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戏剧考》、《灵感》……无聊,就没什……”
努力用左手撑住上方的架子维持平衡,你眯着眼,头几乎埋进书脊堆。
就在这时,一个幽幽的声音,突兀从你的头皮上方骤降——
“Have ever you seen the yellow sign?”
那是标准到优雅的伦敦腔,但是尾音提高了三个拍子后,却如同毒蛇吐信般使人心头发凉!
你对来自前方的问询毫无防备,毕竟,两侧顶天高的书架与尽头的墙壁已然构成了死角。
你之前一点儿都没发现,竟是有人呆在这个死角里?!
瞳孔紧缩,你抿唇仰头,银发如潮水般退却至脸颊两侧。
隔着不甚清晰的灯光,你看到一张因距离过近而被放大的脸庞——本该是硬汉型男的方形脸颊因为过于消瘦而凹陷,青黑的眼眶里装载了一双略显呆滞的眼睛,与你对视后,它们还时不时漂移到两侧,不一致的转动让人联想到青蛙一类滑溜溜的爬行生物,分外不舒服。
这是个尚未成年的小伙子,他自高处弯腰,于近距离俯视你。
甚至于某一刻,你产生了一个错觉,似乎他宛如游丝的呼吸已经化作了北地的疾风,带走了周围的温度。
当发觉你抬头注视他后,那双遍布死皮的嘴唇又再度蠕动,吐露出重复的一句:
“Have ever you seen the yellow sign?”
“抱歉,没有。”
你皱眉,撑在书架的左手稍微向后退了一些。由于姿势的原因,你没办法直接站直身体。
维持着仰视的姿态进行交谈让人不太愉快,于是乎,你不怎么客气讽刺道:
“先生,或许你的礼貌应该告诉你,打扰人不是一件好事。”
如同没有理解你的暗示,青年,不,少年人笑容古怪:
“巴洛的共感研究,伟大的尝试。先生,Have ever you seen the yellow sign?”
“……我说过了,没有。”
说着,你左腿下沉,重心迅速交换到后方。灵活绕过上方的身体重新站起来后,你冷冷警告,
“小子,还是说,你在挑衅?”
闻言,对方又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而就在你握紧拳头,打算出手时,他骤然收敛了全部的表情。
嘴角拉成直线,眼睛也直勾勾看着你的右手——不,更准确地说,他是在审视着你手里的小册子!
说不上是期待抑或是厌恶,他用极其复杂的眼神凝视着书皮,轻声道:
“这是本好书,先生。您一定要好好读,好好读。”
直重复了两遍,少年人才回过神儿,大梦初醒般哆嗦一下,环顾了四周。
如你所料,对方很快就与你对上眼神,毕竟这空间就你们两个。
而这一次,他居然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来:
“您好,先生,是来买书么?”
“……啊。” 你挑眉,搞不清对方在装什么鬼,干脆报臂环胸,静候下文。
在你的审时中,他挠了挠头,羞涩道:
“我是罗伊·菲利普斯,目前在伽马大叔这里做帮工!如果要结算,可以直接和我说啦!”
说到一半,这家伙居然不好意思红了脸,
“……刚刚是不是吓到您了?抱歉,因为最近在排练戏剧,我总是想装得更逼真,好吓唬到周围人……那样的话,汉娜才不会嫌弃我的演技吧……卡西尔达当然要爱上乌赫特才行。”
“是么,那么帮我结算这本书。”
你毫无诚意应是,干脆将手里的小册子递过去。
到了这时候,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罗伊就是刚才店主嘴里被照顾的“孩子”;鬼知道,他是怎么一个人跑到前面店铺的!而且如果罗伊没说谎,之前提及的重病也可能是装的,搞不好店主一家完全被其演技耍得团团转……真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
眼看罗伊接过册子的动作慢了半拍,你漫不经心补充道:
“对了,如果是你的珍爱品,我换一本也可以。”
毕竟,不管对方是在搞阴谋轨迹,还是单纯精神分裂,触发点多半和小册子有关——你又不是非要不可,干嘛不趁势放弃呢?
哪知道,对方居然用很正常且很缅怀的态度予以你回复。
罗伊少年轻柔抚摸着书皮,摇头道:
“不必啦客人,你大可带回去好好阅读的。毕竟书籍总是在找寻新的主人,一直呆在旧书架,它也会变得寂寞吧?”
说到这里,他冲你眨眨眼睛,故作俏皮,补充道,
“况且,这书价格只有原价的五分之一左右,您大可当作花钱买个故事。”
当真是和店长如出一辙的说法!
听到这里,你不知怎么,忽然放松了很多。空气里的凝重因子,似乎也无声无息间消散了。
在轻松的氛围里,你打趣道:
“那就麻烦您为我结算吧,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打算今晚就看完呢。”
“那可真是个大工程,毕竟,这个故事可是很复杂的。”
少年笑得开心,他轻轻拍拍书皮,动作小心翼翼,
“我上个月才看完它,唉,那可真是个糟糕的结局。”
由于站位的原因,是你率先转身,走向店铺大门方向的;而罗伊那家伙,则跟在后面。
一前一后中,为了避免冷场,你们还就故事和戏剧浅谈了几句——
你率先开口:“故事吓人么?看样子是个手抄本啊。”
罗伊摇头:“唔嗯,完全不!是个触动人心的好故事啦,先生。”
你挑眉,不大相信:“是么,我开始期待了……对了,你和汉娜女士一起表演戏剧?具体在几点?当时聊天的时候忘记问了啊。”
罗伊笑眯眯:“正好是17点,因为要星星明亮的时间嘛!”
听到这个古怪的回答,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开始觉得不太舒服。
刚刚喝光的啤酒可能发挥了某些神奇的作用,你依稀觉得光线扭曲,周围的一切如同隔着薄纱般模糊:“你们这种私演,还要这么精确?”
一开口,你就暗道不妙。
你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你怎么就用了这么不客气的语气和措辞?
哪成想,罗伊居然好脾气得很。
他一边爱怜得抚摸着手里的小册子,一边用温和到极点的语气解释道:
“毕竟是非常重要的演出,客人们也怀揣着巨大的期待。”
“客人?可……汉娜明明说……” 你摸不着头脑,不确定究竟是谁在说谎,抑或是完全的理解偏差,“是个小规模的爱好者活动啊?你们居然还邀请了客人?”
“……她应该是卡米拉的,” 轻轻咬着陌生的名字,罗伊恍惚一笑,“……但是没关系,毕竟女王才见证了卡尔克萨,这样才更好。”
少年这种不自然的表情又让你胃部不适,你皱眉道:“喂,你还好么?”
“我很好,先生。” 罗伊如梦初醒,他甜甜笑着,语气轻快,“您刚才问客人?啊,那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多亏他们,我们才有机会献出这一序章。”
你搞不清他含含糊糊在讲什么,只得草草将手里的纸币递过去。
接过钱币,这个少年又开始轻哼起某种戏剧的调子。
那很熟悉,你确信自己从汉娜那里听过一遍——
“毕宿星的歌无人听晓
国王的褴衣随风飘摇
歌声默默地消逝在那
昏暗的卡尔克萨
我的灵魂已无法歌唱
我的歌像泪不再流淌
只有干涸和沉默在那
失落的卡尔克萨” 【注一】
在深夜里,温柔的男低音吟唱着不详的词曲,昏黄的灯光又开始闪烁与旋转。
轻飘飘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袋子,当你转过身,向着店铺门口走去时,熟悉的幽幽声从店铺方向传来。
那似是幻觉,又确凿无疑:
“Have ever you seen the yellow sign?”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夜来的话唠君,好可怕,听着提琴曲码字差点把自己吓cry
注解仍旧是黄衣之王选段,目前致敬了两个哈斯塔的跑团本子了,今天我拼命对比,努力找几个好一点的选段吧~下一张解锁本子名称吧【话说上一张有个错字,我待会儿改】,同志们,感觉来了没有,我很认真的,我感觉恐怖感来了QAQ
今日一问:注意到本章节最可怕的地方了吗?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害怕的!!!感谢在2020-06-12 19:46:17~2020-06-13 21:1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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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深空星海之主(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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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着旧册子,你失去了闲逛的心情,默默返回了旅店。
夜深人静,洗漱过后,你点着床头灯,百无聊赖翻起来故事——
《吉尔莫公馆谜案》与其说是个灵异故事,不如说是披着神鬼外皮的推理小说。故事里,主人公是一群调查员,他们受到老朋友威拉德·巴洛的邀请,前往他名下的吉尔莫公馆。这个坐落在达特茅斯小镇郊外的别墅里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等到调查员们察觉到不对时,一切似乎都太迟了……【注一】
故事不长,堪堪凑了十五页的内容。更后面的则是作者依据故事编篡出的种种新闻:例如,著名
教授威拉德·巴洛的死讯、布鲁尔刊登在《Neropsychology》上关于“共同感知”的论文、绘制了金牛座的卡片、颜色可疑的古怪符号……由于对方张贴的新闻海报过于逼真,你出于好奇还google了一下,结果证明:首先,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达特茅斯这个地方,作者只是拟用了死城印斯茅斯而已;其次,所谓的巴洛教授也确有其人,不过这位博士自从经历了车祸后便一直淡出公众视线之外,并未有其定居印斯茅斯的说法;最后,共感研究的提出者也不是布鲁尔,最早可以追溯到二战时期的纳粹德国……
“……虽然都是假的,可还挺有意思,这种虚构小说。” 翻到最后一页,你为详尽的附录设定怅然,意犹未尽咂咂嘴巴,“为什么没有出版啊,明明故事很精彩……尤其是最后全灭的结局,有种让人背后发凉的宿命感啊。”
是的,作者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笔力可观。在他的笔下,每个角色的反应均是活灵活现,如同灌注灵魂般触动人心。你一口气读下来,只觉得好像大冬天喝了三碗冰水——透心凉!
尤其是在调查员们绝望发现,巴洛教授不再是那个巴洛教授时,那种从骨子里渗出寒意甚至让你感同身受般嘶了一口气!
“明珠暗投,不过可以找找看,这家伙还有没有别的作品。”
屈指弹了一下书封面,你将它方向床头柜的方向,准备睡下。
也不知是否因为过于老旧,一弹之下,其中一张纸页颤颤巍巍散下来,刚刚好落在你枕头边。脆黄的纸张上还有可疑的霉斑,暗褐色疑似血迹喷溅在四周,最中心,三个黄色问号状的图案以中心为轴三等分排列——这正是刚刚你看到的“黄印”,也是故事里最核心的恐怖根源。
罗伊阴森森的问候,也是仿自故事里异教徒的名句:
“Have ever you seen the yellow sign?”
这巧合也真够有趣的。
“……看来还挺有缘,那就愿伟大的哈斯塔大人保佑我啦。”
你莞尔,随手将纸片塞到床头柜上的钱包夹层,没多想就进入了梦乡。
……
这是似曾相识的梦。
如同沉入到深海,你漂浮在不知名的幽暗与深蓝之间,四肢海藻般悬浮却沉重地扭曲成诡异的姿势;而这一次,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你,这里不是深海——那是黑暗无垠的虚空,是人类之不可及的宇宙。在这里,时间与空间都失去了各自的真意,当光线都被剥夺的宇宙之海的最深处,声、光、影……没有任何感知信息真实得以传递;唯有凌驾于意识上的概念,诉说着无处不在的被窥视感。那是命中注定主宰万物的不可知存在,是恒古永存不可描述的旧日主宰!【注二】
与巨大的昂星团,你又何其渺小?人类认知中的世界又是何其渺小?
地区隶属于国家,国家未曾脱离地球母亲。然而放至星辰大海,概念外的太阳系也不过是围绕昂宿星团公转的渺小一粟。
在极大与极小的对比中,任何度量单位都失去价值,那种摧毁心智的孤独与压抑疯狂攀升至顶峰,你来到了界限之门的边缘,得以注视某种凌驾于现实的——
【嘀嘀嘀——嘀嘀嘀——】
唤醒你的,是急促的铃声提醒。
你头痛欲裂,恶心与眩晕不期而遇,单单是伸出手摸向床头柜的动作,就让你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耳膜隆隆作响。
胡乱在床头摸了一气,直到划掉催命般的铃声,你才松了一口气。
那尖锐的铃声简直堪比打桩机,狠狠砸在你的耳膜里,逼得脑神经齐齐跳起狂躁的桑巴舞,催促人暴躁发狂。
而下一秒,手机摔到地面发出脆响,你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竟已是下午三点了!昨晚,你设定这个闹钟可是为了提醒自己与中也联系,以便提前确定晚餐的安排;从头到尾你都没想过,自己居然能一觉睡到这么晚?!
“……不行……要起来了……” 你挣扎着推开被子,艰难用手肘撑起身体,“……是睡太晚……奇怪……以前熬夜可没这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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