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伩突然发现许斌和江建忠真的很像,他们都可以为了自身的利益自私到极致。
“叔叔,你真的了解许寂吗?”江伩认认真真道,“他是人,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闻言,许斌皱了皱眉,脸上划过了一丝厌恶:“我们家的事情还不需要外人来指指点点。”
“呵...”
江伩嘲讽一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许斌,还是在笑他自己。
“叔叔,我和许寂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了,”一股酸涩感涌上心头,江伩强忍着说道,“您还要我怎么离开他呢?”
许斌冷漠道:“既然你们在一起过,那我想你应该也清楚他的脾气,他性格倔,一向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只要你不放手,他就会一直这样折腾下去...这对我们两家一点好处也没有。”
江伩疲倦地问道:“叔叔,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我要你主动和他提出分手,”许斌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明确告诉他,你不喜欢他了,你要离开他,你们两个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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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决定动身去S市以后,江伩去见的第一个人不是许寂,而是顾明川。
经过许斌和医院双方的商议,许斌看在顾明川把许寂治好过的份上,已经撤销了起诉,顾明川也重新回到了医生岗位上。
江伩和顾明川讲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并表达了想要感谢和正式告别的来意。
江伩表面上看着恢复正常了,但顾明川却隐隐察觉到江伩的情绪有些不对。
看着江伩的样子,顾明川担忧道:“江伩,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不要承担太多压力。”
“顾医生,”江伩强笑着说,“我无所谓的,无论什么样的压力我都能扛得下去,但许寂不行...”
声音颤抖的太厉害了,江伩不得不顿了顿语气:“我太了解他了,许寂这个人总是犯拧,老是跟自己过不去,特别容易被过去的事情困住...之前是他妈和他妹,现在是我...再这样下去,他会走不出来的....”
“我和他现在已经走到了死局,现在许寂他爸哪怕是付着伤害他的代价也要彻底把这件事解决,他要和许寂死磕下去,但我不行...”江伩哽咽道,“我得顾着他...”
江伩坐在顾明川对面,他一直低着头,顾明川看不清他的表情。
良久,直到江伩那边完全安静下来,顾明川才开口问道:“所以,你做好决定了吗?”
江伩轻声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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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伩来到医院的时候,许寂正闭着眼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就是这个人,在联考的前三天跑回来找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也想着要带他离开,放弃了自己重新选择的人生道路,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江伩有时候就在想,他们要是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江伩走动的脚步声惊动了许寂,病床上的他轻轻睁开眼,余光一下就扫到了站在门口的江伩。
看到江伩的那瞬间,许寂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结果动作太大,一下子就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
“嘶——”
许寂皱了皱眉,表情有些痛苦。
江伩立刻冲过去扶住了他:“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见状,许寂也顾不上伤口了,立刻伸手抱住了江伩,语气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从医院出来了?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江伩也身后揽住了许寂的后背,过了两秒,他闭了闭眼,狠下心将许寂推开。
许寂松开江伩,此时他正高兴着,所有没有察觉到江伩的抵触。
见江伩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脖子看,许寂伸手摸了摸,一脸无所谓道:“你别担心,就是纱布包的吓人,其实没什么事——”
话音未落,江伩就冷着脸说道:“你什么意思?”
许寂一愣,没有说话。
“干什么?什么年代了?玩殉情吗?”江伩冷笑一声,“还是你以为我会感动?”
许寂连忙道:“我不是——”
江伩闭上眼,吼出一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很累!”
许寂一下子怔住了。
“都是因为你,我爸的工作没了,我妈崩溃了,连我也被迫提前在家人面前出柜,平白无故的住了一个多月的精神病医院,受了那么多折磨...我规划好的人生全被你打乱了,你知道吗?”
江伩的话说得越来越快,他生怕自己停下来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看着江伩发飙的样子,许寂怔怔道:“对不起...”
江伩心一颤,忍着接着说道:“我不要什么对不起,我要你看清现实!”
“我现在已经重新回到学校了,我要继续学习,我要高考!我不想再因为别的事情分心了!”
“许寂,你明白吗?我没有时间陪你玩什么恋爱游戏了,我有我自己的梦想,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你永远停在原地!停在过去!”
“我不像你,整天什么事也不做还能当你那衣食无忧、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你能不能....别拖着我了?”
......
等江伩全部说完后,许寂已经完全愣住了。
病情的加重让他的思维变得异常迟钝,他缓了好久才慢慢反应过来:“你觉得...我是在拖累你吗?”
江伩反问道:“不然呢?”
见江伩一脸决绝的样子,许寂彻底慌了。
他知道江伩一向坚定,一旦认定什么事就会绝不拖泥带水的立刻处理完。
许寂语无伦次道:“江伩,你、你...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我...我不会拖着你的,你想做什么事就去做好了,我就、就在后面跟着你就行...”
最后一句话说的小心翼翼的,半点没有以往的自信张扬。
江伩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江伩心一横,突然伸手揽过了许寂的脖子,俯身就要亲吻他的嘴唇。
许寂一时手足无措,在江伩刚贴上他的嘴角的那瞬间,许寂正要伸手揽过他,闭着眼的江伩突然皱紧了眉头,一把将许寂推开了。
下一秒,江伩就飞速冲进了病房里的洗手间,接着强烈的呕吐声就从隔间里传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江伩从里面走出来,当着许寂的面抹了一把嘴。
“看来那些治疗还是挺有用的。”江伩语气闲散道,“看着你近在咫尺的脸,任何亲密的动作都不会让我有什么反应了...我唯一感受到的,就只是恶心而已。”
“咱们俩的事情本来就是场意外,虽然是我把你带上这条路的...”江伩故意皱眉道,“但你不会真的变成同性恋了吧?怪恶心的!”
许寂有些低落,他轻声道:“我不是同性恋...”
“那就好,”江伩说,“既然这样——”
“我只是刚好喜欢上你了而已。”
话音一落,江伩的眼瞬间红了一圈。
说到这里,江伩反而冷静下来了,心中演练了无数次的话终于可以平静地说出口——
“寂哥,我们分手吧。”
这是江伩第一次叫他‘寂哥’,却是为了和他分手。
许寂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许寂,人都是为了自己活着的,没有谁离开了谁就过不下去。不要再这样任性了,你也有你自己的路要走,不要再被过往的事情绊住了,想想自己的未来...你以后可以上个好大学,可以坚持画画,或许.......”
江伩语气一顿:“或许还可以找一个漂亮的女朋友,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总之,你不能再这样烂下去了。”
第70章 信
自从那天提出分手后,江伩和许寂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一眨眼就到了六月份,期待了三年的高考就在连续两天的暴雨中匆匆结束了。
在高考成绩公布那天,江伩拿了D市文科状元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传开了。
一时间,亲朋好友们的贺电纷纷打来,连久不见笑容的荣晓英都难得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压抑了近半年的家庭关系也因为一纸成绩单而所有缓和。
学校的大喇叭里循环播放着江伩的傲人成绩,一些地方媒体也开始轮番来敲门采访,紧接着,江伩家的住址和手机号也不知怎么的泄露了出去,一些补课班和补脑产品甚至也跑过来找江伩代言。
江伩开始了忙得脚不沾地的生活,他的手机也频频受到骚扰。
这天,又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江伩一接通就顺嘴道:“你好,这里不接代言、不接广告、没有学习秘诀,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接着冷笑一声道:“还没恭喜你呢,大状元!”
江伩听出来了,是时易。
“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等着你,你最好在十分钟之内给我滚下来。”
当江伩下楼后,大老远就看到了站在小区中央的时易,而时易也显然注意到了他。
时易没有多说话,迎面就跑了过来,一拳揍到了江伩的脸上:“江伩,你真他妈可以啊!”
江伩吃痛一声,接着温热的血就从鼻子里流了下来。
时易揪着他的衣领,怒气冲冲道:“我和苏闵都快把D市翻遍了也没找到你,结果你他妈在这美滋滋的当你的高考状元呢?三月份的时候你和寂哥分手了是吗?走的倒是挺干脆利索的啊——”
时易不解气,又伸手给江伩一拳:“你他妈还记得我们是朋友、是兄弟吗?!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不是说要和寂哥永远在一起吗?结果他这边刚出事你就跑路了?你个怂逼!!”
时易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江伩,江伩被他揍到了地上,时易就压在他身上,揪着他的衣领接着逼问他。
江伩闷哼一声,试图开口:“十一...”
“妈的——”时易怒吼一声,“你知不知道寂哥他爸进监狱了?”
时易这一嗓子吼得江伩整个人都蒙了。
接下来,时易还跟江伩说了许多事情,他说两个月前,许斌因为涉嫌贪污被抓紧了监狱,名下的所有财产也被冻结了,而被迫中断治疗的许寂被突然出现了孙文静带出了国。
临走前,时易将一封信甩在了他脸上:“这是寂哥让我交给你的信,这信已经在我这儿躺了四个多月了,虽然我觉得你不配,但我答应寂哥的事还是会做到的,不像你——”
说罢,时易就转身离开了。
江伩没有去试图解释什么,他想着,可能有个人恨着,心里会好受点。
以江伩的成绩,他足以随便挑选国内的各大名校,但最后还是通过B大的保送生考试读了公关外交专业。
而许寂的那封信在江伩的书桌里躺了很久,直到江伩去B大报道的前一天,他才有勇气打开那封信。
-
To江伩:
好久不见,男朋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从那个破地方出来了吧?如果没出来也不要紧,再等等我。
没想到我们有一天居然也会用到这么原始的方式来交流,这让我突然想起来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收到的那些傻逼又矫情的情书......那这也勉强算是我给你的第一封情书吧。
最近我的用药量越来越大,脑子也变得越来越迟钝,我开始频繁地忘记以前的事情,连思考都变成一件勉强的事。就连行动上也是,前几天我甚至连笔都握不稳。这封信已经写了两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完,或许它看上去全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但无所谓了,我知道你能明白。
许斌对我还算不错,虽然关在家里,倒也每天好吃好喝供着,比你妈找的那个什么破疗养院强多了。
但每当我抬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时,却总是忍不住想起你。你不在我身边,再也没有人按住我发抖的双手,陪着我一遍一遍地安抚我的情绪了。每当我发病痛苦到极致的时候,我都在想,你是不是也在经历这种难受的想要死掉的时刻?不,你应该比我更惨一些,或许他们正在用最暴力野蛮的方式对待你。
前几天孙文静来这个家里拿落下的东西,居然破天荒的跑到房间里来看我。我问她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她却反过来问我恨不恨她,我觉得很可笑,真的,这些大人都挺可笑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思考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妈生我是为了拴住许斌,许斌养我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孙文静一直都把我当成要和她女儿抢家产的敌人,毕生精力就是为了把我养废....长这么大,我活着的意义都依附在别人身上,我也挺可笑的。
以前我一直在想,就这样吧,算了。他们想让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其实是无所谓的,哪怕是最恶心的蛆也能在臭水沟里活下去,像烂泥一样潦草一生其实也没什么。
但你不一样,江伩,你是我见过最坚定的人,最优秀的人,你好像永远不会迷茫,永远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只有待在你身边,我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在活着。
所以说,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人能走出去,那这个人一定是你,也只能是你。
说点其他的事情吧,我现在进行的心理治疗实在是无聊透顶,比起听这个女医生无穷无尽的唠叨,我宁愿被强制注射镇定药物。不过,她最近换了些奇奇怪怪的疗法,总叫我写一些只有小学生才会回答的幼稚问题,说是要试图唤醒我内心的自我认知,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真是无语。
不过她昨天倒是让我写了些有趣的东西,我特意留下来给你看了。
就到这儿吧江伩,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你的男朋友
许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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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伩不断地深呼吸,试图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但拿着信纸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他将信纸放到一边,伸手拿过了刚刚拆开的那个白色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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