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那边在传你恋爱的消息,不过小陶跟我打包票了,说他会处理好的,我就没跟进。”
江龄也蹙了下眉,第一反应是那个私生。
那个姑娘不止一次地威胁过他,要把他谈恋爱的事说出去。其实同为病号,他对那女生有三分同情,可女朋友真是空穴来风。
他在思考这事该怎么说,就听谈明成又道:“你要是不想说……舅舅也不逼你,没事的啊。”
“……”江龄也突然笑了。
当初的事骇人听闻,他作为唯一目击者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问题,这些年,舅舅对他实在过于小心翼翼了。
他小时候没得到很多的爱,长大后倒是收获了不少。
生活终会好起来的,不是么。
突然就好像卸下了什么包袱,他笑了下:“舅舅。我是恋爱了,就是……刚在一起,想等稳定一点再跟你……跟家里说。”
“这样……好,舅舅知道了。那舅舅先不多问了,你自己注意,对别人好一点……也别亏待了自己。”
“好。”江龄也叹息似的说。
他心道,也就是舅舅,才会跟嘱咐女儿一样嘱咐自己别亏待自己。
被人放在掌心里的感觉……还不错。
放下电话,他给陶柏轩打了个电话,问传言的事。
“不会是老板跟你说的吧?”陶柏轩在电话里夸张地叹了口气,“没多大事,我不想打扰你,没想到千防万防没注意要提防老板……”
江龄也笑了半天。
“我没事了,都休养一个礼拜了。”他说,“陶哥你就告诉我吧。”
其实真没多大事。
上回那个私生被送进医院去了,可是在精神病院里,她那样的还算是轻症,事情不牵扯到江龄也,她大部分时间都表现得很正常,因此获得了偶尔上网的机会。
“要我说,就是她家长太不负责任了。可是外人又插不上嘴。”陶柏轩很头痛,“她一上网就在粉丝群里传播你已经恋爱的消息,我已经让后援会把她除名了。反正照片是我亲眼看着她删的,没证据就这么说说,问题不大。”
捕风捉影的恋爱传闻,圈子里不只一家有,一般只要不造成过度的影响,经纪公司都是放任的。
“知道了。”江龄也顿了顿,“陶哥,我想去一趟公司,你找人来接我吧。”
“嗯?你要干嘛,今天没有工作啊。”
“想去看看。”
陶柏轩不明就里,但还是同意了,说一会儿看看公司谁有空就让人跑一趟。江龄也总算从床上起来了。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像把这些天躺出来的酸痛都拉开、伸展开,而后按部就班地洗漱,换衣服。
能穿的衣服就只有行李箱里带来的那几件,和那条虽然洗干净了,但沾染过许多成人回忆的裙子。江龄也想了好一会儿,摸出手机。
【江龄也:哥哥】
“我能不能”四个字没打完,电话拨了回来,陆诩之那边的背景音有点吵:“怎么了?”
“我想出门。”江龄也面对衣柜坐着,踢着拖鞋,“没衣服穿。”
“给你买?”
“那还要等人送。”话音不自觉地带上撒娇的意味,江龄也说,“我想穿你的。”
陆诩之乐了:“这还要打报告?我不是说家里的东西你随便用么。”
“哦,我就是想礼貌一点。”得到首肯,江龄也朝衣柜走了过去,打开橱门,一边用眼睛检视着花色,一边说道,“顺便告诉你,我要穿我男朋友的衣服出门了。”
陆诩之:“……”
“你说像不像事后,因为我的衣服弄脏了,所以不得不拿你的衣服穿。”江龄也拿出件衬衣放身上比了比,“诶,为什么明明我们身高差不多你尺码比我大啊,好像穿不了‘男友衬衣’了……”
“江龄也。”陆诩之几乎是磨着牙说的,他甚至能脑补出江龄也光着身体站在他衣柜前挑衣服的样子,“撩人是要负责的。”
“你又不能赶回来。”江龄也满意地笑了,“我挂啦,拜拜。”
“……”
这他爷爷的可能是陆诩之人生第一次觉得电影拍摄周期太长了,他现在只想回家把这个在他忍耐底线上反复蹦迪的小妖精给办了。
奔三老男人一朝开了荤,实在是食髓知味。小男友不在身边的日子非常难熬,居然还要受这种折磨。
能怎么办?
他、忍。
陆诩之比江龄也高了6公分,再加上身板更壮实一点,正好差了一个码。江龄也试了下衣服,发现制服衬衣实在撑不出型,只好作罢,找了件宽松的T恤穿上,配了条休闲裤。
穿好之后他就坐在客厅里等公司的人过来,手上没事做,便打开了微博。
他很久不上微博了,或者说,除了刚出道那段时间以外,他就没怎么上过微博。
人是渴望被看见、被认可、被赞美的,所以刚参加选秀的时候,他会因为涨粉而兴奋,会因为收到鼓励的话而开心。可惜艺人这种工作,一切优缺点和私生活都会被放在镜头下无限放大,一旦红到某一个高度,黑粉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谩骂就像白纸上的黑点,哪怕只有寥寥几句,也显得那么突兀。
他不是个精神状况很好的人,有自知之明,不会逞强,很早就处于躲着微博走的状态。后援会有公司负责运营,他很少空降跟粉丝聊天,所以其实,也有听说过,外面传他“高冷、不好相处”的话。
其实是想过,这样很对不起粉丝的。
只可惜有时候他实在没勇气。精神疾病之所以被称之为“疾病”,就是因为病人的理智常常无法控制身体反应。
恋爱这件事,也许得想个办法和粉丝沟通一下……
就算不能照实出柜,至少也……跟她们多说说话吧,电影上映还要很久,没粮的姑娘们应援也很辛苦。
而且——
“我想到要做什么样的专辑了。”一小时后,江龄也坐在公司会议室里,看着对面的人说。
坐在他对面的是聚星娱乐的音乐总监,撑起了公司大半边天的男人。
在音乐总监身旁,还有舞台导演、MV导演、选歌组组长、概念设计总监、宣传组副组长等等一大堆工作人员,以及陶柏轩,所有人都带着笔记本,听江龄也说话。
陶柏轩没太听明白:“你不是不想录歌么?”
按照原本的工作计划,《错位之吻》播出的时间段,江龄也应该推出一首全新的EP单曲,现在都搁置好几个月了,粉丝还因此骂过公司是不是打算雪藏江龄也。
“单曲的相关工作早都准备好了,你要录就一句话的事。”音乐总监说。
江龄也摇摇头:“我不想录那首单曲,我是想做一张专辑。”
“一张,独属于‘我’的专辑。”
这件事他琢磨有一阵子了。
对江龄也而言,这段偶像生涯和他自己是割裂的。他性格并不讨喜,精神状况常常很差,不喜欢镜头,讨厌被打扰,既没有跳舞天赋,也不喜欢唱歌,还有很多难以启齿的小秘密。就连陶柏轩都常说,他的性格不适合做偶像。
事实上,当初也确实是为了舅舅的公司才去参加的比赛。
躲在公司准备的人设背后,过完全割裂的虚拟生活,一年两年三年……他渐渐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
三年是一个流量明星的保鲜时间,江龄也觉得,是该到他告别过去的时候了。
不是为了人设,不是为了红,只是为了给自己的三年,以及粉丝,一个交代。
你为了什么在做音乐?
他反复问自己,终于在拍完两部戏之后,寻找到了一个符合心意的答案。
——为了表达自我。
“你的意思是,你需要一张贴合你本人的专辑?”音乐总监在手头的笔记本上划了一条长线,另起一行写新的笔记,“你想做正规专?还是迷你?”
“现在发单曲的人多。观众的注意力太容易分散了,专辑的空白期太长。”宣传组组长适时接话,“或许可以这样,一个月发一首数字单曲,最后攒出六首或者十首歌发完整专辑。这样可以持续保持热度……”
“不是。”江龄也无奈地看着这群迅速进入工作状态的同事,好不容易打断了他们专业的讨论,“我是说,我想学写歌。”
音乐总监:“……”
宣传组组长:“……”
音乐总监:“你可以试试,作词按你的想法来,作曲方面我会帮你,编曲也可以尊重你的想法。从头学做歌学习成本太高了,你应该不会想独立完成吧?”
“不不不,有您帮忙再好不过了。”江龄也就是为了找帮手才把人叫过来开会的,他不会天真地以为凭借三年流量经验就能迅速学会编曲了,真那么容易,谁还勤勤恳恳学音乐?
宣传组组长不太苟同:“周期太长容易过气……”宣传组工作不好做啊。
“我有点想法了,两三首吧,最多五六首,做个迷你专。”江龄也冲她讨好地笑笑,“年底前我想开个演唱会呢,至少在那之前要把专辑发出去。”
音乐总监皱眉,笔记本上又划了好几条线,似乎是在苦恼工作安排。
商演统筹负责人:“巡回还是单场?提前两个月告诉我想法,我要安排场地,还要协调物料和人员。”
“这事我会记下的。”陶柏轩接了话,“没事,反正大老板说了,龄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只负责协调工作。”
心里一下子满满当当的。江龄也莞尔:“谢谢。”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开完会,各忙各的。音乐总监让江龄也三天内把自己的想法整理成文档发给他,好推进下一步的工作。
那天陆诩之问过他,“你以后想做什么”,他没有回答。
音乐,演戏,对他来说,都是“必须全力以赴完成的工作”,而不是他极度热爱的事,虽然做起来并不讨厌,但总觉得差了什么。
甚至在舅舅的公司不缺资金周转,陆诩之成为自己男朋友以后,这两件事都少了非做不可的理由。
以后要做什么呢?
他想了很久没有答案,终于想明白,自己就不适合想这些。
生活就是时间推着人走,如果想不出方向,那就认真地做完手头的每一件小事。继续唱歌,继续演戏,只要还有人需要,只要还有人在期待。
但是在那之前——
他想要克服自己的恐惧,告诉所有人,他是个怎样的人。
第50章
我是杀人犯的儿子,但是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喜欢穿女装,喜欢粉色,喜欢蕾丝花边和亮晶晶的小装饰品,但我不是变态。
这是无数个哭到痉挛干呕的夜里,大脑潜意识想要告诉他的话;也是陆诩之从身后进入时,一遍遍穿凿到他身体里的碑铭;更是妈妈死前,想要表达给他的爱。
粉丝们支持他好几年,他不想再用人设欺骗她们,如果真实的自己无法被接受,那也……
那也不过是,放弃现在的一切罢了。
他已经能抓到陆诩之了,他没什么好怕的了。
……
“在干嘛?”这天晚上,陆诩之下了戏,照旧给江龄也打电话。
江龄也已经回到南苑了,刚洗完澡,坐在地毯上,对着一张小桌子苦恼:“在写歌词。”
“写歌词?”陆诩之好像在换衣服,那头传来悉悉索索忽近忽远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我以为你们流量都不会自己写歌……看来是我有偏见了。”
“其实确实是,基本都是公司写的。”江龄也说,“我也是第一次。”
陆诩之倒吸一口凉气:“嘶……”
“嗯?”江龄也还以为他撞到哪儿了,“怎么了?”
“你这话实在让我想很多。”陆诩之叹了口气,“注意措辞,小朋友。这大晚上的,哥哥我独守空房,好寂寞的好不好?”
“……”江龄也的脸胀红了。
如果是从前,他现在应该说点什么嘲讽陆诩之的话,比如是“老男人真急色”,“一天天的脑子都在想什么”之类的,可现在,他也被陆诩之这一句话勾得身体有点热。
刚开荤的年轻人啊同志们,最血气方刚的年纪,这都禁欲多少天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也好苦。
“要不……”江龄也耳朵都红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去给你探班?”
“……”陆诩之沉默片刻,再开口声音压低了,像是在忍,“不行,不能在剧组里做那种事……我有原则的。”
这个吊尔郎当的人心里有一根准绳,有可为有不可为。
在他心里,演戏大概是件神圣的事,也因为如此,江龄也从来没有随意对待过任何一场戏。
听他这么说,江龄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你什么时候杀青?”
陆诩之:“还得一个月吧。”
“……”有点失望。
“不过,”陆诩之话锋一转,“虽然不能让你过来,但是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事。”
“什么?”
“耽误你十几分钟。”陆诩之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声线压下去,又沉又欲,仔细听,还带着轻微的气喘,挠得江龄也耳朵止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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