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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不安的情绪渐渐放大，猴妖的手指无意识的抓挠起来身下的椅子。
突然一个轻柔的力道附在他的手背上，安抚性的拍了拍，刹那间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
灵王还在同小厮嘱咐着桃花酥多些糖，一个眼神都没有放回到悟空的身上，但猴妖却安静了下来。
没有注意到那小厮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觉得密闭的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外面大厅的嘈杂言语也像是不见了一般。
两个身影对坐着，一时间无言。灵王抽回自己的手，指尖毫无目的的在桌上敲打，泛着些许嫩红圆润的指甲每每敲上那实心的木桌就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声声带着余韵在厢房里回响，一声接着一声。
“客官，您的点心好了，一共十二样都上齐了！”
小厮低着腰的将碟子一盘一盘的放在桌子上后躬身退了出去。
灵王这才停下了动作将除了一个点心的剩下的盘盏都向猴妖那边推了推。
“快尝尝。”
难得带着些雀跃意味的语气。
猴妖从离自己最近的盘子里随便拿起来了一块点心送到自己嘴里，一口咬下去却是眼睛亮了起来。
“你这傻猴！你手里拿的是桃花酥，馅是用那刚摘的桃花瓣和那花蜜酿的，外面可是用那清油和着面粉摔打不下两百次才做出来的酥皮，你可得细细品尝才对。”
悟空哪能理会那么多，只觉得东西好吃，就一直往嘴里填。
看得灵王止不住的摇头道：“这样好的东西，像你这吃法倒是糟蹋了。”
话是这样说，在猴妖吃完了一盘后灵王却又将碟子往他那移了移。
看着那猴妖又拿起来了一块不同样的点心，又忍不住说道：“这是蜜豆糯米糕，是将红豆去皮熬成沙状与蒸好打碎的糯米印在一起的，沾些桂花蜜是最好的了。”
说罢指了指同蜜豆糯米糕放在一起的合拳大小的碗盏，里面的桂花蜜色泽金黄泛着透亮。
猴妖尝试性的拿着手里的吃食去沾取酱，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后干脆将那蜜直接整碟倒在了糯米糕上。
灵王颇有种无奈的感觉，偏偏这个猴妖还没有办法说他什么。
见猴妖听不进去，也只得放任了他边吃边拿毫无形象的吃样，再不谈那吃食是什么名儿又是怎样的做法。
目光放回到自己面前专门做旧工艺的青色盘上，上面的五个掌心大小的淡茶色圆团一排码放的整齐，虽然没有那些个花花绿绿的点心精致，但别有一种清幽的格调。
轻捻起一个放到嘴边，一口咬下去仍是他以前就尝过的轻微的苦涩，咽下去后才能感觉到一股浓茶清香的余味。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直接用手在灵王的眼前拿了一个圆团。
意料之中，那猴妖尝了一口茶饼面色奇怪的嚼了嚼就吐了出来。
嘴里吐出两个字：“难吃。”
悟空吐出嘴里的东西，仍然觉得一股苦味在嘴里山不来下不去，连忙拿了刚刚吃的沾了蜜的糯米糕就往嘴里塞。最开始他见到灵王面色认真的捻起这点心吃还以为有多好吃呢，没想到一点甜味都没有还这么苦。
“还是吃这些甜的吧。”灵王说道，自己却又捻起了一块茶饼。
悟空没说话，在吃东西的时候倒是把一个盘子推到了灵王的面前，灵王一愣，笑笑的吃了一块又将盘子放到了猴妖面前。
吃完再出来时已经是太阳快落山了。
要取的衣服还要等到第二天，在这之前他们总要找个地方住下，灵王是没有那个心情再回到山林等到第二天再出来的.
随便走到一家店，要了两间上房。
跟着跑堂的小厮往上走的时候，听见身后的猴妖问了一句：“为什么要两间。”
灵王跟着小厮的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里的床榻太小了，睡不下。”
猴妖听闻便低着头没有多问，时不时的打量着前面走着的身影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告知了房间之后小厮就下楼了，这家店的人并不多，因此二楼的过道上仅仅站着灵王和猴妖两个。
“喏，你的房间就在我旁边，去睡觉吧，第二天早晨我叫你。”
说完不等猴妖回话就转身走进了房间。
灵王躺在床上还在心里暗想那猴妖会不会不适应，看了看自己身下的床，可是这床也太小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让那猴妖和自己分开。
想着想着还是睡了过去。
第9章
夜色已浓。
大开的窗户外乌云遮住了皓月，依稀着几束光线，从那缝隙中洒了下来，落在那床榻上。床榻上睡着一人，双眼轻闭，呼吸平和，微弯的嘴角显示出这人正于好梦。
门悄然打开，缓缓移动并着吱呀的一声，虽然细小，但在着静谧的地方还是显得有些刺耳。
一个身影从门外闪了进来，静悄着靠近床边。
疏稀的月光下一身红衣显得分外瑟潇。那身影立在床边不动，只是手伸了出去，隔空描摹着床上人的睡颜，层起层落，从光洁的额头，到微弯的唇角。
悟空有些不明白，这个妖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给自己衣服穿，又带自己吃好吃的东西，对，他还替自己挡过了天劫。
他有可以拒绝别人对自己好的理由，可当他面对上那么温柔的眼时，他的理由都不足以稳住脚。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
明明自己身上，没有他所能需要获得的东西。
而自己，只要看着这个身影，就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不由自主的想要跟随。
悟空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下落，似乎想要落到那睁开便会有笑意的眼睛上。
在没有触及到皮肤的刹那被人抓住，既而从床上翻起，一掌狠狠袭来。
“贼人！竟敢…..呆子？怎么是你！”
意识到这半夜来自己房间里偷偷摸摸摸的不是别人，正是同自己随行的猴妖，灵王连忙收回了力气。
即便是收了些许的力气，猴妖还是在猝不及防时摔在了地上。
火烛瞬间燃起，照亮了原本黑暗的房间。
“怎么现在来了？”
灵王正准备去扶猴妖见他自己起来了也就重新坐回到床上。
猴妖站起来了之后走到床边倚着床棱不说话。
“是不是不习惯？”
灵王猜测着。
“是。”
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
“这的床太小了，不然我就让你留这了。” 灵王对猴妖解释道。
猴妖丝毫没有要出房间的打算，走到窗户边撑手一翻就坐到了窗檐上，背靠着窗柩。“我就在这呆着，不用睡床。”
灵王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只能索性躺倒在床上翻过身子背对着猴妖，默认般的闭上了眼睛准备入眠。
只是闭上眼睛后那些关于猴妖的回忆又冒了出来，又想起来那火光冲天的夜里他那倔强却不低头的眼神，又想起来他从身上捧出一张破旧的小纸片的样子。
翻来覆去，纵使身下的床榻再绵软也依旧不能使他入眠。
任命的睁开眼睛坐起来，倒是半坐着倚靠着窗柩的猴妖合着一双眼，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
以那样，环抱住自己的姿势。
灵王终于掀开了被子，对着窗上的猴妖说道：“呆子，上来！”
猴妖睁开眼睛，凝视着坐在床上的灵王。
“看什么看，快上来。”灵王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又往床榻里面移了移。
猴妖慢吞吞的从窗上下来，走到床边还是有些顾虑。
衣领被床上的人并不温柔的抓住，接着一紧，整个身子栽倒在床上。
两个并不瘦小的身躯在床榻上怎么说都挤得厉害，灵王正面朝上躺在最里面，总觉得旁边的身子挨着他不舒服，毕竟在山林里他的石榻可是可以睡上五六个人的。
偏过脸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那宽厚的身躯背对着自己，面朝外面，半个腿和肩膀悬在半空中，绷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还是无奈。
遇上了这个猴妖，灵王很多时候都是无奈，除了无奈，又时不时涌上一股涩然和欣慰。
灵王也侧过了身子，背紧靠着墙，手伸出去穿过猴妖胳膊的间隙，将他往里面拉了拉。
“你再往里点。”
猴妖整好自己的姿势转过来的时候，对面的灵王已经闭上眼入眠了。
两面相对，悟空都能感觉到自对面而来扑在自己脸上温热的呼吸，这是他第一次不独自入眠。
百年间他独身一支，身边从来没有亲近他的生灵，无论是精怪还是连灵智都没有的动物。
回想往昔，记忆都在他的脑海里模糊。
为什么都要远离他呢？
明明自己并没有比别人特殊到哪里。
猴妖心里难得涌上了酸涩的情绪，因为有了眼前人的对比，才有了同以往岁月的落差。
不由自主的向着温暖的地方贴了贴，一只手在自己的背上拍了拍。
猴妖抬起脸，对面还是安和的睡颜。
即使是在睡梦中，还是会不忘安抚着我么？
猴妖蜷起自己的身子尽力往里侧的怀抱里缩，他想要的，也不过是这么些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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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王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很刺眼了，动了动身子觉得自己的胳膊僵硬了厉害，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怀里还搂着那猴妖。
睡梦中的猴妖没有平日里的嚣张傲然的气焰，闭上了的眼睛倒有一种安然的睡态。
嘁，说到底还不过是一只小猴子。灵王在心里这么想着。
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猴妖，“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
猴妖闻言从床上坐起，动作麻利完全不似刚睡醒。
带着猴妖随便吃了楼下的混沌小摊取了衣服，准备回山林的时候灵王还给猴妖顺手买了一个木盒，两个成年人巴掌大的盒子，外面没有多余的珠宝装饰，只有中央一个夹层。
“给。”
灵王将那木盒往猴妖手里一塞。
“以后有什么觉得好的喜欢的东西可以收到里面。”
说罢脚步迈动，往来时的路上走去。
猴妖跟在后面，将盒子拢在手里，一副小心宝贝的样子。
第10章
离走出集市还有好一会的路，走在前面的灵王却发现身后的猴妖停住了。
“怎么了？”灵王问道。
“你….你还有钱么？”
猴妖的声音难得有些弱，问一个一直对自己很好自己又从不要求回报的人要钱实在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情。
灵王自然知道这一向傲然的猴妖有多难开口向自己要什么东西，因此大概他所要的东西也是重要的。没有多想的将手里的银子递了上去。
反正这街上都是些小商小贩，断不会卖多贵的东西。
却见猴妖些许郝然的从他手里拿了钱之后穿过了一个个商铺，来到了一个最角落也是最无人问津的地方。
灵王皱着眉毛跟了上去，他实在不知道这角落难道还有什么能买的东西么？
却发现那角落里蹲着一个可怜的小女孩，衣衫破烂着，面前一个破了口的小碗。
原来是一个乞儿，接着便听见哐镗一声，猴妖将自己手里的银子全扔在了小碗里。
小女孩被吓了一跳，在看清碗里的东西时又用疑惑的眼神的看向了猴妖。
“拿着买些东西吧。”猴妖不太自然的说道。
站在一旁的灵王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没有上去指责猴妖一锭银子对于乞儿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毕竟很多人有那个运气拿钱却没那个运气花。
他感觉到自己眼眶有些酸涩，心里像是被重拳所挫一般。
疼惜更甚往日。
世间所有的生灵，初心便有一种善念是最好不过的事情，然而在存了善念去帮助人反被伤害后还能维持着一颗善心是很难得的事情。
灵王不知道这猴妖在看到这个乞儿的时候，是否想起那数百年前火光外笑的天真的那个女孩，同样也难以猜测是否在给这个乞儿银两的时候，猴妖还在心里提防着会不会又会有冲天的火光将他包围。
猴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给了钱说了话之后就呆愣在原地，低着头一直看着那乞儿。
“谢谢哥哥！”
乞儿脆生生的道谢，然后笑嘻嘻的跑开了。
“呆子，钱也给了话也说了还不回来！”
灵王皱着眉头说道。
听了话的猴妖先是一愣，抬起脸双眼无神的扫了四周一圈，在看到灵王之后迈步跑了过来。
然后嘴角绽开一个笑。
这是灵王遇见这猴妖这么些天来猴妖第一次笑。
猴妖笑起来丝毫没有了那桀骜不驯的样子，上扬的眼睛微弯起来，嘴角裂开，显得愈发的亲和。
这应该是，这猴妖本身的样子吧。
如果没有那个小女孩，没有村民们为了抓捕他燃起的火把，没有授恩反被伤害，现在笑的一脸亲和的猴妖，就是他数百年后应该长成的样子。
灵王在心里想。
“走吧。”
破天荒的，猴妖说了话，然后自己先驱步在前。
灵王背着手，缓步跟了上去，两个身影有最初的一前一后变成了并着肩，阳光照下的影子融为一块，就像是一个人的影子似的。
“我这才想起来…”
灵王走着走着，突然从自己的内袖中抽出一个由草纸包着的长条装东西，递给猴妖。
猴妖撕开包裹的草纸，里面是一串糖葫芦。
山楂果正红，糖衣也是恰到好处金黄泛透，看着就想让人咽口水。
“吃吧，尝尝好吃么。”
猴妖表情奇怪的盯着手里的糖葫芦，他的认知里，这个东西是人类的小童喜欢吃的。
刚想说自己不要的悟空听见灵王对自己说：“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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