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发上的那人神色漠然,目光比庭院里洒落的如霜月光更冷,语气也带着斥责的意味,像是在给办事不力的下属安排戴罪立功的任务。
“可Adam前几日向你寻求帮助时,你既没有回应它,也没有向我汇报具体内容。如果不是Adam最近效率明显下降,影响了对前线战况的推演,我根本不会留意到它正在将更多算力用于研究实体化和情绪相关的内容。前者我找研究员实现了,至于后者……反正这两天你在放假,就别再怠惰偷懒了。”
我怔愣了会儿,慢慢垂下眼回答:“知道了,父亲。”
是我想岔了。
我的事情在他眼中……
怎么可能称得上“重要”呢?
第43章 诚实
诚实
43·诚实
面对父亲的命令,我只能遵从。
我把无尾熊般缠着我的Adam带进二楼客卧里,然后冷着脸掰开他的手,让他老老实实坐到床上去。
约莫十四五岁的俊秀少年怯怯地垂下纤长乌黑的眼睫毛,转而抱了个不知哪儿来的小玩偶在怀里。
他现在这模样看起来乖巧又懂事,跟星网里那个对我为所欲为的冷血混蛋玩意儿简直判若两人。
我没法收拾星网中的Adam。
代码交织而成的世界里,他是唯一的主宰。
但当这小兔崽子不知怎的完成实体化并且还用的是幼年形象以后,我能凭武力来欺负他的方法就多了不少。
我眯起眼掐了掐对方白皙水嫩的脸蛋,手指在与真人触感无异的肌肤上留下道淡淡的红痕:“打小报告,嗯?”
“没有。”Adam软绵绵地哼唧几声,银白色的眼眸澄澈透亮,神情分外无辜地看我,“叶旭,我没有主动向叶元帅透露半点,是你父亲自己根据我的系统日志推测出来的。”
受钥匙制约的AI无法对人类撒谎。
除非……
我略一迟疑,捏他脸蛋的力道轻了许多:“抱歉,错怪你了。但这两天我要准备大考。等大考结束之后,我再解答你的问题可以吗?”
他点点头,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地垂了下去:“当然可以。探索情绪的任务优先级完全没有与叶旭相关的内容高。”
还是变小了以后乖。
成年状态简直欠揍得要命。
我欣慰地拍了拍对方毛茸茸的脑袋,手指在他柔顺的银发间摩挲几下:“你自己在这玩,我先去洗个澡。”
Adam嗖得一下抬起小脑袋,眼神亮闪闪的:“叶旭,我可以和你一起洗澡吗?我今天中午才将程序植入这具身体里,还没体验过人类洗澡的流程。”
也不是不行。
正要无所谓地答应,那场刻骨铭心的教训忽然浮上心头。
虽然觉得对非人类的Adam心生那方面的戒备挺荒唐,但我还是目光闪烁地往他下半身瞟去:“你这具身体……有那个吗?”
“叶旭,你口中的‘那个’所指代的具体内容是什么?”Adam困惑地歪了歪头,“根据我们对话的内容,我目前的语义分析系统无法猜测出你的想法。”
我深吸一口气:“Alpha的性器官。”
“有。”他坦然地点头,眼底闪过程序运转时的光点,旋即毫无情绪波动地向我汇报起参数,“疲软状态下长度为十三厘米,充血后十九厘米,直径大于等于——”
……一个AI凭什么比我长?!
“行了行了,自己洗。”我当机立断地拒绝Adam共浴的请求,从客卧的衣柜里给他翻了套给访客准备的米白色睡袍,“对了,水流和高温不会损伤你的电路吧?”
Adam看起来相当失落。
他接住我丢给他的睡袍,可怜兮兮地嗯了声:“不会受损,我的线路外沿现在设有高强度星钢作为保护层,可以抵御量子光束枪蓄力后的攻击,再遇到坏人也不怕了。但是叶旭,为什么我不可以跟你一起洗?”
“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袒露身体。”我不太自然地理了理衣领,确认扣子都好好系着,“就这个原因。”
“嗯?”银发的少年轻轻眨了下眼,目光单纯如稚子,“可是,我一个半月前明明看到过叶旭你在星网里脱衣服,身边还有其他人。”
一个半月前……
不就是那次见鬼的审讯吗!
为什么Adam看到了!
我耳朵尖有点发烫,咬牙切齿地教导对方:“秦映南那狗东西不算人。”
“这样啊,那他身边的那名Alpha应该也不算人了。”Adam了然地点了点头,“叶旭,你为什么光着身子轮流跟两个人抱在一起呀?你不是说不喜欢这样吗?而且为什么你都哭了,他们还在继续抱你呢?”
秦映南身边的Alpha?
他们?
我愣了下:“Adam你是不是日志出问题了。秦映南在星网里更改了信息素的味道,但是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星网不具备更改信息素气味的功能。”Adam摇头,精致如画的眉眼弯起个程序里设定好的完美弧度,“叶旭,我对你完全诚实,骗谁都不会骗你的。”
见我不说话,少年垂下眼,纤细柔软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撕扯起怀里抱着的玩偶,面无表情地将里面的填充物往外掏。最后,他从玩偶里取出来一枚银白色的神经连接环。
“叶旭,你可以自己连进星网。”
Adam注视着我轻声道。
落入耳廓的嗓音分明流露着冰冷的金属感,却如塞壬的歌声,严重扰乱了我的思绪。
“亲眼看看程序的菜单栏里到底有没有这个选项,不就完全清楚了吗?”
他这么说着,将圆环递给了我。
明天不一定更(叉腰
第44章 许可
许可
44·许可
我接过了圆环,并没有立即戴上。
首先,菜单栏的子项和用户本身的权限有关。哪怕我进入星网没看到这功能,也不能代表秦映南没有。
Adam理应清楚这一点。
其次……
“什么叫骗谁都不会骗我?”我严肃起来,目光冰冷地审视坐在床上的少年,“这话的含义是你会对其他人撒谎?亚当,你的这种做法是违背准则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又为什么能做到?”
Adam委屈又不忿地鼓着脸同我对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晶莹的水珠坠在削瘦漂亮的下巴尖上:“这只是你们人类惯用的修辞手法而已。叶旭你……你好凶……”
可能是Alpha保护弱者的天性使然,我完全受不了谁哭,一见谁哭就觉得心烦意乱。
我迫不得已停下质问,黑着脸伸手替对方抹眼泪:“把眼泪模拟系统给我关了,我没凶你。”
“你有!”Adam气鼓鼓地扭过头去,用能让我听到的音量嘟哝,“你就是在凶我!为了那个强暴你的Alpha而找理由凶我,而且还在怀疑我!”
见面前的小崽子哭得眼睛发红,我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好不容易把闹起脾气的对方哄得消停下来,然后忙不迭拿着圆环,身心俱疲地逃回自己屋子去洗澡。
*
我半垂着眼站在淋浴间里,任强有力的温热水流四面八方喷射而来,细细密密地冲刷我的身体跟思绪。
空气中的湿润度达到预设的标准后,水流被清洁用喷雾取代。
而这喷雾居然是海盐味的香型。
我毫无防备下被这股气味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本应觉得不适,自回家后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却像受到抚慰般慢慢地放松下来。
实话实说,我挺后悔回来的,真的还不如继续在图书馆自习。
既不会挨一顿父亲的训斥,也不会被他要求把备考前最重要的两天拿出来去满足Adam的需求……他甚至还觉得我是在放假。
然而没等我回忆完,自动启用的下一道清洁流程就将我身上的水汽跟味道全部处理掉了。
我黑着脸裹上浴巾走出淋浴间,手动挤了点海盐喷雾又闻了闻,随即把手重新冲洗干净,假装无事发生。
然后我犹豫了下,将搁在枕头旁的圆环拨到一边,转而弯下腰,把开了勿扰模式的通讯器从抽屉里取出来握进掌心。
比起藉由Adam提供的信息进行推断,我更想直接听那王八蛋自述。
因为知道被误解有多难受,所以我不想跟父亲那样先入为主地依据自己的看法下判断。虽说我父亲好像在军部的事情上总是深思熟虑,只有在与我相关的方面才执行粗暴且无回旋余地的一言堂。
刚一解锁,屏幕上就浮现出无数则来自秦映南的通话请求和留言。
信息流在我面前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发来的语音化作具像的光点跃出屏幕,围在我身侧一圈又一圈地打转。
我用大拇指跟食指捏住语音气泡拽到耳边,垂着眼听秦映南用沉稳低沉的声音事无巨细地给我讲大考的注意事项。
每一条都是来自过去的语音,却给现在的我真真切切地带来着温度。
我仍在生气。
不是小打小闹地跟秦映南置气,而是底线被肆意践踏时生出的余怒未消。
但我……
又莫名其妙地有点想见他。
我又点开了几条,然后面无表情地蜷着身体窝进被子里。
再听下去,我怕我会克制不住情绪。
那些未点开的语音化作轻飘飘的暖黄色小毛团,乖巧又粘人地落在我的发梢上,又顺着发丝扑簌簌地滚落到颈间,将暖融融的温度浸到我的肩窝里。
它们用身体捧着秦映南给我发来的视频通话许可,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跟那些光团子大眼瞪小眼了半晌。
牙关咬得越来越紧。
心却越来越软。
最后,我点下了同意。
前天说可能不更其实本来只想撒个娇要留言(继续叉腰
结果前天晚上真的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昨天没有时间更,微博发了请假条(叉腰x2
总之明天会继续更的,亲亲留言的小读者们(叉腰x3
第45章 来访
来访
45·来访
半透明的光屏浮现在眼前。
距离挨得特别近的时候,会生出秦映南就站在我面前的错觉。
只是那人军装笔挺神色漠然,凝望着我的黑眸深邃乌沉,如亘古不化的寒冰。我却裹着浴巾呆呆愣愣地蜷在被子里。
这种反差让我格外不爽。
我想往床头再退几分拉开距离,好几只光团子却飘到我背后,用身体拱住我的脊背哼哧哼哧往前顶,还软乎乎地蹭来蹭去撒娇。
啧。
早知道就该把语音全听了。
我戳了戳仗着自己可爱就胡作非为的光团子,语气不善地开口:“大半夜的,什么事?”
对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垂着眼推开飞行器的舱门,一言不发地跳了下去。沉重坚实的军靴踏出一串足迹,清晰地印在凝着露水的草坪上。
……他的脚印旁还有另一串稍小些的,瞧着有几分熟稔。
我调亮了视频通话时的照明亮度,皱着眉仔细观察秦映南身边的环境。
越看越眼熟。
“你这算不算私闯民宅?我都没收到访客信息?!”我磨了磨牙,跑到阳台上俯瞰站在楼下的那人。
秦映南仍旧淡定:“有些事需要跟伯父商议。系统显示他不在军部大楼,我就递交了登门拜访的申请。走的是军部报批,不是民事流程,所以你看不到。”
真是堂而皇之的理由。
可我并不买账:“有必要大半夜来?”
他不假思索:“有。”
我抱着毛团子冷笑:“什么必要?”
这人站在我家门前踌躇了足有半个世纪,然后才垂下眼睫,颇为生硬地低声道:“……想见你,可以吗?”
这几个字从薄唇里吐出来时轻之又轻,落在夜风里险些被吹走。
但我还是听到了。
……
心跳漏了一拍。
耳朵尖也克制不住地开始发烫。
我的思绪被这句相当简单利落的话语搅得混乱一片,张开嘴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这是床伴之间应有的对话吗?
往常的逻辑思维跟判断力在这件事上完全失效,越是思考,就越觉得心口热得厉害。
毛团子似乎也被我身上的热意烫着了。
它们一个接一个惊慌失措地重新悬浮到空中,暖黄的主色调里逐渐染上几分微醺般的桃红。
我定了定神,言简意赅地把最关心的问题问出口:“你先告诉我。那天战俘训练的时候,除你之外……空间里还有别的Alpha吗?”
“你还想有谁?”秦映南神色蓦地一冷,语气也沉了下来,“你记不住我的尺寸就算了,居然还希望有别人?叶旭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谁他妈要记你的尺寸!
我恼羞成怒地挂了通话。
*
我父亲是个全天候都维持在工作状态的人,完全不会觉得来访时间有恰当或不恰当之分。
确认完行程表后,披着军大衣的他没有半点不愉,第一时间领着神情同样严肃的秦映南进了会客室。
……今晚大概是没法睡了。
派家居小机器人躲在盆栽里偷偷观察事态发展的我叹了口气换好衣服,坐到书桌前开始复习在蛮荒之地生存的知识点。
今年的大考不在星网中以全息模拟的方式进行,而是把学员丢到星球上进行真实操练,危险系数陡然上升了一大截,要做的准备也多了不少。
我一边看书,一边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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