哏:gén。这里辣椒把它当拟声词用了,是人面鸟叫声的谐音。
第44章 人面鸟(2)
阿树紧了紧抱着程晓的双臂,身子不断的往后退去:“抱紧我。”话声一落,阿树一手握住程晓的左臂,另一手绕过程晓的双腿,一夹一送,就让程晓从之前的公主抱变成了后背后趴式,“不要松手。”
程晓眯着眼睛“嗯”了一声,唇角掀起一抹笑意。
——有这样一个人生死不弃的护着自己,哪怕就这样死了,也不会太孤单吧……
阿树的身手真的很好。好到程晓无法形容的地步。
而天上的那些东西程晓也渐渐的看清楚了。
苍白的、诡异的、让人窒息的人类脸庞;黑色的、宽大的羽翼;身长不长过三尺,但羽翼伸展开来却绝对有三尺以上!
人首鸟身!
在见识过恐怖的人首蛇身怪之后,程晓再次见识到了人首鸟身怪!并且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遭遇如此多的人首鸟身怪的袭击!
足足上百只这种怪物,简直不可思议!
紧紧的抱住了身前的阿树,程晓异常希望阿树此时能说些什么。因为他现在极需要一个精神支柱,一个强大的精神支柱,阿树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眼神扫到不远处沙地上的一个黑色物体,程晓喉咙一阵发紧。那上面插着的瓷白色物件他认识,原来之前冒充阿树抱走他的就是这种东西。
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根本就不是人类。
半空中的怪物骚动了一下,下一秒便如同利箭一般化成一股黑色的幕布向两人冲来。
与此同时,黄沙底下竟然也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响。
——那是之前的那些黑色怪物,它们在焦躁的嘶吼;地面上不断晃动和流动的黄沙显示出了它们的不耐。
因为背部背着程晓,阿树无法选择以就地打滚的方式躲避鸟怪的攻击。只能一边腾挪闪避,一边不断用拳头瞄准鸟怪的腿关节和尾部攻击。
“阿树,我们去拿回骨片。”程晓在翻飞的黑色羽毛和凌厉的鸟爪中看向那个骨片的位置,眼中闪出微弱的希望,“我能感觉到,它在呼唤我。”
阿树听到程晓最后一句话,冷厉的视线也扫向了那个微微闪动着光芒的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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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中的天色渐渐放亮了,乌压压的鸟怪聚在头顶,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线。
阿树一边闪躲着密集的利爪,一边注意着脚下的流沙,一时间有些左绌右支①,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穿过层层鸟怪的阻碍来到了那鸟怪的尸体身旁,程晓见一只一直没有动静的鸟怪忽然抓向地上那个鸟怪尸体,心中一急,直接从阿树身上翻了下去,一拧身就扑上去抱住了鸟怪尸体。
“程晓!”阿树来不及去顾背后袭来的两只鸟怪,直接上前一把拔出那个骨片,手腕一旋,将试图抓向程晓的鸟怪从额头中间一分两半,手法利落,动作干脆,几乎堪比“宰鸟神器”。
分成两半的鸟怪尸体坠落下来,正好落在程晓的眼前。
暗红色的血液,脏乱腥臭的内脏,恐怖诡异的人类面庞,空洞无神的黑色眼睛,这些一切的一切乍然展现在程晓的面前,让他胃部一阵抽搐,下一秒就趴在旁边干呕起来。
空空如也的胃部此时根本没有什么可吐的,耳中同时听到了阿树的闷哼声。
程晓心中一惊,立刻转头看向阿树,正巧看到阿树背部被一只鸟怪抓到,凌厉的爪尖已经刺入背部,似乎下一秒就能从后面将阿树开膛破肚。
程晓大叫了一声,几乎是疯了一般的跳起来,一下子就扑向那只鸟怪,右手狠狠的抓住它的爪子,丝毫不犹豫的张嘴就咬了上去。
那鸟怪估计没想到程晓会忽然张嘴咬它,惊诧之下几乎忘记了自己有两个爪子,被咬住了其中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它扬起羽翼对着程晓头部砸了下来,直把程晓砸的头晕目眩、站立不住,头部一阵“嗡嗡”作响,但还是丝毫不松口的死死咬着它的爪子。
鸟怪爪子上有几处嫩肉,程晓咬的就是其中一处,它惊痛之下也顾不得阿树了,只好倏的一下收回爪子上的勾刺,从阿树背上滑开,一爪子抓向程晓的脖子。
阿树此时只来得及伸手挡了一下,将鸟怪的爪子挡偏了一些,移到了程晓的左肩头上。
这一爪子抓上去,几乎将程晓整个肩头撕裂,程晓当□子一颤,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
“程晓!”阿树一手揽住程晓倒下去的身子,一手握住骨片,黑色的眸子几乎瞬间被愤怒染红;燃烧着怒火的眸子刺向半空中的鸟怪,阿树手腕转动间在鸟怪的利爪上来回绕了几圈,等鸟怪反应过来的时候,它的爪子已经化成了一节一节的断爪往下掉……
凄厉的鸣叫声响彻四周,鸟怪震颤着双翅冲入高空,一边盘旋一边哀叫,暗红色的鲜血不断从天空中坠落下来,正落在程晓的鼻尖上。
“程晓!”阿树顾不得涌过来的更多鸟怪,只是抱住程晓低喊。
程晓勉强睁开双眼,结果入眼的便是五六只袭向阿树后背的鸟怪。
一瞬间似乎看到了那个大漠中驻足回首的少年,程晓倏然抬手抓住阿树破烂的衣襟,低吼了一声:“我不准你死!不准!”
阿树一愣,下一秒身子便动了。
以骨片为武器,莹白的光芒在他手中不断吞吐。近看无形,远看却宛如滚滚乌云中的一道闪电,流转间黑色羽毛与利爪断肢不断陨落,一瞬间便搅起了漫天的腥风血雨。
接住飘落的一片黑色羽毛,程晓躺在地上,用微微迷离的目光看着那个宛若蛟龙的身影。
当年那一指轻点,漫天的扶桑树叶便也成了他手中不可多得的利器。
这个场面是何其相似,万千黑色羽毛,正如当年的扶桑树叶,飘洒纷飞,婉转流盈,却处处充满杀机。
似乎是感应到了程晓的心思,阿树回首间将骨片铿然甩到程晓脸庞不足半尺处,同时左右手抬起,修长的手指夹住几片飘飞的黑羽,下一秒柔软的黑羽便如同注入了传说中的真气一般,铮然作响,一瞬间化成了一把把锋利的黑色小剑冲入到半空中的鸟群里。
所谓黑羽与断肢齐飞,血水共长天一色,程晓顷刻间便露出了一抹微笑。
就算自己活不了,也让他活下去吧。
他们之前的牵绊,或许真的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否则为什么这短短几日的相处,程晓就如此依赖和信任他了?为了他,甚至把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
即便是本能,也是发自灵魂的本能。说到底,自己的灵魂深处还是有一些印象的吧,并且一直记着。所以才会在最关键的时刻,代替自己的身体做了决定。就那样不顾后果的扑了上去,并且很丢人的用嘴去咬那样可怕的怪物。
真是可笑。程晓眼中划过一丝迷茫。
程晓一边不断的在心底剖析自己,一边看着厮杀在鸟怪中的身影。眼见他的动作渐渐已不如之前那样利索和决然,空中渐渐被震慑住的鸟怪再次有了蠢蠢欲动的样子,程晓开始打量起旁边的那个骨片。
之前流紫色的光芒已经消散,程晓猜想,阿树口中的禁制可能就是那个流紫色的光芒。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鸟怪杀之不尽,沙下的怪物虽然不再有动静,但相信到了晚上还是会出来。
他必须赌一赌。
此时将骨片垫到肩背下面,无疑是个很吃力、很痛苦的举动。因为大量的失血和剧痛已经让程晓连咬牙的动作都做不了了,更何况是这样大幅度的动作。
但是看到旁边还在努力保护着自己、不断奋战的阿树,程晓牟足了劲儿想要试一试。
程晓知道自己后背的沙土已经被血水浸湿,而且此时还在蔓延着。
他只能尽力伸出右手,用尽全身力气的一点点拔出插入沙地中的骨片,然后一点点的移向自己的背部。
他从来没想过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竟然可以费力到这种地步。
明明可以一步到位的动作,当你连手掌都无法握紧,连动一下手臂都很难做到的时候,你会感觉到死亡离你是如此之近。它就像一个残忍的笑脸娃娃,不管你是多么的惶恐和无助,却还是笑嘻嘻的看着你、嘲讽着你,直到你崩溃为止。
当骨片压入肩头的那一瞬,程晓似乎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真实而又清晰的,让他心酸到想哭的叹息声。
像妈妈的叹息,又像情人的呢喃,勾得他眼皮子开始沉重起来。
陷入昏睡的那一刻,程晓听到无尽的翅膀扇动声,那些乌拉拉的黑云,在一瞬间消散,到处都是凄厉的啼叫声和惊慌的拍打声。
它们,终于散了。
程晓看到了一抹流紫色的光芒,既神秘又美丽。
作者有话要说:注①:
左绌右支:绌 chù,不足;不够。无论怎样做都难以应付。
第45章 魔鬼城
程晓一度的以为自己进入了地府,失去了生命。因为那样恐怖的鬼啸声和疼痛感,是他想忽略都无法忽略的。
似乎是过了很长的时间,又似乎只是一瞬间。
程晓被身上的剧痛折磨得醒了过来。
有人在背着自己,是阿树。
程晓意识到这一点,微微放下了心,原来自己还没有死。
微动了一下手臂,程晓的指尖滑过阿树光裸的胸膛,身上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开口说话。
而且周围的风很大,根本无法开口。
一直都知道沙漠里的风是随时可以要人命的,程晓迷迷糊糊的想,原来地狱的鬼啸声只是沙漠里的风啸声。这可真是讽刺。
程晓觉得自己□□在外面的额头和手臂都很难受;在被裹着黄沙的狂风扫过的时候,有种细微的电击感。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都听不到。眼睛也睁不开,因为只要稍微睁开一点点的缝隙就会被迎面而来的风沙迷住,非常痛苦。再加上自己的身上有那么多的伤口,这些黄沙见缝就钻,疼得他几乎再次晕厥过去。
而阿树此时是光裸着上身的,他的破布衬衫正披在程晓的身上,将他的面部捂得很严实,只留了额头和眼睛在外面。
但是细小的风沙还是能够顺着衣服的空隙钻进程晓的鼻孔里和嘴巴里。
天色说不清到底是阴还是晴,因为整个天空都被黄沙遮盖了,翻天覆地的,看不出本来面目。
程晓将脸部埋进阿树的肩窝中,神思渐渐再次迷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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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转醒的时候他们正处在一个到处都是风蚀柱的区域里。
程晓眯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原来这里是他之前看到的魔鬼城。他们已经进入到了这片区域。
魔鬼城又叫风城,是大片岩石被大风雕琢出来的奇特地形。一大片区域内,分布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岩石柱、风蚀柱;再加上风刮过这些岩石的时候,因为分布或密集或稀疏的原因,会发出各种鬼哭狼嚎的声音,在人们听来极为恐怖,这才被叫做魔鬼城。
在戈壁上,这种地貌非常常见。
程晓昏迷之前两人正处于戈壁与沙漠的交界地带。现在阿树走了这么久,稍微估算一下,看来这个魔鬼城应该是在离戈壁稍远的地方。而且是处于狂风带,不然也不会有之前那样的大风。
阿树见附近的风小了很多,这才将程晓放下,轻轻的靠在一处岩石上,伸手帮他取掉裹在头上的衬衫,然后打开背包给他喂水喝。
这里虽然风大,但温度确实不低,所以阿树赤|裸裸的胸膛上出了一些汗,被风沙一吹,便覆盖了一层黄灰色的尘土和沙粒。
“阿树,我……”程晓喝了一些水,精神微微好了一些,于是便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
但他的声音太小,再加上四周呜呜的凄厉风声,这一句呢喃随时就随风消逝了。
阿树虽然没听到程晓说了什么,但他看到了程晓口形的变化,于是便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凝视了程晓半晌,忽然俯身凑到了他的耳畔道:“你会没事的。”
程晓轻轻闭上了眼睛,过了很久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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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再次背起程晓,继续在漫漫的黄沙和凄厉风吼中跋涉。
程晓不明白阿树在坚持什么,或者说是他自己在坚持什么。
肩胛骨被贯穿的那一刻,程晓就知道自己伤得不止是骨头,还有左边的肺叶。而他现在痛苦而艰难的呼吸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这样重的伤,即便是回到医疗设备先进发达的现代都市,那也是无法完全痊愈的伤势,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希望坚持到他们回到都市的那一刻。
所以,所有的坚持,都只是徒劳罢了。
纷乱的思绪不断穿杂在脑海中。
程晓突然的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面朝黄土背朝天,他那一生辛劳的父亲。
他记得他小时候,家里一直是养鸡的。母亲为了供他上学,会将仅有的少量鸡蛋卖给村里的邻居,然后换取几个零钞给他交学费。
那是收成不错的一年,恰好程晓又不负父母所望的考上了一所不错的中学。
父亲高兴之余,从鸡窝里拿出了两个新鲜的鸡蛋;一边对他笑得两眼微弯,一边去面缸里捏了一些面粉;在陈旧的瓷碗中放入面粉和水,搅拌之后,“咔哒”一声,磕开了两个鸡蛋。
那是父亲第一次做饭,也是唯一一次。
虽然没有多少油水,但是程晓却觉得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
上初中之前,程晓一直以为他们家的鸡和鸡蛋,是不能吃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吃过鸡蛋鸡肉之类的东西。可自从那一次之后,父亲便让母亲每天都为程晓准备一颗新鲜的鸡蛋。
他说,他的儿子聪明,是个上学的料儿,应该多吃点蛋儿,补身子!补脑子!
程晓现在都还记得父亲那时候的笑,带着一丝自豪、一丝欣慰、却又有一丝愧疚。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给不了儿子充裕的生活,所以在愧疚吧。所以那位父亲一直很努力,也很节俭;他把一切能给的、可以给的,都给了程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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