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球要怎么接啊!”连败的非正选部员满脸痛苦地看着计分器上“6—0”的大字,忍不住冲同样没缓过神来的诸正选抱怨,“根本是只要发出来,就可以得分的球啊!”
幸村恢复了披着校服的一贯形象,抱臂笑道:“雅治真的厉害了很多,恐怕现在柳生也不是他的对手了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只是带着调侃的味道想要刺激一下柳生,顺便一报早上莫名其妙吃瘪的仇。
柳生却没有接话,也没有将注意力转向微微下滑的眼镜,而是直直盯着场内,一番若有所思的样子。
柳担心冷场,便用手推了推笑眯眯的幸村:“精市,现在起风了,你快把衣服穿上吧,小心着凉。”
幸村点头,接收到另一边球场射过来的视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小声道:“大后天就又要比赛了,我却还不能上场。”
柳放球拍的动作顿了顿,抬头宽慰道:“不急这一两天,你安心休养,现在只等内村医生点头,就可以参加训练了。”
“这道理不用你说我也懂。”幸村含笑跟他轻声抱怨着。
柳抽了抽眼角,知道此人现在心情甚好,只得满含无奈,发扬自己一贯的传统尽职尽责地给他拆台:“那你刚刚为什么还发表这种无聊的感慨?”
“可是我还是想听你说出来。”对方很自然地冲他眨了眨眼,一点也没有愧疚感和负罪感,反倒对他抽动幅度越来越大的眼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自然地提议道,“用不用我帮你按一按?”
柳一愣,忙站起身子,利用身高的优势将幸村行动的可能性减小到零,还是觉得再从这待下去容易发生危险,随便扯了个理由就匆匆离开了。
仁王斜眼瞅着刚才的一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凑到柳生身边,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枉我费了那么大心思啊。
柳生依旧没有应声,想了半天才低声道:“能不能扶上墙,现在恐怕还看不出来——其实我觉得参谋的态度改变了一点……”
话说完一半就看到自家搭档一脸质疑地盯着自己,绅士只好改口给他分析,想说服对方的同时也在说服自己:“多少总是有一点的吧?”
仁王没好气地冲他撇嘴表示自己实在难以苟同。
两人对话的空当,柳犹豫着走向另一边的训练场。
“等部活完了后一起回家吧——反正也是顺路。”他扬着嘴角,忍不住暗骂自己:最后一句加得未免太欲盖弥彰,呃,应该说是太有失体面了……才不是欲盖弥彰……
真田听了这话明显愣了一会儿,然后才用力将发球机弹来的网球重重击向墙壁,看着黄色的小玩意画着弧线轻巧地在地上弹跳着按稳定在地上后,终于平复下心情,转头看向柳。
良久后真田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好。”他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声音听得如此清楚。
于是仁王柳生的对话瞬间发生了奇迹般的大逆转。
“烂泥能不能上墙,需要时间来验证。”柳生拉着仁王细细的小辫子,笑容中颇有志得意满的味道,“所以说,参谋实在是个有趣的年轻男人。”
仁王依旧没好气地冲他撇嘴表示自己实在难以苟同。
当天的训练时间不早时才结束。整个立海大网球部都在调整状态为最后的胜利做准备,也没有人对于加练提出抗议。
虽然柳在心底里还有些促狭的疑惑。众人默契地选择不抗议甚至连抱怨都没有出现的原因——究竟是因为胜利,还是因为今天的太上皇大人实在是笑得太过灿烂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他却没有将责任往自己头上揽的意思,哪怕Data在不停尽职尽责地告诉他,事情其实是被他搞砸的可能性高达83%。
本来打算最后走的柳并没有磨蹭到部员都散去。真田早在宣布解散后就提着网球袋站在门口,明明白白地将“我在等人”的姿态传达到每个部员的眼中。
切原弄坏了今天的第二支球拍,却没有停下,继续用力挥拍,做着打壁球的练习,俨然一副要留下训练到很晚的模样。
柳莲二在心中按叹着气,装作没有注意到他此时烦躁情绪的样子,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往门口走过去,顺便冲被搭档用力拖出网球部的桑原挥手告别。
看着直着脊背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的男人,柳承认自己现在有些气恼,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肩膀,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触感,低声道:“有必要这个时候就开始从这里等我吗?”
真田却显然心情很好,盯着他紧阖的眼帘,黑色的瞳孔中有着按耐不住的笑意,认真回答:“当然有这个必要。”
柳不打算从他这个多少显得冗长的句子中探究他此时的心情,于是也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冲他略一示意,便自个儿先一步走了。
真田立马跟上,在路人好奇的注视中低声道:“我知道这样做不妥。”此人说这话时仍甚为正色,面皮紧绷,满脸严肃。
柳张张口,挣扎纠结了半天,就要脱口的那句“真田弦一郎——你这简直就是在玩‘小狗撒尿占地盘‘的无聊把戏”却实在说不出来。
却不知道是顾及对方的面子,还是自己的。
为这种事情翻来覆去思量这么半天,真不像个男人……柳笑着将牙根咬紧。
期间两人已经走出了校门,在刚放学人声鼎沸拥挤不堪的街道上,真田往前快走了几步,像是生怕两人走散一样,紧紧跟在他身后面。
过于紧密的距离让后颈暖暖的,伴随着熟悉的味道和呼吸声。柳缩了缩脖子,一时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快走几步的话当然可以摆脱现在的局面。前方密密麻麻插不进脚的人群却给了他足以轻易说服自己的理由,脚下的步子依旧有条不紊,节奏不变。
——弦一郎此时在心里偷笑的可能性是92%。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数据推算跟实际情况相去甚远的立海大军师低头。手上有温暖的触感传来,他暗骂自己的矫情,很是犹豫了一会儿,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挣扎。
其实早在十指相扣的时候,皇帝已经不满足于在心里偷笑,大方地免费给每一个过路人展现自己难得的笑容。
他所知道的柳莲二不常害羞,也很少脸红。
心绪浮动时,耳根的温度却会在第一时间,飘飘摇摇地窜到最高点。所以在那个荒唐的夜晚过去的第一天早晨,他的视线压根没有在对方的表情上停留。
“你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棕发少年站在房间中,依旧施施然闭着眼,声音平和稳重,表情冷静漠然,连他的名字也没有唤出来。
耳根却在悄悄红透。
第72章 番外纪念日(上)
柳莲二从床上坐起身,将滑落到肩部的纯白色丝质睡衣往脖子上一拉,看着从昨天晚上就表现得异常紧张的真田,声音中透着难掩的笑意:“弦一郎,你到底在忙些什么啊?”
真田停下手里的动作,略带郁闷地从厨房探出头来,棱角分明的脸上全是汗水,表明在柳醒过来前,他已经忙碌了好一会儿了。
真田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先是将手上面粉冲洗掉,然后坐到床边,身子微微前倾沉声道:“莲二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柳抬手将他推开,左手翻开床头柜上放着的笔记本,右手解着睡衣扣子,脸上的表情茫然而无辜。
旁边的恋人长久沉默,最终重重叹息着帮他把床脚整整齐齐叠放着的工作服拿过来,一言不发看着柳换衣服。
柳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这家伙就喜欢早早起来守在床旁边等着,非要看自己把衣服换完,才肯安心去上班。
——因为这个缘故,肩上间接担负着不能打破你上班来从未迟到记录职责的我,已经记不清楚多长时间没舒舒服服睡过懒觉了。
是时真田早已经褪下了网球界皇帝陛下的光环,大学毕业后婉拒了父亲要把道场传给自己的提议,到立海大学里谋了职位,工作五年后就被提拔当了正教授。
柳则操起了上辈子的老本行,考了工商管理学硕士学位,在管理家族茶道经营之余,偶尔会一时兴起在网上接生意赚点外快。
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不愁住,柳跟真田对现在的生活都很满意。中学时代的波澜壮阔在这两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心中,都已经渐渐淡去,遥远得连回忆起来都是迷离模糊的。
报童按响了门铃,一如往常短促而清脆。
真田走到门外报箱旁将报纸取出来,看到柳订阅的厚厚一沓黑白纸张之间,夹着一张彩色的卡片。
他重新走到卧室,柳已经换好衣服坐在床沿上静静等待,见他过来,笑着伸手接过报纸,开心地道谢。
真田心中的无力感更甚。这个让两人显得生疏不少的习惯,柳到现在也没能改正过来,不论他说多少次都依然故我。
柳看了看他手里捏着的玩意,初步断定这是一个明信片,遂轻声询问道:“是精市寄过来的?”不年不节的,会给他们寄明信片的恐怕只有幸村了。
没等真田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下去:“按上次的说法,他现在应该是在英国伦敦城了吧——希望没有赶上大雾。”
真田将明信片递给他,看着柳低头看上面的风景照片时脸上流露出的欣赏神色,便在隔了他一米远的地方坐下。
柳觉察到他的反常,从自己待的地方往他那边挪了好几次,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差不多跟平时一样紧密了,才道:“你怎么了?”
“如果莲二你当初选择的是幸村,日子会过得比跟我有滋味吧。”真田说完见他微微摇头,便将人揽到怀里耐心给他分析,“如果那样,你会跟着幸村到各地旅游,参观各种名胜古迹,出席展览和宴会,每天睁开眼过发都不一样。”
“怎么会……”柳环住他的腰,头枕在真田肩膀上,嗅着他现在使用的跟自己同样沐浴露的味道,“我才不会抛下正经工作跟着他当家庭主夫。”
“如果那样,当他去为画展搜集素材时,我会待在神奈川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会两地分居,一年见不到几面,然后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个人变心,最后两个人越行越远……”
柳边说边笑,看着真田渐渐软化的脸颊曲线。这老男人近来总喜欢像个没经历过风浪的毛头小子一样,胡思乱想瞻前顾后疑神疑鬼。
简单用过早餐,柳将没有吃完的面包和牛奶放到冰箱里收好,一边想着弦一郎偏好的咸味面包剩得不多了,今天下午下班要顺道去超市买,一边将冰箱门关上。
柳上辈子不会做饭,这辈子依然如故。
虽然两人同居伊始,真田曾经一时冲动瞒着柳跑去报了料理培训,但是只坚持了一个多星期,便被毒舌的料理课老师给嘲笑回来了。
柳后来知道这事后沉默了一会儿,在真田上班后抄起料理老师的名片想要为自己夫君报仇,电话那头传来的半熟悉半陌生的清嗓子声音让他再次陷入沉默。
其实柳到现在也没有相通,街头漫天的料理班宣传广告中,命运大神究竟有多么神通广大,才能让真田恰巧挑中了观月初的辅导班。
——否则的话,自己现在应该会有口福得多。
附近餐馆的外卖都快吃腻了。
想到这里柳突然有种岁月不饶人的感叹。褪去了王者的光环,不再是网球界皇帝和立海大军师,现在这间柳家祖宅里住着的,不过是两个年近四十却连吃饭也要叫外卖的中年人——呃,中老年人。
现在唯一还在打网球的,就是脾气依旧火爆的立海大名产切原赤也了。柳拧开水龙头洗手,清水哗哗地流淌着。
可是赤也差不多也要退役了,三十多岁的职业网球球员实在很少很少。
像当初立海大正选都很喜欢的奇才阿加西,他切原赤也到如今也可以被认为是第二个传奇了,并且圈子不仅仅局限在日本。
这个称谓立足的背景是整个世界的广阔天空。
这小子显然比当初压他一头的某人有出息多了。
正胡斯乱想着,真田突然从后面搂住他,凑到他耳边低声呢喃,声音中透着笑意:“我今天已经请假了,不过仍可以送你上班。”
“请假?”柳将手上的肥皂沫洗净,疑惑地看着神情中透着得意的真田,“我们年前欧洲两月游,你不是已经将今年所有假期都预支完了吗?”
说完就看见真田脸上的得意神情更加明显。
在柳几乎以为他被仁王附身时,真田才沉声道:“我之前预支的是寒假暑假以及各个周末和各大节日放假——难道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假期了吗?”
柳恍然,想也不想道:“可是你们学校会准一个男人产假吗?”
真田气得抓过他颈子咬了一口,缓了半天才回过神,咬牙道:“你能不能想点靠谱的——我请的是二十年结婚纪念日的一天假期。”
立海大哲学系教授怒气未消,又啃了他一口,才抱怨道:“还有啊,今天是我跟你告白二十周年的日子——你居然忘记了!”
“当大学老师就是吃香,平时福利这么好,居然连结婚纪念日都可以放假。”柳故意不着边际地感叹了一句,看真田神色不对,害怕自己脖子再被袭击,忙一脸认真道,“我当然记得,只是故意不说想气气你的。”
……坏了……
——果然又被咬了——真田弦一郎我的Data显示你明明不是属那啥的啊……
第73章 番外纪念日(下)
面瘫哲学系教授:莲二,白菜市价是多少啊?
面瘫哲学系教授:莲二,我们两个人吃饭的话淘多少米合适?
面瘫哲学系教授:莲二,今天中午麻烦你不要回来了。
面瘫哲学系教授:莲二,家里有配备灭火器吗?
面瘫哲学系教授:莲二,我真是太松懈了!
柳将合同推给对面的人,在对方奇怪的目光中将一个小时响了五次的手机关掉,略带尴尬地解释:“我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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