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自己想发横财想疯了,好不容易捞着点现在又没了!
苏仰敲了敲门,尝试安抚她:我们不是来抓你的,就是想打听一点事。
维吉妮亚哑着嗓子,抽泣道:骗鬼呢?还演嫖|客?能不能要点脸?
孟雪诚靠了过来,说:我们真的不是来扫黄的。你要是不放心就待在里面也可以,我们问完就走。
维吉妮亚停止了哭泣,安静了一会儿,小声问:真的?
孟雪诚:真的,希望你相信我们。
……那你们等一下。维吉妮亚委屈的声音传来。
数分钟后,维吉妮亚小心翼翼地开门,她卸掉了脸上的妆,换上一套普通的卡通睡衣,与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差不多,有着可爱的一面。说实话,维吉妮亚不太相信这两个人只是来问话的,只是想到对方是警察,真要抓她有的是方法,她始终逃不掉的。维吉妮亚自暴自弃,从洗手间搬出一张小板凳,坐在边上,手里拿着一根女士香烟。
她抽了一口:快问吧。
孟雪诚把黄康的照片拿出来: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维吉妮亚夹着烟的手忽然僵在半空,任由烟灰滑落地上,她眼中浮上淡淡的恐惧,眨眼间消失无踪:见过。
孟雪诚一喜,看来维吉妮亚真的知道点什么,立刻追问:在哪儿见过。
就在隔壁,519。维吉妮亚吐出烟雾,慢慢说。
苏仰观察着她的表情:你在害怕。为什么会怕这个人?
维吉妮亚没想到那种恐惧感只在自己的脑海里出现了不到一秒,几乎连自己都没发现,居然被面前这个男人洞穿了。她说把烟递到唇边:我们这里隔音不好,519那边经常有女人的哭声,听得清清楚楚。她的神情有点茫然,夹着烟的手垂了下来:估计是玩儿些变态的东西,或者情|趣小游戏之类的吧。我之前也遇到过,有些客人会要求你装成被强|奸的样子,哭得不够大声,反抗不够用力,总之他们不满意就不给钱……谁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呢……维吉妮亚看向苏仰,淡漠地问:出了什么事吗?真的有人被强|奸了?孟雪诚跟苏仰无声地对视着,算是明白了维吉妮亚话里的意思。在这种地方生活,大家心里都明白,即使有人哭喊着求饶,她们这些邻居也不会过问,最多当成是一些特殊玩法。
林梓青如此,白玉、汪敏曦也如此。
苏仰不能将事实告诉维吉妮亚,只好含糊道:他跟警方最近调查的案子有关。
维吉妮亚不关心时事,也不知道最近的案子是什么意思,她对着马桶弹了弹烟灰:我说呢……哪儿有人这么能折腾。
孟雪诚问: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
维吉妮亚回忆了一下:奇怪的话……她忽然皱眉:我听隔壁说,519扔出来的垃圾里有很多药盒,可能住了个瘾君子。说到这里,维吉妮亚顺口问了一句:他是吸毒的还是毒贩?
孟雪诚没有直接回应她,维吉妮亚便认定了黄康是个瘾君子,垂着头说:这些吸毒的抓了最好,少出来祸害了,真他妈的该死……狗屎不如。维吉妮亚骂骂咧咧的,不知不觉中放在大腿上的手背上传来滴滴湿意:傻|逼水管又漏水了……维吉妮亚小声说。
苏仰没有拆穿她,维吉妮亚呼了口气,强装镇定问他们:你们要抓这个人吗?
孟雪诚笑了笑:当然,这是我们的职责。
维吉妮亚狠狠吸了一口烟,思绪紊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小雅就是被这些人给害了……真他妈的该死!咒骂声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细细的哽咽。
苏仰递给她一盒纸巾:叶小姐放心。
维吉妮亚睫毛一颤,她几乎都要忘了有多久没被别人这样称呼过了……
住在这里的人通常会给自己取个洋气点的名字,维吉妮亚就是她在网上随手一搜的名字,不过就连假名都很少听见。客人会说自己是鸡,是妓|女,出来卖的。久而久之,她也觉得自己天生低人一等,名字对她来说,早就没什么意义了。
苏仰是在维吉妮亚洗澡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她放在桌上的一封信,方知维吉妮亚原名叶芷兰。
岸芷汀兰。
维吉妮亚没怎么读过书,她不懂自己的名字有什么意思,只知道是奶奶取的,很好听。她不愿意让客人知道她的本名,从那些人嘴里说出来,仿佛会脏了这三个字。她没什么追求、甚至没什么底线,唯一坚持着的就是藏好自己的名字,不让其他人知道。
叶芷兰抽了两张纸巾擦干眼泪,慢慢站了起来,走到那张合照面前,轻轻拿起:如果没有毒品……小雅肯定能好好活着。
孟雪诚不想耽误时间,另一方面也好把私人空间还给叶芷兰,他收好证件准备离开。临走前,苏仰告诉叶芷兰:维吉妮亚在拉丁语当中象征春天,是个好名字。
叶芷兰摇摇头,放下相框:我不懂这些。
苏仰想起自己靠近叶芷兰时,她往后退的那一步。
她明明是害怕的。
苏仰说:你没必要过这种生活的。
叶芷兰嫣然一笑,却满眼泪水:不是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的生活。
但是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苏仰朝她点头道别。
叶芷兰待两人走后,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像是将这些年的委屈一并通过泪水发泄出来。她家境贫穷,没钱读书,年纪轻轻就去了便利店打工,却遭到店长的猥|亵。没人知道她的苦处,奶奶去世后,只有一个和她相依为命的妹妹,叶芷兰只能担当起母亲的角色,照顾她爱护她。妹妹考上了外省的大学,叶芷兰拼了命一样,白天在餐厅洗碗,晚上去夜店上班,就为了多挣点钱给妹妹。可她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沾上了毒品……
……孟雪诚注意到苏仰眼里黯下去的光芒,想必某个人职业病发作了,想要安慰一下面前这个可怜的女孩,绕了一圈结果把自己套进去了。嘴上劝着叶芷兰改变生活,实际上自己也做不到。孟雪诚想趁着这个机会怼一下苏仰,以报他让自己演嫖|客之仇。
苏仰重新戴上眼镜:走吧,去519。
就在这一刹那,孟雪诚似乎从苏仰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心脏一紧,话也说不出了。
往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519号单位,孟雪诚拿出蓝牙耳机,通知张小文他们所在的地方,然后又拨了电话回市局,让他们派点人过来支援,顺便盯着附近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可以的车辆离开。
为了安全,孟雪诚不会让苏仰贸然跟自己进去逮人。虽然他有配枪,苏仰可是实打实的赤手空拳,万一黄康故意设了陷阱或者持有武器……他可不想出什么幺蛾子。
孟雪诚看了看时间,最多十分钟分钟,分局的兄弟就能赶过来支援。
苏仰阖上眼眸,耳边依然是延绵不绝的呻|吟声。
他掐着自己的掌心,好让头脑清醒一点。有一件事苏仰一直想不明白,他和孟雪诚在黄康的别墅附近发现了浑身是伤的林梓青,而黄康本人则选择在里巷这个地方躲着,甚至犯案?黄康有严重的强迫症,他必然不会让林梓青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为什么林梓青会一个人出现在别墅区?
在苏仰思考期间,走廊上的灯忽然一闪一闪的,响起了一阵铃声,顿时,所有单位都像被拔了电池的喇叭一样,齐整整的安静下来。孟雪诚啧了一声:这就是那个高端的警报器?以她们静音的速度看来,换做是扫黄行动,等警察上来了,估计她们都穿好衣服,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搓着麻将。
分局前来支援的警察赶到,孟雪诚让人把门给砸。苏仰往后一靠,不知道是不是除了砸门以外就没有别的温柔点的破门方式了。
大门质量很差,三两下就被撞开。刺鼻的消毒药水味扑面而上,即便是长时间在医院工作的苏仰也难以忍受如此强烈的气味,他抬手捂着鼻子,跟在孟雪诚身后走进这个单位。
客厅的窗户紧紧关着,架在天花板上的光管把整个单位镀上一层温暖的柔光,地板干净得反光。整个客厅除了一张沙发一张桌子,什么都没了。
孟雪诚把洗手间的门推开了,往里走了两步。胃部猝然剧烈抽搐着,他只好闭上眼睛,努力把呕吐的欲望给压下去。
恶心的腐臭味像是得到了解放的恶鬼,肆意作恶。苏仰屏着呼吸往洗手间方向走去,孟雪诚脸色铁青,眉心锁着,他拦着还想往前走的苏仰:别去。
苏仰绕过孟雪诚,大步走进洗手间。
洗手间非常小,最多只能同时容纳两个成年人。墙壁上留着斑驳的血迹,排水口被堵着,蛆虫乱爬。洗漱台上放着两个玻璃罐子,里面装着被福尔马林泡着的胎儿。
第30章
苏仰自问见过不少血腥场面,只是如此肮脏腥臭的,还真是头一回。他转身,孟雪诚递给他一张面纸,带着芬芳的茉莉花香。
谢谢。虽然茉莉花香跟现场的尸臭味结合出另外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但孟雪诚能有这份心苏仰已经很意外了。
孟队,这里面有人!一个穿着制服的小胖子嚷了一句。
小胖子推开房门,客厅的灯光顺势钻了进去。孟雪诚往里一瞧,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男人侧躺在床上,床边还有好几个注射器和药瓶子,白色的药丸随意散落在地上。
孟雪诚走进去,将那人翻了过来。
是黄康。他探了探黄康的颈动脉,跟门外的人说:快叫人上来,还没死。
苏仰问物检人员借来了一双手套,他走进房间,弯腰拿捡起地上的白色小药丸:BZD。
镇静剂?看样子吃了不少啊。孟雪诚听说过这种药物,长期服用的话会上瘾,服用过量容易陷入深度睡眠,部分不法之徒会利用这种药物进行绑架或者实行强|暴,又或者成为自杀工具。
黄康的枕边全是这些药物,物检人员将部分的药物装进物证袋,顺便给了孟雪诚一双手套。孟雪诚翻了翻黄康床边的柜子,拿出几盒已经开封了的三唑仑。孟雪诚把药盒递给苏仰,苏仰说:这些药物的主要都是安眠镇静,抗焦虑用的。如果这两种药混着吃,容易出事情。
孟雪诚又翻出几个空掉的药盒子:他想自杀?
苏仰只觉一阵头痛,如同针刺一般:不是,黄康这种情况比较像是强迫症发作而引起严重焦虑跟失眠,三唑仑的空盒子多,应该有长期服用的习惯。只是近期他的焦虑症状严重了,觉得三唑仑不管用,开始换药。不排除黄康已经进入精神错乱的阶段,所以才会乱吃药。
救护人员抬着担架进来,两人靠边一站,好让救护人员将黄康抬走。
那么李素夙会在哪儿?孟雪诚将药盒子交给身后的人:该找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黄康的别墅、南街的诊所、里巷的单位……他们能把李素夙这么大一个人藏哪儿去?
少顷,苏仰揉着太阳穴缓慢说:黄康焦虑的源头就是李素夙,如果我是他,我会把李素夙安排在一个看不见,甚至不想回忆的地方,离自己的生活越远越好。
孟雪诚疑道:什么叫做不想回忆的地方?
一般来说是产生阴影的地方。阴影这种东西因人而异,就好比海边有一具腐烂了的尸体,有些人看过没多久就忘了,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敢再靠近海边。
孟雪诚抬起眼睛看向苏仰:我记得你说过,他们犯案的过程充满了仪式感,那么这个仪式感跟黄康的心理阴影有关系吗?
苏仰摘下手套,揉成一团:你听过实景暴露疗法吗?将患有恐惧症或者焦虑症的病人带入真实情景,直面恐惧,比起系统脱敏,这种方法有效缩短治疗时间。
黄康是在做心理治疗?孟雪诚欲言又止,他不是不相信苏仰的话,而是整个事情听上去太过荒谬了。那他为什么要杀人?杀人能治好他的心理创伤?
黄康的杀人手法过于残忍,以这种方法杀人一般都是单纯的发泄,并且对孕妇怀有强烈的憎恶感。他会给受害者换上他母亲标志性的穿着打扮,然后抛尸在垃圾堆。要么黄康从小就恨他的母亲,要么就是极度的爱无法宣泄转化成恨。一般遭到过家庭暴力的孩子容易偏激和留童年阴影,可是黄康没有,从傅文叶调查到的资料里看,他就是一个在温室下长大的孩子,我想不到他恨他母亲的理由。
孟雪诚抹了把脸:所以黄康极度爱着他的母亲?
如果一个孩子发现自己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他除了恨他的母亲,还会恨他自己,这可能是他患上强迫症跟焦虑症的主要原因。当中可能有更细节的事情暂时还没发现,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黄康的犯案动机跟作案过程,都围绕着他跟他的母亲,以此作为主题。黄康的焦虑症日益严重,无法依靠药物纾解,只能换一种模式,采取实景暴露疗法。他将自己畏惧、焦虑的源头找出来,然后迅速接触到实体,进行集中练习。所以对黄康来说,杀人说不定真的可以缓解他的情绪问题。
苏仰的声音的渐渐小了下去。孟雪诚拍了拍他的右肩,随即想起了什么,不足一秒,就跟触电般抽回手。孟雪诚偏过头,低声道:你先回去吧,黄康这样子送去医院还要洗胃,不知道多久才能醒。他醒了我再通知你吧。
苏仰点点头,嘴唇泛白,孟雪诚见他脸色不好,只好跟着他一块下楼。
秦归跟张小文两个人依着车门,满脸担忧,见孟雪诚跟苏仰下来,马上迎了上去。孟雪诚拉开车门,先让苏仰坐进去。远处的徐小婧放下对讲机,一路哒哒哒跑到他们身边,眼睛微红: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电话又不接,短信又不回!
孟雪诚掏出手机看了看,漆黑的屏幕倒映着他疲惫的脸:没电了。
吓死我了!徐小婧撇着嘴:刚才他们下来的时候说黄康厕所里全是血。
嗯。孟雪诚没多说什么,一来是那种环境确实不适合再次描述,二来是他也累了。他转头跟秦归说:你把他送回家。孟雪诚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钞票塞进秦归手里:然后自己打车回家。
秦归受宠若惊,这可是一百块巨款啊!孟雪诚是不是中彩票了?居然会掏出一百块给他当路费!能从这么抠门的人手里拿到一百块,秦归觉得自己应该是SST里的第一人!
最重要的是,他能开到苏仰的车,真是求之不得:好呀好呀!苏医生住在哪儿?
御景小区B栋?孟雪诚回忆了一下。
哦,好。秦归拉开车门,孟雪诚见秦归一副暗爽的样子,警告了他一句:你特么别乱开,听见没?
秦归这一路都充当着安分守己的好司机,安静地把车往御景小区开,苏仰靠着椅子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仰再次睁眼,已经到了自己家楼下。秦归找个地方把车停好,降低了自己说话的分贝:到了,苏医生你先回家休息吧。
苏仰冲他一笑:谢谢,辛苦你了。
哪里话!不辛苦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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