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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穆海峰在一旁听得亦是眼含热泪,心中激荡不已。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剑戳地以作支撑,努力跪到地上,用他浑浊苍老的声音竭力高呼道:“老臣......愿誓死……追随陛下!”
说完便不动了,跪在地上宛如血染的雕塑一般,这名铮铮老将竟是就着那对君主效忠的姿仪咽了气。
“穆老将军!”饶是威严如秦恪,一时也不由红了眼眶。
周围几位大臣见状俱都声泪俱下,哀恸不已,却也终于不再坚持,都跟着穆海峰跪地高呼:“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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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时间,一派悲歌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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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恪逐一看过他的臣子们,心中悲怆激荡至极,他慨然道:“好!朕能得众位爱卿相佐,亦是三生有幸!今日便不必再顾忌任何,只与辽贼杀个痛快!”
秦恪率余下几位臣子正要迎面杀出,却听密道中有人高喝:“陛下且慢!”
众人都安静下来,循声望去。
只见密室中竟不知何时多了一人,那人气息隐的极好,因方才一直立在帷幕之后,竟未被人发觉。
此人出来后,众人便从那带有半边兰标志的服饰认出了来人身份,不禁面面相觑。
“稷山逍遥子魏昭门生,遵夫子之命,来助陛下!”那人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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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一片静默。
若这话放在几年前,众人都要兴高采烈一番,可如今,却只觉五味杂陈。
魏昭正是当年的太子太傅。此人天资异禀,文武双绝,又通晓政策军法,乃是不世之才,只可惜素来不喜尘世纷杂,因而摆阵设界,避世逍遥。
东陵历来尊圣贤,重大家。秦恪太子时期便慕名而往,大雪之中在稷山脚下从清晨等至入夜,才换来此人书信授业,生辰宴时,魏昭甚至破格出山赴邀,师徒情谊甚笃,一时被传为佳话。
后因先帝秦沧昏聩,淫酗暴畱政,魏昭又似因政见与秦恪分歧,这才师徒陌路,寄印辞隐,从此再未现身。
众人虽是欣赏魏昭此人,却也气他太过任性,姗姗来迟,如今大局已定,那人纵是有通天的本事又有何用?何况,来的还不是本人,而是眼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介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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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肆戚只觉荒唐可笑,替皇帝不值,他脾性火爆耿直,最不懂客气,讥道:“太傅魏昭归隐已久,到这时也藏头露尾不愿现身!只派了个门生前来相助!本将军倒要问你,如今神仙来了都救不了的局面,还能怎么助!不过多个人下葬……”
“李将军!不得无礼!”秦恪厉声喝住李肆戚。
李肆戚咬牙,这才住了嘴。
周围几位大臣却也没什么好脸色,巴不得李肆戚多嘲上几句。
并非他们不近人情,而是,陛下当年对魏昭那般重视厚待,那人却一走就消失了三年。
这三年陛下从太子登基,一次次救国家于危难之时,不知经受了多少艰难险阻,水深火热,魏昭都没有现身过一刻。这样的人,与白眼狼有和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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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薛大人看着那稷山门生,面上显露出几分游移。
魏昭辞归多年,师徒一场却至陛下于不顾他自然也是怪的,但他当年初任枢密使之时曾经就税赋一事讨教过魏昭,也更为清楚魏昭行事为人。
那人看似飘逸豪放,随性不羁,其实十分稳重机敏,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这个时候派了门生前来,说要相助,难道真的是有什么转机吗?
但思及当下,薛琼却又委实不敢抱有什么希望,脸上瞬间沮丧哀怨起来。再怎么说,那人也该早些出现!
如今局势,已然是兵临城下,穷途末路,正如陛下所说,如何还能有转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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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四下朝臣一时神色各样,没个好看的。那门生却也面色平静,丝毫不受影响,只是对秦恪道:“夫子这些年因故实难露面,但心中也是一直挂念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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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恪生性坦荡,却竟也无半点怨气,反而敬意未减分毫,只是想起往昔,有些感慨,但此刻也不容他多想。
他敬道:“太傅如今还能念及朕,已是大义,朕心领!你若真愿助朕,只请帮朕一事。”
秦恪将手中宝剑回鞘,平于一手,肃然递过。“此为渡君剑,乃是当年太傅所赠稀世宝剑,若落于辽贼之手实在可惜,烦请将它物归原主。”
说着,又看了眼那空荡荡的剑柄,“剑上墨曜剑穗,朕已交于九王弟带去,望太傅念及当年之谊,能暂佑他周全。”
那门生看着那剑,迟迟未接,只是转而问道:“夫子曾有句话让带。当年的事,陛下可曾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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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恪闻言,漆黑沉静的眼瞳终于显出一丝波动,当年与魏昭辞别的记忆重浮于脑海。
他虽对下威严冷冽,实则对太傅极是恭驯,那是他唯一一次忤逆太傅。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憾然,抬眼看向那门生,正色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朕此生虽有大憾,并无后悔!”
那门生看着眼前的秦恪,暗暗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是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物什,举在秦恪眼前。
竟正是那墨曜剑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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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九王已薨,夫子只能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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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2.2/2.3/2.4
那门生话音一落,四下朝臣皆震惊不已。
饶是稳重如秦恪,此时也不由瞠目,难以置信看向那门生。
“你,方才说什么?”
“还请陛下节哀,九王一干人等在前往稷山的路上已被辽贼设计暗杀,穆城涛将军也未能幸免。这信物,还是后来在辽贼手中寻得。”那门生复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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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言,皆是悲痛欲绝,扼腕叹息不已。
九王之死是谁也没预料到的,他们更想不到穆城涛竟会失败,甚至被辽贼杀害。
唯独要庆幸好在这门生告知他们时那穆海峰穆老将军已经咽了气,否则他知道爱子年纪轻轻就已身死更是有负陛下所托该是何种悲痛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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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天亡东陵也!”有大臣痛呼。
“不!这绝不可能!”李肆戚吼了起来,“穆兄乃东陵第一名将,多少武试拔得头筹,骁勇善战横扫千军,我当年拼了命苦练也未能及他,怎会出事!”
挚交好友身陨,李肆戚实在接受不能,铮铮男儿已在连番重击下几欲崩溃。
想了想,又道,“而且九王,九王更不可能!除了陛下最亲信的几人,谁会知道他呢!他的身世根本......”
李肆戚情急之下正要说出口,却被薛琼拉扯了下,这才把话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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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九王的身份是十分隐晦,极忌议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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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是当年先皇秦沧南巡路过褚州时歇脚对一位叫林筑的知县的美妻用强所得,那林筑后来知道后为时已晚,孩子都已经生出来了。
一方面怜惜青梅竹马长大的爱妻哭得梨花带雨也并非自愿实在不忍怪她分毫,一方面也是知道秦沧昏聩暴虐恐他为了自己的名声诛杀全族,那位林大人只能安慰着妻子把风声都压了下来,就连家里二老都瞒住了,把孩子继续养了下来。
秦敛生母后来实在顶不住内心的痛苦和对丈夫的愧疚带着儿子想要吞毒自尽,林筑连夜请来郎中,拼力挽救,却也只救回了秦敛。
林筑是个宅心仁厚,重情重义的好官,当初是不忍加害于人,又念及秦敛毕竟是龙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养着。这次事后意识到自己早已也对养子有了舐犊之情,在他身上又能看到亡妻的一点影子,竟是把九王当做亲儿子好生照顾培育着养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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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秦恪太子时期经褚州监察办事,那林筑早就听闻秦恪勤政爱民,铁面无私的美誉,这才斗着胆子关起门来将此事告诉了秦恪。
终于再次揭开这些年苦守的秘密,又思及从前与亡妻的恩爱之景,好端端地男儿一时竟也不由落下泪来。秦恪看着那跪在自己脚边哭诉的臣子,悲愤地几乎拍碎了桌案。
他这几日留在褚州,早已看出来林筑是个清正廉洁,爱民如子的好官,还感慨他只因不懂贿赂就一直被埋没着做个小小知县,正想着要提拔一番,想不到这忠君爱国的赤子良臣竟蒙受这么多年圣上加诸的痛苦屈辱,天理何在!世道何在!
秦恪心中再气极,却终究也是明白父王的暴虐脾性,也懂得皇家威严的重要,只能代父补过。
他上前扶起林筑,好生一阵安抚后,亲自欠身行礼致歉。
那林筑哪担得起太子这般,连忙劝住,只说世间人各有命早已不求公道,只求个安心便好,万一日后事情败露,也请他帮忙担待一些。
秦恪自然应下了,临行时,让林筑若有难处便同自己说,平日里对自己那没有名分的九弟亦是半点不敢疏忽,事务再繁杂,也要挤着时间关照下,甚至亲自带了礼物去瞧上一瞧。
这件事最令秦恪欣慰的是,九王秦敛被林筑教的十分好,同他的养父一般知书达理,温良俭让,甚至还更聪明些,小小年纪竟已饱读诗书,才智过人。
后来直至东陵国难,辽军攻城,林筑坚守城池中箭而死,秦敛被连夜护送投奔于他。
他当时安顿好这风尘仆仆还沉浸在丧父之痛中的少年,想到东陵与自己也都恐时日无多,而秦敛又颇有治国天赋,才暗暗铺下了秦敛这最后一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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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条路竟然就这么断了。
秦恪实在难以相信现在的局面。
他方才之所以敢那般决绝,就是因为他认为九王这条后路应当万无一失,现在的结果一时让他沉痛之余,感到一切都乱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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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十分信任稷山之人,知道太傅绝对不会骗他,在极端的混乱与绝望中他还是不由挣扎着涩然开口,竭力想要让自己认为这些话都是假的。
“九王弟身份特殊,直到朕叫人送他离开时才正式封授他王位,此事目前除朕及几位亲信重臣绝不可能有外人知道。况且,穆少将军一向办事周全,怎会出纰漏......”
那门生叹了口气,解释道:“陛下,穆少将军行军打仗虽然厉害,却也是个刚正不阿之人,辽贼凶悍奸诈,惯于用些阴损手段,叫人防不胜防,若与他们交手,未必就能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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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虽然不算好听,却也是事实。
穆城涛比秦恪要年长几岁,从秦恪幼时便跟着他,两人性情十分相投,秦恪的性格里也有许多是受他影响。秦恪十分清楚穆城涛同自己一样,是绝不屑于去用那些手段的。
几位大臣也都沉默了,如果这一切是事实,几乎就可以直接表明......
“难道我们之间出现了叛徒?”李肆戚难以置信,吼道:“这不可能!”
大臣们被李肆戚这一吼,面面相觑间神色都不禁疑虑沉重下来。
以身殉职的穆城涛肯定不会背叛陛下,那泄露这个秘密的就只能是他们中的某一位。
可他们几位都是陛下费劲心力从鱼龙混杂的文武百官之中筛选出来的亲信,哪一位不是出生入死,共效国主的忠臣良将,平日哪怕同僚之间政见不和偶有摩擦,心也早已搓成一条麻绳。谁愿意去怀疑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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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及诸位大人不必如此,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导致消息泄露。既然九王已经身陨,眼前最要紧的是如何保住陛下。”那门生三言两语就用话把他们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们看向那门生。
密道现在已经被毁,没有退路了。况且陛下说得对,就算没有毁,他身为一国之主,辽贼绝不可能放过他,必然掘地三尺也要取他性命,逃也根本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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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于秦恪来说,他从登上帝王之位挑起先帝丢下的烂摊子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任何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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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大臣纵然再不能信局面能够扭转,但现在身处绝境之中,也只能病急乱投医,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魏昭身上。
魏昭真的能保住陛下,甚至能助他于此种绝境下扭转危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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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恪对魏昭更为信任,压下心中的悲痛甚至绝望,问道:“你方才说太傅可以保朕,难道他还有什么良策吗?”
那门生道:“回禀陛下,计策就在这渡君剑剑身之中。”
秦恪闻言,不由愕然,薛琼李肆戚等人更是诧异不已。
原来这渡君剑竟然暗藏玄机?!
这剑乃是当年魏昭与秦恪分道扬镳时所赠,难道魏昭从那时候起就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东陵今日的结局?提前为他留了最后一条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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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恪将剑拔出,细细审视,锋利锐亮的剑身在秦恪眼前闪出一道炫目的白光。
这把剑长近四尺,剑宽三指,黑色剑鞘上满布菱形的古朴暗纹,铸有篆体铭文渡君二字,剑身刚刚劈过巨石机杼,竟连一丝毁损都不可见,刃部平直,背骨清晰成线锋,浑体青光茫茫,给人凛如冰雪的锋快感觉。
自太傅走后,这把剑他一直随身带着,每每绝境迷惘之时便看着这剑,缅怀太傅,也激励自己更加奋进,想不到其中居然别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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