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于是抬眼冲他笑，轻声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当然有，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还打算跟我说出来吗？”说完，幸村看一眼满脸“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正在犹豫纠结”尴尬表情的某人，暗叹一声立海大网球部里究竟有着怎样一笔烂帐。
他想了想，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便一脸随意地选择更换话题：“明天的训练安排好了吗？我最近打算更换一下比赛阵容。”
柳迅速扫了他一眼，又更迅速地将头低了下去，仍忍不住腹诽一句自己刚刚这是怎样符合小女人行为的腼腆举动啊……
幸村见他面色怪异，还以为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我这样做不是因为你们原来的安排不好，只是毕竟到全国大赛了，我们多准备点花样更可以让对手措手不及。”
“你多心了，”柳轻笑着睁开眼，略显刺眼的阳光让他重新将眼帘阖上，“我又不是这种人。”声音中满是笑意。
幸村闻言一怔，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后不觉微窘，便将头扭向一边，知道自己之前的反应未免太大了一些。
两人之间又寂静了一会儿。
柳在越来越诡异的气氛中，只得承认最近自己确实在躲着对面那位，否则换了往常，现在他早就找到两人都感兴趣的话题聊得欢畅，而不是在这里大眼瞪着小眼，彼此相对无言。
幸村似乎也有同样的感受，微微地垂下头，笑着说出对方心中所想：“你现在一定很懊恼吧，想着如果幸村精市没有告白，现在就不是这么一番尴尬的情景了。”
柳扯了扯嘴角，同时无声告诉自己最好的答复就是沉默。他无法再像往常用调侃的语气唠叨一句“你笨一点不行啊”，半真半假地将话敷衍过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有些东西毕竟不同了。
“不过这样也很好。”幸村上前拉住他的手，然后像是要阻断他抽回手的念头一般，并拢五指加大力度，“我送你回家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柳愣了愣，看清楚对方眼中闪烁的情绪后才褪掉迟疑，微笑着点头：“好。”说完仿佛又觉得自己的答应太过敷衍，轻声补充道：“不过总是送赤也回家，现在被人送回去觉得怪怪的。”
“跟真田一起回去的时候有这种感觉吗？”幸村拉着他在前方走着，柳认真打量对方，却只能看到一颗后脑勺，所以无法判断他此时的心情，以及说这话的用意。
——不过听声音立海大部长又似乎心情很好。柳微微皱起眉，不知道刚刚从话语中听出的愉悦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所以他在半长不久的思考时间过后，才回答道：“这不一样，我跟他总是顺路。”无所谓谁送谁回家。
幸村回头，轻声重复：“嗯，这不一样。”
柳一时难以界定自己现在应该哭还是应该笑，匆匆应承一声，便低下头专心数起从脚下溜过的铺地砖格。
数到九十九格的时候，幸村停下脚步，回身给了他一个拥抱，装作没觉察到柳的僵硬一般，笑容依旧温和耀眼：“明天见。”
“嗯，明天见。”柳知道他打算明天回校便上课，想了想叫住了已经打算离开的人，“麻烦稍等一下，我进去拿这一年的笔记，我想你应该用得到。”
“好，麻烦了。”
柳生来到三年C班门口，扫一眼在走廊上打闹的零零散散几个学生，有礼地上前道：“麻烦帮我叫一下柳莲二同学。”
“柳生君你真是的，直接叫柳就可以了啊，还‘柳莲二同学’……”留着板寸头的男生状似无奈地撇嘴，嘟囔着“太客气了啊”，探身从窗户外朝教室里面喊了一声：“莲二，柳生君找你！”
柳生跟着朝里面看去，正好看到柳闻声停下了给幸村讲题的动作，缓缓朝这里转头。绅士无声推了推眼镜，在接收到立海大太上皇的微笑后，不觉有些后脊背发凉。
——早知道就不答应皇帝陛下别别扭扭地让自己来找军师大人商议国事的嘱托了——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心里懊恼着，柳生相信自己现在的表情也依旧有礼而疏离。他上前一步，冲已经走出门的柳点了点头：“下午第三节 课后请到学生会议室开会。”
柳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既然是学生会的会议，为什么刚刚柳生会只叫出了只是担任虚职的自己，而没有将身为副会长的幸村一并唤出来通知呢？
“你跟部长说一声吧。”柳生发挥了他一贯善于察言观色的本领，不紧不慢对解释自己此举的原因，“我想还是由你来说比较好。”
柳苦笑。原来几个人之间的兜兜转转，立海大的双打一都明明白白地看在眼里。
他于是道谢，然后理所当然地转身准备进教室，却被柳生再次叫住。带着疑惑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绅士略显犹豫的俊脸。
“如果你不知道应该选谁……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知道怎么收场，也许可以问问雅治。他说他可以帮你。”柳生说完，微微颔首，不待柳回过神回礼，便径自离开了。
柳站在原地出神一会儿，在一阵细微地摇头后迈开步子，朝远远坐在位子上从自己微笑的幸村耸了耸肩。
身为风纪委员的柳生比吕士还在跟校长办公室的常客仁王雅治在学生会议室门口拉拉扯扯。
柳懒得抬眼看这两坨，用原子笔将手里真田刚刚下发的活动表表头描摹一遍。会议开始已经有五分钟了，柳生仍站在窗户旁边低声说着什么，压根没有要走进来的意思。
身旁坐着的某个女生已经跟同伴小声议论这一对是不是在吵架了，毕竟做出这种失礼的举动实在不是柳生的作风。
青山正冲好友没好气地翻白眼，隐约听到棕发少年吐出“8%”的字眼，双眼一亮，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柳。
被当做有趣物品的立海军师回了她一个气定神闲的微笑。在上一期的立海大同人志中，这个青山在上面发了一篇真柳文，可是虐了自己一番。
……好吧，我没有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郁闷……
门终于被推开，柳生先是为自己的迟到道歉，然后迈着有条不紊的步伐在幸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绅士将目光从落座的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冲远远坐在会议桌另一边的人笑了笑。只有十五度的半成品笑容。
果然不是吵架。柳暗暗松了口气，知道如果是心情不好，柳生一定会打起百分之百的精神给自己一个守礼到完美的笑容，而不是像现在，透着难掩的偷懒味道。
真田继续将成叠的资料往下发放，每次把还泛着暖意的白色纸张传给下一个人时，都会不自觉地扫一眼柳，每次看到的都是对方半趴在桌上，低垂着头，无声地整理资料的样子。
这是柳第一次选择在开会的时候坐在离他那么远的地方。真田解开捆纸张的绳子，有些不安地安慰自己他只是需要时间。
会议结束的时候柳第一个站起来，一反往常总是磨磨蹭蹭到最后的传统，强压着步子走出会议室。
——如果留到大家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肯定会被那两个人中的某一个叫住。柳一边暗叹着自己的明智，一边抬头。白头发的狐狸欺诈师懒洋洋地倚在树上冲他巧笑嫣然。
柳某人不觉僵硬了身体，明白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是精彩到一定程度了，否则不可能让此人笑得如此花枝乱颤。
第70章 第 70 章
真田弦一郎看着站在网球部门口，一脸无辜笑意的仁王，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
立海大这个一向不听管的部员经常会无缘无故地抽风，不过鉴于双打一素来的所向无敌，他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
——只是，面对他现在明目张胆堵着门口不让开已经长达五分钟的无礼举动——自己似乎已经不能够装作看不到下去了。
而且……
真田沉声道：“你今天怎么会这么早来？”
以前这个时候，这只狐狸应该四仰八叉横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而不是像现在，一脸让人摸不到头脑的古怪微笑，意态坚决地将一只脚蹬在远侧的门框上，公然在他这个副部长面前破坏网球部公物。
“稍等一下，等其他人都来齐后再进去。”仁王全然一副没听到他之前质问的样子，笑着伸出一根食指，嚣张地在脸色泛黑的皇帝面前摇晃。
真田的眉头越发紧皱。仁王吊起一边的眉梢，想象着如果此情此景让坐在里面的人看到，对方一定会老神在在地摊开笔记本发表看法：“弦一郎快要暴走的几率是94%。”
狐狸的笑容越扯越大。
真田被他看得心底发毛，刚想拉下脸来直接进去，就听到柳生的声音施施然在旁边响起：“柳现在在里面，你们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
“为什么？”真田闻言没有在意神出鬼没凭空窜出来的人，直直盯着仁王说出自己的疑问。
柳生无声退回到角落里，看着搭档脸上纠结抽搐的神情，不觉心中好笑——皇帝陛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您老难道就不能脑筋转个弯子自觉得出我们想告诉你的答案吗？
——当然是柳军师现在不想见你了！
……不对……绅士凝神打量着有些不耐烦的真田，觉得此人虽然一贯是木头疙瘩不开窍的典范，但是也不至于迟钝到这个地步。
莫非自己跟雅治想出的这个看起来似乎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压根没有被纳入他的考虑范围？
柳生状似随意地踱着步子，按了按正努力忍耐着嘴角抽搐的搭档，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有没有看出来我们的皇帝其实很胸有成竹？”
“……我当然看出来了，”仁王见真田似乎正在苦苦思索自己话中含义，分神冲柳生努嘴，“只是我实在想不出来他有什么好倚仗的。”
狐狸用眼角的余光扫着真田，故意将声音抬高：“如果是我，我就选小切同学了。”
“如果是我，我就选部长。”
立海大双打一两人相视一笑。从真田瞬间铁青的脸色中可以轻易地知道他刚刚已经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柳生迅速行动起来，不着痕迹地将仁王护在身后，同时默默询问自己如果真田选择变身，自己是会被一招秒杀呢，还是会被瞬间KO呢？（……这两个有区别吗？）
真田正面色难看地转头望向身后，考虑着如果自己现在做掉两人，会被逮到的可能性会是多少，却见桑原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提着网球袋哼着歌进来。
幻想破灭的皇帝有些不悦地瞪了桑原光秃秃的脑袋一眼，旋即迅速扭回头。
被门口诡异的气氛以及真田难看的脸色和凌厉的目光吓到的老好人瞬间捂住胸口（……），颤颤巍巍地看向明显在挑战权威的仁王。
后者施施然冲他抛了个媚眼。
仁王一把拉住冒冒失失冲进来看也不看就要往里面闯的切原，一边抬手给他整理乱糟糟的衣领，一边嘱咐一头雾水的众人：“好了，主角都到齐了，听我的话，你们三个排成一排。”
幸村半倚着墙，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仁王对切原做出的亲昵动作，还在纳闷——或者说郁闷——柳生看到这一幕的毫无反应，不料下一秒自己就被拉入战场。
“部长麻烦你站在赤也左边。”仁王将切原拉到正对着大门的地方，同时伸手比划着示意真田靠过来，嘴里毫不客气道，“那块木头，你站在我们海带右边。”
在三人都站定后，仁王丝毫不介意主人公各自怪异的脸色，上下打量一番，将自己的长袖校队服脱下来递给只穿了短袖的切原：“赶紧穿上……还有部长，麻烦把校服袖子套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一旁站着的丸井有些不解地看着反常的狐狸，见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欠扁笑容，于是只得扫一眼整整齐齐站成一排的三个大佬，试探道，“莫非要cos圣斗士三小强？”
“呸，你真是孤陋寡闻，圣斗士明明有五小强。”仁王对此毫不犹豫地表示了自己由衷的鄙视，赶在真田要爆发之前，满意道，“好了，进去吧——注意步子要一致哦！”
“……你到底要搞什么？”真田咬牙努力配合着切原摇摇晃晃的步伐，压低声音最后仍忍不住做最后挣扎。
仁王想也不想冲他笑：“反正不搞你。”
这句话直接导致了听到开门声而转头的柳在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后，首先就对真田不停抽搐的嘴角发表了狂风暴雨般的嘲笑。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这么做的用意了吗？”被人堵在门口吹了接近半个小时冷风的立海大太上皇笑着看向罪魁祸首。
仁王显然没有自己将要被兴师问罪的自觉。
他先是用一句“我只是为了等一向喜欢迟到的赤也”，不着痕迹地幸村的重点打击对象转向了还在一脸茫然发呆的切原，而后偷偷摸摸躲过真田的瞪视，溜到了柳旁边。
“莲二，你知道我是怎么确定其实我喜欢比吕的吗？”难得愿意敞开天窗说亮话的狐狸笑得高深莫测。
柳果然被他挑起了兴趣，沉紫色的眸子睁开，内里波光流转，晶莹鎏灿。
——果然每个男人心中都隐藏着一个八婆。明白自己计策得逞的仁王将狐狸眼眯成细细的一条缝：“因为我发现，无形之中有一种连我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羁绊，将我跟他联系在一起。”
柳一时没有将这句话的意思完全吃透，正在思量着，就听到仁王继续道：“刚刚那种情况下，三个人穿着同样的衣服，迈着一致的步子同时走进来。”
柳愣了愣，心中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仁王一副压根没觉察到他此时古怪神情的样子，笑着抛出诱饵：“那么参谋——你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谁？”
第71章 牵手
仁王雅治在一手策划了早上的行动后，在当天的部活中再次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新发明的凌厉的发球轻而易举地帮助他赢了发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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