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陆诩之很冷静,“但是他不会希望把这事告诉他舅舅,他是个多怕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你不知道么?”
正因为如此,他并不觉得江龄也会自杀。
虽然他猜不到南苑发生了什么。
陶柏轩不赞同:“我得对他负责。”
“用不着,我可以负责。”
“你凭什么——”
“凭我,”陆诩之说,“是他男朋友。”
陶柏轩:“……”
他耳朵没出问题???
“他家的事我知道一些,而且我爸和他外公是旧交。”陆诩之说得坦然,“我踩着限速线在开,大约四十分钟后就能到,你要是不愿意走可以在门口等着,但是不要通知他舅舅。”
“……行。”陶柏轩冷静下来了,“所以您能不能告诉我,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起,白天遇到私生的时候,江龄也好像一次都没说过“我没恋爱”,而说的是“我没有女朋友”。
原来是“我有男朋友”的意思?
惊呆了。
“字面意思。正好借这个机会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当然,我们会找合适的时机跟家长出柜,希望你不会提前告诉你老板。”陆诩之轻轻笑了一下,“万一以后舆论有问题,你可以找杨姐一起解决。”
他连人带金牌经纪人,所有公关媒体品牌资源都可以当聘礼。
四十分钟后,陆诩之准时抵达南苑,停完车一路狂奔上楼,在家门口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陶柏轩。
看见人,陶柏轩站起来。陆诩之冲他点头算作招呼,走到701门口,弯腰去摸那个满是灰尘的鞋架。
随后陶柏轩眼睁睁地看见他摸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了。
陶柏轩:“……”
他对这两个人的关系认知还是太浅薄了。
两个人一同冲了进去,随后一起停下。
客厅的地板被擦了四分之三,一个灰尘沉淀的水盆放在客厅正中央,抹布扔在旁边,江龄也蜷缩着,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脸上依稀有泪痕。
鬓角的头发贴在了脸上,看上去他浑身是汗,陆诩之上前摸了下小孩儿的脉搏,心跳有些快,不过似乎没事。
“龄龄?”陆诩之试着推他。
漆黑羽睫轻颤,江龄也眼睛睁开一小条缝:“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一路上提心吊胆的紧绷瞬间松弛,陆诩之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怎么了?”
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江龄也竟然又哭了。他摸着小朋友的额角,动作轻缓又温柔。
陶柏轩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
江龄也摇摇头,想去擦眼泪:“没什么……”
“你陶哥还在这里,哭鼻子多丢人。”陆诩之笑了笑,两条胳膊穿过他腋下,准备把人抱起来。
江龄也倏地噎住,惊恐地睁开眼睛。
眼圈里还带着泪呢,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这就走。”陶柏轩合理怀疑陆诩之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报复他刚刚情急之下态度不那么友善的行为。他一边后退一边说:“既然龄也没事,我就回去加班了。”
陆诩之:“别忘了我说的事。”
陶柏轩回以“和善”的微笑:“希望你有告知杨姐。”
“他在说什么?”等人关门出去,江龄也才吸吸鼻子问。有了第三人打岔,他倒是冷静多了。
“哦,我刚跟他描述了一下我们的关系。”陆诩之说,“杨姐才没他这么笨,早就看出我俩有问题了。”
江龄也:“……”这听起来不是很让人高兴。
“先别说这个。”陆诩之把他上半身抱起来,用眼睛和他对视,“现在没别人在了,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
江龄也沉默了一下:“我碰到了私生……”
“这部分,陶柏轩已经告诉我了。”陆诩之说,“我想听的是,在南苑这里发生了什么?”
江龄也摇摇头。
“不是的,这件事就是要从……私生开始说。”他抿了下唇,视线一直落在地上,没看陆诩之,“今天那个私生混进了小区,破解了公寓的门禁密码,躲在我的衣柜里,所以她发现了……我有一柜子的女装。”
陆诩之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写不完了,白天更吧【。
第47章
“对不起,我是个变态。”
江龄也垂下眼,认错似的。
“我有……穿裙子的爱好。”
陆诩之静静地看着他。
感觉到搂住自己的臂膀无动于衷,江龄也茫然地抬起眼:“你好像并不意外?”
“我早就知道了。”
“……”
“???”
江龄也还处于应激状态下,反应过来后瞳孔一缩:“你怎么知道的?你……”
对了,陆诩之捡到过那张小卡片……但是那张卡片没有露脸啊?难道真的能看出来是他?那岂不是……那天他发现前发出去的卡片都……
“冷静,龄龄。”陆诩之拍他背,始终观察着他的状态。
江龄也确实不太好,整个人都在往回缩,他见安慰无用,干脆直接抱了上去。
“冷静。”他语调平稳,用身体贴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也跟你坦白一件事——我误入过‘失落花园’。”
“失落花园”,是江龄也用来写日记的网站。
那是个很难找的私人站点,有匿名的论坛版块,升级到某一个层次的网站用户可以申请私人日记本,可自主加密。
每一个日记本都无法被搜索引擎直接搜索到,主站没有提供搜索入口,也不提供链接,而且还有密码,所以江龄也很放心地传了不少自拍照片上去——除了没有露脸。
自拍被人盗图拿去印刷小卡片已经够让人惊讶了,陆诩之居然还看过???
看出他状态不对,今天陆诩之没再逗他,很快就把过程说了。
主站他确实是误入的,然后他做了件不太对的事情。
那几年,他钻研角色一度钻研得很疯,为了了解多样的人生百态,一度很喜欢在网上看不知名网友写的真情实感的博客文章。于是在搞清楚主站的运行制度以后,他试着在浏览器输入了一些域名。
一个提供用户个人主页的网站,其中个人主页的域名变化存在规律,他在此基础上,在代表用户名和用户编码的位置随机输入一些英文字母或数字组合,看了好些不加密的日记。
如果是加密站点,他会随机试三个密码,随后放弃——从密码破译的角度来看,这样大海捞针似的测试密码,失败的概率无限趋近于100%,所以说,其实他就是做了个习惯性的输入动作,没真想破译。
万万没想到,他还真用自己的生日打开了某个私人日记本。一开始陆诩之以为,那会是个和他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有缘人,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劲了,字里行间的熟稔感让他想起江龄也。
小朋友小时候是很喜欢粘着他的,用他的生日做密码好像也很合情合理。
因为这个意外发现,他没再去看别人的日记本,反而把这个日记本放进了浏览器收藏夹,时不时就去看看。
“其实你掩饰得挺好的,”陆诩之说到这里,没忍住,轻轻笑了下,“如果不是我看见,没人能猜到是你。”
“……”
“我一直都想找机会跟你说,你穿裙子很好看。”陆诩之抱紧他,“宝贝儿,找时间穿给我看看?”
“……”
江龄也歪了下头,侧脸蹭在他肩膀上,声音很小:“你不会觉得我变态吗?”
陆诩之:“穿裙子是坏事吗?”
江龄也摇摇头:“但大家都会觉得……男孩子不能穿裙子。”
否则就是“娘炮”,是“变态”。
陆诩之想了想。
周遭一圈地板被江龄也擦得很干净,泛出古旧的颜色。他让了一下,扶着江龄也的后脑把他往后推。
江龄也不明就里,却没反抗,乖顺地躺下:“嗯?”
“在世人的眼光里,男孩子也不能跟男孩子在一起。”
陆诩之跪下,上半身前倾,右手按住江龄也的腕子。
“也不能接吻。”
他低头去亲他的唇。
“更不能有超出正常社交行为的亲密接触。”
空着的手去解他衣襟,瓷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江龄也闭上眼,身体因为紧张而轻轻颤抖。陆诩之用指尖和掌心安抚他的情绪。
“大逆不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果活着要听别人怎么说,那你究竟是为了谁在活?”
“我……”江龄也攥住他胸口的衣服,眉头轻蹙,“唔……不知道……”
恋人的体温确实是极好的精神药品,就连当初给他看病的医生都说过,如果有可能,他最好能谈一段“安全”的恋爱。
现在他脑子很乱,思绪里有大半被陆诩之占据,确实没那么容易想起那些要把他拉进深渊里的糟糕情绪。
“如果不知道的话,”陆诩之观察着他的反应,适时调整力度,“那就为了我活吧。”
随便什么都好,找一个理由活下去,有目标,有方向,然后从阴霾里走出来。
扶在陆诩之腰上的手指蜷缩起来,不自觉用力,修剪齐整的指甲有一点掐进肉里。陆诩之眼睛都没眨,仿若未觉,专心照顾着他的感受。
一个老不正经的人在需要的时候特别正经,这大概就是陆诩之身上最有魅力的点,至少对于江龄也来说。他这样想着,身体绷成一张弓,接着,在某一瞬间脱力,松懈下来。
多年无人居住的房子里甚至连纸巾都没有,陆诩之这才发现旁边的抹布和水盆好像都是他家的东西。笑了笑,他没在意,反手把弄脏的地方放在江龄也胸口上抹。
“……好脏。”江龄也皱了下眉,却没动。
“我喜欢。”陆诩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不是感觉好点了?”
“嗯。”确实没那么想哭了,男人还真是现实。
“好多了就接着说。”
可是从哪里开始讲呢?
江龄也盯着天花板出神,好一会儿才开口:“我那时候很害怕,女装这件事……我知道不正常,藏了很多年,没敢告诉别人。”
陆诩之静静听着。
“还有个原因,我一直没跟你提过。”江龄也看了他一眼,笑了,“江进长期对我妈实施家庭暴力和精神控制,也会打我,但是如果我穿裙子的话,他就能手下留情。很久以前,我以为是他对女孩子怜香惜玉,可妈妈临死前告诉我说……”
他咬了下嘴唇。
陆诩之:“嗯?”
江龄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伸出手,避开陆诩之手上的脏污,握住他的手腕。
这个动作能给他一点勇气。
“他对我有欲/望。”江龄也舔了下嘴唇,艰涩道,“我不确定是他对自己的儿子有欲/望,还是对女儿有欲/望,又或者是……他单纯是个恋/童/癖?反正,他会对看着我小时候女生打扮的照片……进行一些比较自我的……那方面的活动。”
陆诩之:“……”
“所以,”江龄也深吸口气,把陆诩之的手腕握得紧了些,“妈妈把他杀了,然后跳了楼。”
他把他所有的秘密都告诉陆诩之,这个在青春期重要的许多年里,他唯一信任的人。
尽管……陆诩之甚至没正面说过喜欢他。
眼皮垂下,长睫遮住眼底的苦涩,江龄也缓慢地、艰难地说:“她是为了保护我,我很久以后才知道。我很少和她说话,我太小了,我不能理解她……他们以讹传讹,说我是杀人犯的儿子,我根本没法反驳,因为这是真的……可是这些年……我……我以为我走出来了……我戒不掉女装……”
“我已经很努力地做个‘正常人’了……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揭穿他,为什么要把他见不得人的爱好翻出来……
“龄龄。”陆诩之蹙了下眉,重新弯下腰亲他,“冷静点,龄龄。”
手指逗弄着他。江龄也缩了缩,鼻腔酸涩,声音带着闷:“哥哥。”
“嗯。”
“你好像从来没说过喜欢我。”情绪反复,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眼泪重新染红了眼角,视野变花,江龄也猜到自己现在估计很丑,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太冷静,可他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可以和我、我说的,我……我没关系……把我当成泄/欲工具也没关系……我可以……”
“江龄也。”陆诩之一字一顿地打断他。
江龄也缩了缩,他听出陆诩之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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