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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长安拒绝了。
这些天他也从乐观变得悲观，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帮助他们，但要他离开阿诺德，在明知道阿诺德会死在这里的情况下，他不愿意。
阿诺德苦笑着看着他，第一次他没有顾及着旁边的人凑上去亲了他的脸，擦擦他眼角的湿润：“长安一直都那么听话，这一次也要一样啊。”
宋长安还没来得及反驳的时候，观测台传来了新的消息。
聚集在淮石星外的虫族有了新的动静，捕捉到的影像显示密密麻麻的虫族军队分开，一只巨型虫族的头顶有一只体型娇小的虫族，它乳白色的身体和周遭的虫族并不相同，看起来格外的柔弱，纤长的触须软软的垂在身侧还多了几分异样的美感。
但除了宋长安之外，没有人会觉得它美丽。
那是一只母虫。
它浑圆的眼睛黑如宝石，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和淮石星基地内的众人相望。
上一次淮石星战役的指挥者就是一只母虫，只是这一次的母虫身后是更可怕的虫族大军。
而在母虫的身边，爬出来许多格外细小的黑色虫子，它们的躯体不大，唯独头部膨胀到半透明的大小，像是心脏一样的东西在里面跳动着。
这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虫子。
在宋长安他们抓紧一切时间寻找生的希望的同时，虫族也在进化。
第119章
那只母虫只出现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就重新被潮水般的虫族军队掩盖起来。
它的出现就像是一场幻觉，如果不是观测点正好捕捉到这个画面，阿诺德他们或许根本不会知道它的存在。
只是和宋长安不一样的是, 阿诺德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这不是意外，它是有意让我们看到的。”
宋长安沉默了。
阿诺德曾经有过和母虫打交道的经验, 所以不会把所有和它有关的事情看得那么想当然，母虫的举动意味着虫族已经清楚观测站的镜头的朝向, 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恰当的地点，这才是他们能看到这一幕的原因。
“这是虫族对我们的警告吗？”宋长安问道。
阿诺德：“不是警告，它只是在观察。”
虫族的意识网无法把淮石星基地包含进去，因为宋长安的存在这是一块完全秘密的区域, 它们要知道的只是人类会因为虫族的行动而发生什么变化。
上一次母虫率领虫族袭击淮石星的记忆还在, 只是母虫是无法震慑到阿诺德他们的，它的出现只能让他记起那些惨痛的回忆而已。
不论是对人类而言, 还是对虫族而言。
这个时候, 如果从淮石星的外侧观察, 就能发现整个淮石星都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大小虫族遮蔽，一层又一层的虫族覆盖上去, 将每一丝缝隙都填满。
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虫族陈兵联邦边境, 的确是有这样的动作,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联邦面临的压力慢慢减轻, 虫族虽然还在, 但能看得出大部队已经撤离，就像那次虫族试探性的将兵力投放到联邦一样，这一次它们将重心放在了淮石星。
刚刚遭遇重创的联邦在得到消息之后的确放松了不少, 只是在看到帝国方面给出的淮石星的景象之后，他们又不免生出了些兔死狐悲的心情。
帝国若是率先走向毁灭，联邦又如何能幸存？
不管是什么样的星球，哪怕是集齐了联邦和帝国所有最出色的将领和武力，或许都没有办法从那样可怕的密度的虫族包围中脱离出来。
在这种大肆投放军队的情况下，宇宙中虫巢的面貌终于显露在世人的面前，虫巢正在向淮石星靠近，原本将它彻底覆盖的虫族大军三分之二都覆盖在淮石星上。
那是一个巨大的漆黑的星球，它的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坑洞，每一个洞穴中都有数不尽的虫族在攀爬，无数的高级虫族滞留在宇宙中，护卫着它的安全。
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基地虫从洞穴中钻出，汇入淮石星外的虫族大军中，成为新的兵力生产基地。
虫族的数量每时每刻都在增长，它们蛰伏了很久，已经到了再也无法等待的地步，并且将要倾尽全力。
在虫族已经包围淮石星的情况下，它们甚至没有派出小队越过淮石星的防线对后方的星球进行探查，这已经表明了它们覆灭淮石星的决心。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当它们彻底占据淮石星，借助基地附近的植被稍稍缓解之后，便能有充足的力量继续推进，这个数量的虫族谁都没有办法抵抗。
或者说，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低估了虫族的力量。
当初进攻淮石星的那一次虫族的兵力甚至不到这一次的五分之一，巨大的差异让他们连希望都无法升起。
因为虫族的缘故，淮石星和首都星的联系并不稳定，总是会中断，但是宋长安还是从瑞夏那里看到了虫族如今的全貌。
画面中的虫巢几乎和被虫族包围起来的淮石星一样大，宋长安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可怕的画面大概是虎妞的尾巴撕裂索菲亚的肚皮的那一幕，今天却已经被刷新了。
他忍不住抓住了阿诺德的手，他在这个世界的人生明明才刚刚开始，却就要在这样恐怖的画面中终结。
宋长安仰头看到的每一片黑色都是密密麻麻的虫族，那些黑色在告诉宋长安结局已定。
他以前对“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这句话还没有什么理解，但是现在他看着头顶，他知道那些黑色一旦降下来他们就已经被淹没了。
被自己的食物打败什么的，真的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他努力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冷静下来，默默的坐在了阿诺德的身边，把脸颊靠在他的肩膀上。
整个基地里一如他这般沉默，但以奎克为首的科研人员还在竭尽全力寻找着那一丝生机。
在母虫出现的第二个夜晚，天空中落下无数的黑虫子，正是他们先前在母虫身边看到的那种。
它们约莫一个巴掌大，因为头颅几乎占据了半个身体的缘故行动格外的困难和诡异，它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淮石星基地三十公里外，从外侧一点点往里爬。
因为黑暗，又因为距离基地太远，阿诺德他们发现的时候这些虫子已经围着圈往里爬了两公里了，几十只类母虫紧随其后往里推进。
从整体来看，很轻易就能发现这些虫子是以长安为中心前进的，它们在一步步压缩长安那种独特的影响力的边界。
一层一层的虫子覆盖上去，短短一天之内那个圈就已经推进到基地周围十八公里，按照这个速度，只要再过三天它们就可以直接走到基地外侧。
在这个过程中，有些虫子因为不堪负荷而脑袋炸裂倒下，但会有更多的虫子从天际降落，取代它们的位置，继续往前。
这种推进的速度只取决于宇宙中的虫族繁衍这类虫子的速度。
对于人类而言，眼前这种情况只能让他们愈发悲观。
虫族已经找到了应对长安那种影响力的方法，这种独特的虫子就是为此而生的，它们没有战斗力，却有着普通虫族所没有的意识，唯一的作用就是成为那个填满宋长安影响范围的那个固定值。
虫族的行进有条不紊，每一分每一秒都给基地中的人们带来巨大的压力。
基地中的人们心中虽然绝望，却还没有放弃希望，长安在这里，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在一遍遍的分析后，阿诺德突然道：“虫族的数量根本就是我们没有办法抗衡的，它们却还要耗费时间慢慢推进，它们不敢赌，怕长安会成为它们失败的可能。”
“曾经的虫族敢进攻淮石星，它们并不怕失败，这一次，它们同样走到了尽头，我们是背水一战，虫族也一样是。”
是什么让虫族面临和他们一样的局面，要像现在这样确保能完全的消灭长安这个影响因素才继续推进？
宋长安突然回想到之前那只逃跑的小龙虾，有些疑惑的问道：“虫族在宇宙中还有补给吗？”
阿诺德摇摇头。
虫族的身后都是已经被它们消耗殆尽的星球，它们的前方是联邦和帝国的边境，正堵在它们前行的路上，从三十年前出现在淮石星的界限外开始，它们就没有别的补充了。
“没有足够的食物，它们在蜕壳成长的过程中就会死掉，为什么那些虫族都活的好好的？”
宋长安指的是天空中那些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虫子。
奎克也陷入了迷惑：“如果虫族当初有这样数量的军队，那一次就可以直接攻下淮石星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而事实上阿诺德他们记忆中的虫族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可怕的巨大族群，它们不像是没有补给的在宇宙中飘荡了三十年，反倒像是供给充足的活到现在一样。
这一切都指向这些包围淮石星的虫子是近来被繁衍出来的，它们在没有营养供给的情况下疯狂成长一直到可以投入使用，成为他们的巨大威胁。
这一点被点出来以后，很多事情都变得格外诡异。
虫族或许本身就已经到了不能再拖延下去的时刻，它们用尽整个族群的力量繁育出新的士兵，只为攻破淮石星做准备。
它们动用了什么底牌，使得本该在几次蜕壳之后死去的虫子活下来，并且拼尽全力繁衍，以数量将他们彻底压制。
虫族的背水一战，同样背负了一切。
或许如果淮石星上没有长安这个变数，它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重视淮石星。
但不管虫族为什么会这样，又是怎么样做到这一步的，对淮石星基地的人来说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虫族因为未知的能力付出代价之前，淮石星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虫族同样有它们的计算，每一步都必定会权衡利弊，导向的最终结果必定是虫族胜利。
宋长安本以为自己又找到了什么关键点，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什么用都没有，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抓着阿诺德的手，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
第120章
淮石星基地里, 人们还在做着无用功，唯独在原本该休息的时候才会停下手中的动作发呆。
基地外虫子还在持续推进，原本细细的一道黑线已经变大扩展, 它们将圈缩到基地外侧的时候，就是这场战争彻底开始的时候。
沿路的武力设施已经开始攻击靠近的虫族，只是有甲壳坚硬的虫族紧随其后, 用厚重的甲壳抵挡着一切攻击，它们没有任何的意识，唯一接受到的命令便是抵挡攻击。
失去了外界补给的淮石星基地不能放肆的使用能源, 所以这些抵抗多少显得有些无力。
驻扎在附近的军队逐步向基地靠近, 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 在那之前，他们还有几天喘息的机会。
而度过这几天, 等待这个世界的就是末日。
***
宋长安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埋着头, 房间里格外的安静。
阿诺德就坐在他的身边，只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背，宽厚的手掌带着滚烫的热度, 一下一下的拂去从他那些心里升上来的寒意。
阿诺德：“别担心, 我会一直陪在长安的身边。”
宋长安低低的嗯了声，许久才抬起头来。
他眼睛有些发红, 像是在害怕又有些茫然, 他看着阿诺德眨了眨眼睛却没有哭，只是情绪多少显得有些临近崩溃。
阿诺德靠过去亲了亲他，摸摸他的脸颊，想借此让他心情好转一些，只是他自己都知道不可能, 长安本就不是胆大的人，这会光是想到那些虫族就该害怕了吧。
而他能做什么，除了在危机降临的那一刻保护他，让他能撑得更久一点之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们注定走不出淮石星，也走不出虫族的视野。
宋长安抓住了他的手，张了张嘴好一会才开口：“阿诺德，在我的世界，很早就有人说世界末日了。大家都不害怕，反而还很兴奋，想着那一天过去以后明天会怎么样，会不会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非常好奇。”
“我也很好奇，就像是过节日一样期待凌晨的到来，跟朋友买肥宅快乐水和虾条熬夜，背着寝室阿姨说悄悄话，想看看那一天的凌晨会怎么样。”
“明明大家都相信科学，世界末日不会突然到来，但还是好奇嘛，结果第二天还是要老老实实的早起去上课。等晚上下课回来，等啊等世界末日这一天就过去了。”
“什么都没发生，昨天、今天还有明天都是一样的。”宋长安仰头有些恍惚的叹了口气，“后面又有新的世界末日了，还是高高兴兴的等，结果又平平安安的度过了，我以为我是不会害怕世界末日的。”
“我错了。”
“它来的时候不会提前告诉你，它就像现在这样，突然间就出现了。”
突然间把生活在幸福的天堂中的他给拉了下来，告诉他他就要失去一切。
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言，宋长安已经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末日的样子，它披着坚硬的甲壳，寄居在被侵蚀的千疮百孔的星球里，正在以死亡覆盖他们的天空。
宋长安眨眨眼，他眼睛发酸，但这时候却并没有因为末日降临而害怕，他只是难过：“阿诺德，我以为我能帮到你们的。”
不管到哪里他都是独特的，有别于常人的独特的能力，那或许是那个美丽的世界给予他的临别礼物，又或者，他本身就是过去的地球给予未来地球人的礼物。
但他终归没能帮上多少忙。
阿诺德皱起眉，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颊：“才不是长安的问题，怪我们没能保护长安才对。”
宋长安往他那边爬了爬，整个窝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以后，他才拉过阿诺德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就好像这样他就完完全全的被保护起来了。
宋长安：“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阿诺德用下巴蹭蹭他的发顶，轻声道：“嗯。”
这时候的他也不愿意去欺骗他，给他什么所谓的虚假的安慰，谁都不是小孩子，他们都明白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宋长安一巴掌打在阿诺德大腿上：“你这个时候不该安慰我一下吗？”
阿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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