比戈壁还要可怕上百倍。
“怎么会走到这里?”按照程晓之前的臆测,如果身后的戈壁是东北-西南走向的话,他们朝西南的方向走,应该可以走出戈壁才对。
阿树背好背包,将剩下的蛇肉递给程晓:“是这些狼群的问题。”
程晓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下,瞬间明悟过来:“它们……它们是故意把我们带过来的?”怪不得这些狼群一直不愿意放弃两人,原来它们只是在逼着两人走向无尽的沙漠。
果然是比人类还要狡猾阴狠的动物。
“如果这些狼群真的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那么这片沙漠很可能存在着比狼群还要可怕很多倍的怪物。”阿树背部抵在岩石上,垂下眼敛。
“你怕吗?”看到阿树这样,程晓不自觉的就问了一句。
阿树黑亮的眸子倏地一下扫向程晓,凌厉而冷然:“公子的手下从来就没有懦夫,阿树更不可能害怕退缩。”
阿树的表情很冷厉,第一次这么冷厉。如同被触到了底线的武士。
“我不是那个意思……”程晓觉得自己很冤枉,他并没有轻视阿树的意思,也没有资格轻视他。
阿树撇过头,没有说话,只是垂在身体两侧、紧紧握住的手掌表明了他此时情绪的激动。
程晓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儿:阿树反应这么大,是因为他口中的公子不允许自己手下存在[拥有害怕情绪]的人吗?但是畏惧是人之本性,可以克服,却并不可能完全消失——只要是人类,总会有畏惧的东西,怎么可能存在例外?
而且,那个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竟然影响力这么大,让阿树过了这么久还如此在意。
程晓想得入神,一时间忘了说话,导致两人陷入到了死一般的静默之中。
过了有一两分钟的时间,程晓忽然开口道:“阿树。”咬了一口蛇肉,程晓一时间觉得这蛇肉也寡然无味了,“对不起。”
阿树身子僵了一下,好半天才回应道:“公子没错。”
“是我的错。”程晓狠狠嚼了两下口中的蛇肉道,“作为一个什么忙都帮不了的拖油瓶来说,我根本没有资格说你,而且你也没有退缩,你很勇敢,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男人。”
阿树回过头,凝眸看向程晓:“……最厉害?”
“对啊。”程晓回想了一下,他有生之年,确实没见过像阿树这样强悍的男人,哦,不,僵尸,“可能因为你是僵尸吧,所以比人类强悍很多。”
阿树呼吸滞了一下,再次调转头道:“公子千金之躯,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程晓眼睛亮了一亮:“阿树,和我说一下你口中的公子吧。”话声一落,程晓又加了一句,“我问过你很多问题,这个问题也不是第一次问了,你要是再藏着掖着,那可真是不够意思了。再说了,咱们现在怎么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过了,你就当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阿树看向别处的眸子暗了一暗:“公子……很好。”
程晓无语:“不好的话也不会让你念了两千年了。”
阿树沉默了。
程晓见阿树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所以只好恹恹的闭了嘴。
“公子说两千年,我想知道……我,到底睡了多久?”
程晓没想到阿树会忽然主动说话,先是“啊”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道:“那要看你死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了,我最初步的估计,最少也有两千两百多年吧。”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阿树喃喃低语,过了一会儿忽然看向程晓道,“公子一言九鼎,终于还是回来找我了。”
“什么?”程晓瞪大了眼睛。
“不管过去多久,公子依然没变,变得只是表象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①:
肌理:是指物体表面的组织纹理结构,这里指的是掌心的肌肉纹理。
注②:
肌腱:是肌腹两端的索状或膜状致密结缔组织,便于肌肉附着和固定。大家吃猪蹄的时候见过又粗又透明的筋吧?那上面的玩意儿,哈哈。
注③:
尺动脉:在尺侧腕屈肌与指浅屈肌之间下行,经豌豆骨桡侧至手掌,与桡动脉掌浅支吻合成掌深弓。就是手腕上的其中一个血脉。
注④:
桡动脉:下段仅被皮肤和筋膜遮盖,是临床触摸脉搏的部位。大家摸脉搏的时候就能摸到,也是血脉之一。在文中,用石头压住这两个动脉,可以止血。
PS:
本章已修改,可以放心的阅读了。向各位久等的读者亲鞠躬~(*^__^*)~
第42章 找水源
程晓呼吸滞了一下,闷闷的嗯了一声:“其实你还是不太懂,人死了,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都不记得了,那人生经历与感情观念都会不同,性格也会有所不同,这就是所谓的暗里偷换。你觉得我是你家公子转世,不管怎么转世都依然不变,但如果是外人看来,那还是有区别的。”
阿树定定的看了程晓一会儿,身子绷得很紧,眼中划过莫名的挣扎与沉痛,最后撇开眼睛,一字一顿道:“在我眼里,公子就是公子。”
程晓心中一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你现在,是把我当成两千年前的公子来对待,还是两千年后的程晓来对待?”程晓眼睛看向脚边的碎石,那里已经有了很多细沙,这里是戈壁与沙漠的交界处,“我叫程晓,不叫公子。”
“公子……”阿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是顿了半天,却是消了声音。
程晓胡乱的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土,又有些烦躁的扔回去:“叫我程晓。”
“公子……程晓。”阿树犹豫着吐出这个名字,抿了抿唇,直直的盯着程晓道,“程晓。”
“嗯。”
“程晓。”
“嗯。”
“程晓。”
“……”程晓翻了个白眼,“够了啊,兄弟!”转头看着心情莫名好起来的僵尸,程晓有些摸不着头脑,“从现在开始,我会试着和你做朋友。但你可不能再乱来了啊。”虽然只是认识了短短的几天时间,但是两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程晓忽然很想和这个僵尸重新认识一下,那种很认真的相互认识和相互了解。
“好。”阿树抿着唇,眼底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我和公子,和程晓,重新认识。”
程晓决定忽略阿树那样奇怪的语气和用词:“那你想起你以前的名字了吗?阿树只是我随口起的,和你也不怎么搭。”
阿树顿了一会儿,过了一两分钟才沉声道:“萧让。”
程晓一愣:“什么?”
阿树转过头,看着程晓道:“萧让,我叫萧让。”
程晓眯起眼睛,一时间被脑海中忽然多起来的纷乱记忆模糊了视线。
夕阳西下,院子里的扶桑树旁,多了一个挺拔俊俏的身影。
“萧让,我叫萧让。”那个一身胡服①,手持铁剑的少年,用沉稳而又冰冷的音调对他说,“郑姬的弟弟。”
不过十二三岁的年龄,如此稳如泰山的气质与眼神,不同凡响。
程晓觉得自己的头部剧烈的疼痛了起来:“萧让……”意识到又是那诡异的前世记忆在作祟,程晓猛喘一口气,抬手狠狠捶了下自己的额头道,“他娘的……我是程晓。”遏制住自己纷乱的思绪,程晓放下手,喘了几口气道,“萧让是个好名字,和你很配。”
萧让,萧让,是忍让谦和的意思吗?程晓暗忖,这样的名字,让他不自觉的有种想要抚慰这个男人的错觉。
阿树眸光流转,嘴唇张合了几次,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程晓有些疑惑:“你要说什么?”
“……没有。”阿树凝视着程晓,涩声开口,“公子说的很对。”
“什么很对?”程晓看着阿树的表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指我说的,你的名字和你这个人很配?”程晓干笑了一声,撇开视线,“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指了指前方,程晓借着星光眯眼打量那模糊的沙丘轮廓,“看样子又是一段难熬的旅程,我们水和食物都不多,这些狼群也不会一直给我们机会坐在这里休息。”
“公子觉得沙漠里面有什么?”阿树忽然开口。
“嗯?大概除了沙子,就只有一些毒虫啥的了吧。”这是他对沙漠的唯一印象。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可以找到水源。”阿树一直很镇定,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一丝陷入困境的窘迫或者不安,相反的,程晓虽然一直在努力保持镇定和坦然,实际上他的心底是非常不安和没底的。
“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水源,不太可能吧?”
阿树看了程晓一眼,转头看向四周的狼群:“公子觉得这些野狼是怎么活下来的?”
程晓讶然。
“你的意思是?”
“只能说水源不多,但并不是没有。这些狼群把我们引到这里,说明它们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
程晓眼睛一亮:“我明白了。”知道眼前的困境并不是没有希望冲破,程晓精神也好了起来,“那我们赶快走吧,至少不要一直对着这些恶狼。”
阿树点头:“好。”
拿过背包,阿树转身背对着程晓,示意他趴到自己的背上。
程晓戳了戳他的后背,语气很认真:“我自己可以走。”他是真的想自己走,这样一直像个弱者一样被保护着、照顾着,让他很不是味儿,“如果真的有什么无法躲过的危险,你也不用顾虑我,生死有命,别为了我拖累自己。”程晓可以想象这无穷沙漠里暗藏的危险与艰辛,所以他想事先和阿树说清楚,“反正你是不死之身,可以再等个几十年,说不定还能等到你家公子的下一个转世。”
其实程晓自己心里也明白,有些事儿,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再怎么否认,那也是骗不了自己的。
那些发自灵魂的莫名熟悉感,那些时不时跳出来的模糊记忆,还有身体上诡异的反应,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他很可能就是阿树口中的“公子”转世。虽然这种事儿很荒谬,但这个世界存在一只活了两千多年的僵尸,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荒谬的事儿,现在也不外乎再多一件。
“公子”是谁,程晓不想问,也不能问。因为不管那个泯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公子是什么人物,那都是过去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不想、也不能和那个人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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