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殿下……王子殿下堕落了。他杀了好多兽人,他背叛了信仰,他投敌了。”他喃喃道,刚刚发生的事带给他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他完全无法回神。
妻子本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丈夫的神色过于严肃,她不由也严肃起来,但她果断道:“这不可能!你怎么了,连这种胡话都说。”
丈夫咽了一口唾沫,慢慢摇头:“不,亲爱的……恐怕这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他握着剑站在兽人们的尸体旁,我亲耳听到他承认是他做的。”
他边说边有些崩溃,神魂不属地走到餐桌旁坐下,将脸埋在手掌里。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
妻子完全愣在了原地,手里的汤匙也掉进了碗里。
精灵族最有天赋也最有名望的那位精灵王子竟然背叛堕落了,还大开杀戒,残忍地屠杀了许多兽人伙伴。
事情刚传出来,精灵们全都不信。那是他们最崇敬和喜爱的精灵王子,他值得世界上一切美好的形容词,他是上天降于精灵族的恩赐,他是完美无瑕的珍宝。
那位王子不仅长相格外优越,天赋也超强,生来就无比亲近自然,格外受动物欢迎。不少精灵,甚至包括兽人,都是把他当做神来看来供着的。
别说杀害同类,他穿越森林的时候都格外轻手轻脚,不愿意折枝断叶。
他不可能,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
然而有几个精灵亲眼目睹了那恐怖血腥的一幕,他们见到奚越残忍地虐杀兽人,他们对奚越的态度变得又怕又厌恶,十分惊恐地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最重要的是,许多精灵都目睹了奚越说出那一句——“是我”。
他亲口承认了,由不得大家不信。
甚至包括奚越的父母,精灵王和精灵王后,在得知这次事件之后,整整一天一夜闭门不出,挨个传唤事件的目击证人去谈话。
一天一夜之后,他们出来了,两人仿佛都一夜苍老了几十岁。他们宣布,奚越背负着对兽人族犯下的滔天大罪,将被逐出精灵族,从此不再是精灵族人。
奚越如今扣押在兽人族的地牢,精灵王和王后表示,他们将不会干涉此事,奚越将全权交由他们处置,让他为自己的罪孽付出应有的代价。
精灵族的精灵们都对他们的决定表现出十二万分的拥护,除了少数几个依然喜爱和相信奚越,总觉得背后有隐情的。
可这微弱的怀疑之声,很快就被淹没在别的声音里了。
兽人族那边自不必说。许多兽人家庭都在这次事件中一夜家破人亡,许多人失去了自己的老婆孩子或者父亲母亲,也多了不少流离失所的孤儿。
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失去了近亲或者远亲,他们对奚越全部充满了恨意,恨不得食其肉吮其血。
兽人族原本比精灵族更奉奚越为神明,美好的精灵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真的像是上天的礼物。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甚至之前曾对奚越表示过爱慕之情的几个年轻兽人,纷纷赌咒发誓,对曾经的行为感到恶心,把这份感情从血脉中剥离,从此与奚越不共戴天。
原本的首领和首领夫人都死去了,首领家族中的几个老人也走的七七八八,项重山做了新的首领。
作者有话要说: 奚越:你告诉我你这是恋爱游戏???
项总搂住他对象:天凉了,让游戏公司破产吧。
第74章 世界五:精灵与野兽
地牢昏暗狭小,只有一线光从天窗投下来,地面潮湿,不知哪一处传来的水声嘀嗒作响。
兽人族的地牢是给穷凶恶极的罪犯用的,兽人族人不多,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亲缘关系,人人互相认识,大家都夜不闭户,基本不会出什么事,而地牢也空置已久。
项重山一步一步走向尽头的囚室。在踏出最后一步之前,他顿了一下。接着,他的脚步继续向前,再次在囚室里见到了那只精灵。
几天下来,从来一尘不染的精灵身上一直染着血,血液已经变得近乎黑色,凝滞在他的衣角。
他甚至没擦擦脸,脸上也有飞溅上去的血点,白与红的对比触目惊心。
这只精灵的洁癖是相当严重的,甚至只是看到衣角蹭上一点灰,也能让他加快步伐回家换衣服。
可如今,他蜷在角落里,浑身污脏,手上脚上都是覆着层层锈渍和灰尘的枷锁。最令项重山心里一颤的是,他甚至没有努力去把这些东西弄干净。即使身上的魔力被枷锁压制住,他起码可以伸手擦掉,但他没有。
就仿佛是他觉得,染上血弄脏了的已经不仅仅是衣服,擦不擦都没关系。
无论如何,在见到奚越的第一眼,项重山心里先是不能自控地疼了一下。连眼睛都好像被针扎了一下,让他不由得把视线移开了一瞬间。
奚越听见脚步声就猜是项重山来了。这两天,没有任何人来过,同样没有人来送饭。精灵事实上也不需要进食,他们吃果子只是为了更好地补充自己的魔力。
但奚越知道项重山一定会来。
精灵抬起头,波光粼粼的蓝眼睛静静地看向项重山。即使身处这种环境中,即使因为魔力的压制和食物的短缺,奚越看起来明显虚弱了很多,但那双眼睛一如往昔,纯澈宁静。就像是一朵开在淤泥里的花朵,干净美好,一下子照亮了这间暗室。
这不是一双杀人犯该有的眼睛。
项重山心神一震,再次偏过头去,不与他对视。短短几天,奚越注意到项重山瘦了许多,仿佛一下子成长了,神色憔悴,脸上有了一丝沧桑,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灰色眼眸显得颜色更深了。
项重山抿唇,沉默着。奚越也不出声,默然看着项重山的脸,神色平静,但眼神始终停在他身上。
地牢里十分安静,一时间只有水的嘀嗒声。两人各怀心事,一同沉默着。
过了一会,项重山闭了闭眼,把目光转回奚越身上,轻轻开了口:“阿越,你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好吗?我全都替你担着。你……你之前身体越来越虚弱,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好吗?有我在。”
项重山的语气几乎带了几分乞求。奚越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项重山这么问的原因,恐怕因为是他之前失血虚弱的事。
没想到这件事他一直记在心里,更没想到,都到了这一步,项重山还是……相信自己。
项重山深深凝视着他,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眼神里压抑着许多痛苦。他倚在墙上,慢慢垂下了眼睛,静默地站在那里。他在等一个答案。
按理说此事证据确凿,几乎没什么好调查的,早就有很多人要求立刻审判奚越,赶紧处死他。可项重山每次都只说等等,再调查两天。
即使亲耳听到奚越认罪,他依然不能相信,他不信。他了解这个精灵胜过自己,他不信这个人能背叛信仰,做出这种事。他总抱着一丝希望,觉得事情不会是这样的。
奚越的眼里波光粼粼,但过了一会,他眨了一下眼睛,恢复到平静无波的神色,道:“对不起。没有苦衷,什么也没有。我确实杀了人,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项重山猛地抬头看他,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眼睛。
奚越平静道:“我确实做了错事,愿意为我犯下的错误承受任何惩罚。审判我吧,不要犹豫了。”
项重山心里不由燃起了怒火,一时呼吸都粗重了一些。奇怪的是,看见这个他有可能应该仇恨的人时,他不愤怒,然而听到他的对不起,见到他良好的认罪态度,他居然很生气。
你对我就只剩下对不起这三个字了吗?审判你,你知道审判意味着什么吗?这样的罪过是要偿命的!你就那么急着送命吗?
项重山不想再听,开口打断他,情绪激动起来:“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做了之后又为什么不跑,你又为什么要承认这一切?”
奚越闭上眼睛,道:“我信仰了黑暗神。一切都是吾神的旨意。”
听到“吾神”两个字的时候,项重山全身一震,几乎有些站不稳。只有真的信仰了黑暗神,才会说出这种话,阿越……
项重山心神大乱,他再次看向奚越,眼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焰摇摇欲坠:“为什么?你明明那么温和,善良,你忠于你的信仰,你连草木都不愿意伤害,为什么?”
奚越依然闭着眼睛:“那都是假的,那些是我装出来的。”
“那我呢?”项重山终于情绪爆发,“你对我呢?那些也都是假的吗??”
奚越顿时想起了他们从前的种种经历,一幕幕画面如在眼前。兽人像一只黏人的狗狗,小时候喜欢绕着安静的小精灵王子撒欢,长大了就一直在他身边守着,努力给他最好的一切,对他总是眼睛亮晶晶地笑着。
后来在战斗中,两人互相交付后背,每一幕都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以及无需言说的默契。战场上,两人几乎不用说话,只是对一下眼神,对方就能做出相应的反应。他们配合完美,是最契合的搭档。
那些过往,实在太美好了。
奚越的眼睛忍不住柔和下来。他垂下眼睛不让项重山看到,沉默着,没再开口。但沉默就是答案。
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个人一直在骗自己,自己爱着信赖着,想要永远守护的那只精灵,从来就没存在过。
那些被他视若珍宝的笑容,那些温柔的眼神,那些亲手做出的浓汤,那些独属于他的亲密无间,甚至发晴期的包容和顺从。那些都是假的。
项重山一拳打在墙壁上,墙上顿时裂开了蜘蛛网一般的纹路。愤怒烧红了他的眼,他用狼一般的目光盯着奚越,却明明是一副受伤到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很快出了地牢。
奚越靠在墙上,蓝色的眼睛默然望着天窗。
黑暗神那黑色的影子再度出现,他笑道:“做的很好,那句吾神,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奚越皱眉,神色冷硬地闭上了眼,和刚刚在项重山面前的样子截然不同。即使他刚刚刻意不流露感情,他的那种神态也是完全不同的。
黑暗神明明被拒绝了,却笑得更开心:“很好,这样很好。没关系,你很快就要属于我了。”
奚越早就已经明白了,变态心海底针,不要试图去弄懂一个神经病的想法。他压根不搭理黑暗神,权当没听见。
项重山回去之后,当天下午,奚越就被带到了兽人族的议事堂。
他被押进议事堂的时候,被负责带他来的两个兽人其中一个,直接一把推进了大堂之中。另一个兽人则冷眼旁观,看起来恨不得补上一脚。
兽人们对他恨之入骨,所有族人都巴不得食其肉吮其血,包括带他来的这两个兽人。
精灵被这么一推,本就有些虚弱的身体直接没站稳,扑倒在门里的地上。
奚越心里骂了一声,默默试着站起来。他手上脚上都带着防止他使用魔法的枷锁,无比沉重,让他很难保持平衡,挣扎了半天也没能起来。
他身上狼狈地挂了很多脏污,臭鸡蛋烂菜叶,看起来惨不忍睹。那是他在来的路上,被早就等在一边的兽人们扔的。
项重山坐在最高位上,本来一直面色铁青地闭目养神,在奚越被推进来并且摔倒在地上发出声音时,才抬起头看过去。
下一瞬间,他瞳孔猛缩,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他强迫自己再次睁开眼睛,好好盯着这个狼狈不堪的精灵。
没什么的,没什么,这不过是个骗子。
兽人族所剩无几的长老分坐在项重山旁边,宣读着奚越的罪过。
读到“背叛信仰,堕落为黑暗精灵”这一条时,门外的窃窃私语声大了起来。
奚越知道,那是精灵族的族人,在外面和兽人族一起听他的宣判。
他不知道自己的族人会怎么想,同样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会怎么想,但是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从他做决定的那一刻起。
这一刻,或者在剧情里的每时每刻,或许是因为系统的沉浸式体验,他都真的把自己当做了那个精灵王子。
从这时候起,兽人族开始慢慢有了喊口号的声音:“处死他,处死他!”
随着长老读到死在奚越剑下的兽人名单,那长长的列表让众人的怒火也越燃越高,群情激愤,喊着要处死奚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甚至长老几次提高音量来保证声音不被盖过去。
精灵美丽的蓝眼睛默然平视前方,脖颈不卑不亢地扬着,平静地听着自己的一条条罪状和外面对他的愤恨,仿佛不是在被判罪,而是在受洗。
长老终于念完,议事堂里沉默下来,显得外面的喊声格外分明。
“处死他!处死他!处死他!”一声声回荡在屋中。
所有人都在等项重山说出最后的宣判,可是他们俊美的新任首领,只是沉默着坐在高位上,脸上覆盖着重重阴云,但他一言不发。
兽人们在门外的喊声越来越大。有位兽人长老清了清嗓子,问奚越:“以上这些事,是你做的吗?你认不认?”
精灵平静道:“是我。”
其实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证据确凿,况且奚越早就认过了。
无奈他们的首领那里似乎出了点什么问题,长老只得出言提醒。
项重山依旧沉默着,脸色很难看,但不开口,不知为何就是一直不宣判奚越的死亡。
奚越心里暗暗叹口气。他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做什么,在这段前情提要里,这一切都是必然要发生的。
但他还是不忍心。
他抬起头,看向项重山,开了口:“我知道您还在犹豫什么。”
项重山眼神一利,几乎是瞬间看向他,目光如刀,又冷又痛。
“您”?
奚越继续直视着他,镇定道:“我自知犯下大错,我杀害了兽人族许多族人,我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我在战争最关键的时刻投了敌,仅仅是处死我,可能不足以抵消大家心中的恨意。”
他每说一句,门外的围观群众就更群情激愤一点,喊声更大了。说到最后一句,门外大家都在喊:“对!!!不够!!!处死还不够!!!”
项重山的手攥成了拳,他盯着奚越,心里有压不住的愤怒冒出来。
奚越听着外面的声音,仍旧没什么表情,道:“我请求把我吊在我们的生命树上,每天在我身上划一刀,让我的血流向生命树的树根,用我的鲜血做祭品,向我犯下的罪孽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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