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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卡尔有些担忧。
“不必担心。”瑟兰德收回手指，将微不可见的一丝黑暗之力攥进掌心，“这朵花儿的主人在哪儿？”
“就在前方不远的草棚中。”卡尔侧过身，遥指正前方那座简陋的草棚。
皮克在后面赶着马车跟随，瑟兰德带着卡尔和莱格斯顿走近草棚。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她的脸上、身上沾满干涸的污血，一双大眼中盛满恐惧。在她所处的草棚中，到处都是枯败的茉莉花枝和花苞。
瑟兰德暗暗皱眉。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举步走进草棚，蹲在女孩儿面前。
“别怕。”他安抚着女孩儿，试着伸手拥抱她。
女孩儿恐惧得想要尖叫，但当瑟兰德的手指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她的尖叫声卡在了喉咙里。
这是光明的力量！像温暖的泉水一样包裹着她，使她这一星期来几近崩溃的神经渐渐舒缓，变得重新充满力量。
“神……”她喃喃出一个字，泪水从大眼中扑簌落下。
瑟兰德将她拥抱进怀里，犹豫片刻，然后开始缓缓吟唱歌谣。
歌谣词汇生涩难懂，歌调古朴绵长。莱格斯顿即便不懂其中含义，但也无法否认它的力量和绝美。
整个小镇都沐浴在低沉又动听的歌声中，那是人神都无法躲开的声线。
“它像大海，宽容壮阔。
它像雷电，强大公正。
它像花朵，明艳美丽。
它存在于世间的每一个角落，生命不灭，它即永存。
我们追逐，我们渴望，我们向往。
哪怕感受不到温暖，失去感知的力量；
哪怕不被救赎，失去拥抱的力量；
哪怕意志消亡，失去分辨的力量；
我们仍然向往。
向往温暖，渴望救赎，追逐光明——”
带着光明力量的歌声如同阳光一般化作点点光晕消散在空气中，小镇里的人们纷纷从阴暗潮湿的小屋中走出来，仰头看着漫天的光晕，嗅着浓郁的茉莉花香，歌颂着光明之神。
“所有人都将回归光明的怀抱——”
当最后一句歌谣唱诵完成，瑟兰德缓缓松开小女孩，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卡尔上前一步，和法神一样半蹲在孩子的面前，给她干净的手帕，香甜的面包，以及干净的水。
孩子吃的过程中一直用一只手拽着瑟兰德的衣袖，那模样似乎是怕这个神明般的法师会忽然消失一般。
莱格斯顿凑上前，小声对她说：“你可以放松些。黑暗已经被我们赶跑了，你们安全了。”
卡尔瞥了他一眼：“是我家大人赶跑了黑暗。不是你，阿鲁曼先生。”
卡尔的阿鲁曼先生喊得十分滑稽，带着十足的怪异腔调，哪怕是个三岁的孩童也能听出其中的讽刺和调笑。
不过阿鲁曼先生一点都不在意，他只是笑着接口：“是的，卡尔先生。是美丽强大、高贵优雅的法神大人赶跑了黑暗，带来了光明。这是对的。它与您、与我，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卡尔瞪了瞪眼：“我的一切都属于大人，我追随他、敬慕他，我愿为他付出一切！”
言下之意法神大人的一切怎么会与我无关！
莱格斯顿一点都不买账，“可法神大人不属于您。”
“法神大人当然不属于我！他不属于任何人，他是伟大的、独一无二的、比神明还要高贵完美的第一法神！”
“哦，你家法神大人走了——”莱格斯顿指着起身离开的瑟兰德，咧着嘴，笑得十分欠揍。
卡尔连忙起身跟上，连叮嘱小女孩的事儿都给忘了。
瑟兰德察觉到卡尔的疏忽，立刻转过身，对眼神无辜又茫然的小女孩轻声叮嘱：“在没有光明力量的护持下，不要离开镇子。”
小女孩怔怔地点头。
卡尔一脸羞愧：“抱歉，尊敬的法神大人，请您惩罚我。”
身为法神的管家，却疏漏到让法神大人自己善后，这是他的失职；明知道法神大人不喜喧哗，讨厌争执，他还愚蠢的与那个混账阿鲁曼纠/缠争吵，这让他非常羞愧。
瑟兰德摇头：“黑暗正在不断吞噬生灵，我们需要尽快赶路。”
四人重新上路，莱格斯顿好奇得整颗心七上八下。
“那首歌我好像听过。”他说得认真且专注，“您一定还在别的地方唱过这首歌，对吗？法神阁下。”
瑟兰德闭着眼，眉心轻蹙。他不希望阿鲁曼家的孩子与他太多牵扯，但是这一次的黑暗力量来势汹汹，他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同伴。
卡尔与他形影不离，无论神明还是恶魔，他们都知道卡尔的存在。所以他不行。
迪恩已经老了。
纳德同样年迈。
伊丝丽有着强大的实力，足够强健的体魄，但是她不会插手光明与黑暗的战争。
除了这些人，他原本还有许许多多的同伴，如果不是……
瑟兰德豁然睁开眼睛，眼底有暗芒闪过，又瞬息消失无踪。
“你想要我给出什么样的答案。”瑟兰德望着他，嗓音冰冷。
“自然是……”莱格斯顿忽然卡了壳。
他发现，他确实没必要问这样的问题。因为不管答案如何，这都不会影响他对瑟兰德的热情和仰慕，更不会因此让瑟兰德对自己刮目相看。
相反的，因为他的追问，可能会使瑟兰德对自己产生厌恶。
“咳。”莱格斯顿轻咳一声，与旁边的卡尔使了个眼色，“法神阁下，我其实更加想要问您这首歌谣的出处，您知道的，在这样黑暗肆虐的天空下，有您传唱过的歌谣庇佑，我们会安心很多。”
卡尔回了莱格斯顿一个白眼。
瑟兰德开口回答：“《魔法纪事第三纪》第五修订版297页，贝伊·斯兰德之歌。”
莱格斯顿闻言噎了一噎。
《魔法纪事》那样晦涩难嚼的书籍别说是背了，他连看一眼都会觉得头晕眼花、心烦胸闷。
瑟兰德仿佛没有看到莱格斯顿发自内心的心塞和震惊，闭上眼重新进入冥想。
马车上一时安静下来。
西幻大陆三大帝国分别是位于东方的克特隆多帝国，位于西方的努尔曼帝国，以及盘踞中原的赫巴安帝国。瑟兰德此次的行进路线，就是从克特隆多帝国与努尔曼帝国交界处的魔法圣院一路往西，进入到努尔曼帝国境内。
这一夜，他们在边境线附近扎营过夜。
考虑到皮克只是一个普通孩子，瑟兰德晚餐时并没有安排他守夜。
渐渐地，夜深、人静。
瑟兰德坐在火堆旁，一边在地图上记录着黑暗生物可能会进攻的地方，一边翻动着火堆上不断冒出油渍的野味。
这是莱格斯顿打下的野味。瑟兰德原本并不想帮他做什么，但这个家伙竟然在把野味架上火堆后就跑得不见踪影。
野味的香气越来越浓郁，瑟兰德抬头看了一眼，又重新低下头。
莱格斯顿从远方快速跑回来。
他的身后跟着七八个人影。那些人衣衫凌乱、形容狼狈，看起来似乎经过一场恶战。
瑟兰德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地图，目光冰冷。
“阿鲁曼先生，谁允许你擅自在我的队伍里增加人员？”
第7章 黑历史六
来的人五男三女，六名武士装扮，一名法师装扮，还有一位，看起来不像是原本队伍里的人。
莱格斯顿走上前来，抚心解释：“尊敬的法师阁下，很抱歉没有经过您的允许就把他们带了回来。但是我想您应该看得出来，他们遭到了黑暗势力的袭击，那位法师甚至差点死掉。”莱格斯顿特意没有提及瑟兰德的身份，又指了指队伍中唯一的女法师，“法师阁下，您能否看在同为一个阵营的份上，暂时收留他们？我问过了，他们的目的地是索尔城，我们刚好也要路过那里的不是吗？”
莱格斯顿说的那名女法师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孩，皮肤微黑，眼睛很亮，穿着浅蓝色的法师袍。她此时正一脸质疑地看着瑟兰德。
“谁告诉你我们要经过索尔城？”瑟兰德没有看那些人。
莱格斯顿笑了：“您勾路线图的时候，我看到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索尔城？”
“因为那是黑暗即将到达的地方？”莱格斯顿用了疑问句。
瑟兰德这次没有回答他，而是向他确认另外一件事。
“你是否看到了他们遇袭的所有经过？”
莱格斯顿略微犹豫：“法师阁下，我发现他们的时候，那些黑暗兽正要撕咬那位法师……”
“也就是你没看到全部。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被黑暗袭击，也不知道黑暗兽为什么独独攻击那位法师，更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去索尔城。”
瑟兰德说这段话时依然没有去看那群人，或许是他的话和态度过于冒犯，所以那群人表现出了不满的情绪。尤其是那位肩膀负伤的女法师。
她走上前来，扯住莱格斯顿的袖子：“斗士阁下，您不必这样小心解释。您的实力这样强大，完全可以独自进入任何的佣兵团，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受人冷眼？”
身后一名武者呵斥她：“琳尔塔！”
琳尔塔不服气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斗士阁下是需要一名法师追寻黑暗力量的话，那么我也可以。您看，我是水系高级魔法师。”她张开手，凝聚出一颗水球，“或许我的魔法在您眼中不堪一击，可是高级魔法师的数量稀少您也是知道的。我和哥哥如果不是看在这个佣兵团给的雇佣金还不错的份上，根本不会加入这样弱小的队伍。”
这位法师对莱格斯顿十分看重，为了让他加入，连这样不计后果的话也说了出来。
“如果您加入的话，我们完全可以重新成立一个雇佣团，到时候您做队长，我还是做团队法师，我可以帮助治疗黑暗伤害。”她说得洋洋得意，她哥哥的目光却是一直放在瑟兰德身上。
莱格斯顿有些哭笑不得。他解释道：“琳尔塔小姐，我已经有队伍了。这位……法师先生就是我们的队长。他的实力在您之上。”
琳尔塔脸色一变：“在我之上？”
琳尔塔身后的那些人已经见识过莱格斯顿的强大。据他们队伍中实力最强的莫里斯，也就是琳尔塔的哥哥推测，莱格斯顿至少是名黄金斗士。
而被莱格斯顿敬重的瑟兰德，他们只以为是因为瑟兰德法师的身份。可是现在看来，真相不仅仅如此。
——恐怕这位白袍法师，是一位实力强大的法师。
莫里斯向瑟兰德行礼：“尊敬的法师阁下，我妹妹一向鲁莽冲动，还请您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我们无意冒犯法师阁下，更无意打扰阁下的队伍，只是黑暗来临，我们实在没有办法独立穿越边境线。希望法师阁下能够伸出援手，帮助我们。当然，我们也会付上相应的报酬给您和您的同伴。”
他的态度恭敬又不失志气，言下之意是要雇佣瑟兰德等人。
瑟兰德将烤好的野味从篝火上取下：“你雇佣不起。”
“好大的口气！”琳尔塔看到哥哥对法师的态度，本以为这法师好歹会妥协下，谁想一出口就是这么高傲的拒绝，这让她十分恼火。
“就算您是大魔法师，我们一样雇佣得起，更何况您还未必是呢！”琳尔塔手中出现一个魔法水晶球，“您总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吧！这样我们也好合作，顺便也让您的同伴看一看您的实力。”
瑟兰德没有回应她。倒是卡尔一脸怒容地从马车上钻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谁给你的资格质疑我家主人！”他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不等所有人反应，已经将魔法水晶球收到手中，狠狠扔向远方。
他的魔法属性是木系，刚才卷走魔法水晶球用的也是木系魔法。琳尔塔甚至还被地上柔嫩的小草绕住了脚踝，无法动弹。
莫里斯连忙道歉，他身后的那些同伴也是纷纷行礼道歉。
在西幻大陆，低阶魔法师挑战高阶魔法师，是一种非常不礼貌且带有侮辱性的行为。琳尔塔这样的做法已经触到了所有人的底线。
如果瑟兰德真的不如她也就罢了，但看这名木系法师的实力，他已经远远在琳尔塔之上，那么作为他主人的白袍法师只会更加强大。
琳尔塔可以作死，他们不可以。否则这名木系法师和白袍法师完全可以为了名誉当场杀死琳尔塔。
这个队伍中最年长的一名武士走出来，向瑟兰德深深鞠躬道歉：“尊敬的法师阁下，这一次的事是我们不对，对此我们深表歉意。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愿意作为您的随从，追随您接下来的路程，以此来弥补我们刚刚犯下的错误。”
卡尔冷笑：“作为随从？分明是想得到我家大人的庇佑！我们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刻、马上离开！”
卡尔此前呆在马车里的魔法帐篷中休息。那帐篷是法神大人制作出来的魔法物品。里面空间延伸十倍以上，可以隔绝声音，而且小巧便携，一直是卡尔随身带的旅行宝贝。
他本以为有莱格斯顿在，没人敢招惹自家大人，万万没想到这些麻烦就是莱格斯顿给自家大人带来的。
当他感应到魔法水晶球的魔法波动出来查看时，听到那些话简直要气出一口血来。所以想也不想他就动手了。
不过他也没想到，就算这样了这些人还如此厚颜地要跟着他们。
那名长者将目光转到莱格斯顿身上，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助。可是这次莱格斯顿的好脾气已经不见了。
“我可以允许你对任何人的无礼和冒犯，因为你的年轻、你的天真。”莱格斯顿看向那名女孩，“但只有他不可以。所以现在，请你们离开。我不想对一个女孩子动手。尤其你的实力并不强。”他虽然心中生气懊恼，但依然谨记作为男士的礼仪和风度，没有向这位女法师提出挑战——若是换做别人，他恐怕在魔法水晶球出现的那一刻就提剑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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