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此法所锻之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他高高举起手中之剑,两剑相击,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短剑应声而断,掉在地上,几枚碎片绷溅出来。
季青阳将手中剩余的半截剑狠狠扔了出去,一双眼睛黑沉沉,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把李魏西给我叫来。”
此时才过了一夜,李燕如看着那柄剑,直到那面大鼓响了五下。
辰时已到,若在外界,此时应当已经天光大亮了。
他突然站起身来,拿着剑往门外走去。
“哥哥你干什么?”
“去还剑,”他淡淡道,难得柔和下了神色,“这剑我已经看过了,这个生辰我过的很高兴。”
“可是才过了一夜啊……”
李魏西抿唇。
“一夜够了,”李燕如笑笑,摸了摸他的头,“便是一刻也够了。”
他推开门,大步流星的向季青阳的房间走去。
怀中的宝剑冰冷,但是季青阳的心脏中却是暖烘烘的像是捂了一团火。
素来冰冷的脸上难得带上了一丝笑意。
在李魏西将剑拿来的那一刻,心中一直渴望着什么的空缺转瞬被填满了。
不是因为那柄剑,而是因为送剑的那个人。
李魏西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躲在廊柱后面,偷偷看他练剑。
拓雪剑只有一把,谁拿了拓雪剑,谁便是流星山庄的下任庄主。
李魏西在剑道上颇有天赋,但是架不住李燕如天赋奇绝,在十二岁时便成了拓雪的主人。
习剑者总免不了相互攀比,尤其还是兄弟两。
曾有好事者想挑拨兄弟两关系,在李魏西面前频频说李燕如的好话。
然而李魏西却深以为然。
“哥哥的确是天纵奇才。”
当年他不过七岁,说话却是一副小大人似的样子,老气横秋的,但是紧接着便是一顿夸,夸的时候手舞足蹈,眼中亮晶晶的,与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嘴一刻不停,说的好事者嘴角抽搐,大败而归,再也没有来过流星山庄。
李魏西却总是夸他有眼光。
“他们总说你跟那个西门吹雪不相上下,现在终于来了个有眼光的人,他什么时候再来啊?”
李魏西当然没有等到那个人。
反倒是三年后,李魏西初入江湖游历,意外看到了西门吹雪的剑法,当下就一脸的失魂落魄,不过三日便回了家。
问他怎么了他不说。
只有李燕如去问的时候,才一脸纠结,别别扭扭道:“哥啊,那个西门吹雪剑法……的确不错,不过只是不错,在我心中还是哥哥你的剑法最好!哥哥是天下间,最好的剑客!”
当时李燕如只是抱之以一笑。
原本以为只是小孩儿的安慰之言,亦或是尚未进江湖游历,而对哥哥的盲目崇拜。
却没想到……
想到这儿,李燕如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他看了一眼怀中的剑,忽然觉得那些什么”剑魁“,什么”续剑“,那些外人对他的评价,都不过虚名尔尔。
他加快了脚步,可是很快,便见着有一队人气势汹汹的过来,见到他的时候神色冰冷,不像以往,无论如何都会恭敬的微微颔首。
李燕如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此时季青阳的房门已经近在咫尺。
他握紧了短剑,看看那房门,又转头看看来路,突然大步走到房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
低声道:“公子,李燕如求见。”
楚留香跟着李魏西一路进了石洞深处,这儿机关重重,若不是有专人领着,根本走不出去,所以他不敢跟的太近,只埋伏在李魏西的房间附近,生怕走的深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在这儿埋伏了一夜,忽然见到一堆人呼啦啦的将李魏西的住处围了起来,推推攘攘的将人压了出来,一路往洞穴深处压过去。
那群人拐了个弯儿便消失在了楚留香的视野里。
楚留香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跟上去。
可是细细想罢,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身运气轻功,急急赶到了顾惜朝房间。
于是在众人听纪锵讲青轩门的事的时候,突然见楚留香一把推开了门,沉声道:“李魏西像是被人抓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燕如:我以为这只是童年滤镜,没想到这滤镜越长越厚。
季青阳:老子天天当抱枕抱着的剑被换了,一摸就能摸出来好吗!
另有个BUG改了,李燕如是在季青阳这儿待了八年,不是十二年
第83章 联手
幽暗的过道内, 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李魏西被两人押解着,带到了季青阳的房间里。
刚一进门, 便看见李燕如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怀中的短剑不见了踪影。
他想开口说话,然而还未出声, 便见一截短剑兜头盖脸的砸过来, 他不敢动, 剑刃划过额头, 很快在上面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汩汩流出。
“李魏西, 你好大的胆子!”
季青阳声色俱厉。
“竟然敢伪造我的剑?真当我分不出来真假吗!”
李魏西看向一旁的李燕如, 见他面色冷凝, 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 于是也抿了唇, 不说话, 只是面上却是一脸倔强。
季青阳显然是气了狠了, 一双眼冷冰冰的像是看着死人一般, 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
半晌,他勾起嘴角僵硬的笑了笑, 转头看向一旁的李燕如。
“续剑, 把你刚才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要如何处置你弟弟。”
“若是按照规矩,应当处死,”李燕如面色不变, “只是他犯下如此重罪,忤逆了您,还连累了在下,在下认为,应当入水牢。”
李魏西听罢立刻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入水牢可不仅仅是在里面关着这么简单,需得双手高缚于木桩上,只得以脚尖点地,时间久了不仅小腿肌肉会痉挛,连手腕都能勒的血肉模糊。
加之有地下泉水定期涨落,水位最高时能漫过口鼻,最低时也能浸没膝盖,可偏偏它的时间经过精确测定,在犯人即将窒息时便会逐渐回落,并不会将人彻底淹死。
如此反复,犯人虽然活着,可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季青阳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李燕如,你亲自将他压入牢中。”
“是。”
李燕如沉声道,起身一把扯过李魏西,动作相当粗暴,带着他往外走,却在到门口时身形一顿。
季青阳轻抚着手中短剑,声音不大也不小。
“此剑名为初十,是我在十六岁时为江城所铸,此剑不利对敌,但却是一柄礼器,象征着君子之德、高士之义,正面刻着浩然,反面刻着持心,这柄剑的主人,必是宽厚忠诚、心存正气之人。“
“李燕如,你不配。”
季青阳淡淡道,扬手将剩下的短剑给掷了出去。
没有扔到李燕如,剑掉到了地上,发出了沉闷一声响。
这不是一柄好剑,声音沉闷涩然,虽然外表相似,但却一击即碎。
“既然费尽心思想要这柄剑,就把这假货拾去,我命人将它修补好,好让你日日佩戴,全了这‘续剑’的名号。”
李魏西的脸色瞬间变的极其难看,他上前一步,却被李燕如侧身拦住。
高大的身躯微微弯下,李魏西伸手想要拽他,却被他轻柔的拂了开去。
李燕如高大的身躯团在了一起,他单膝下跪,将那两截断剑捡了起来。
低声道:“谢公子。”
李魏西是被李燕如轻手绑上柱子的,身后站着一个形容干瘦的小老头,在一旁指指点点。
“你绑的高了,这样的话时间久了手会脱臼,而且,水也淹不到口鼻,诶,诶,又低了,诶呀,算了,我来吧。”
小老头索性上前,一把将李燕如挤了开去,然后扯住李魏西手腕上的绳子,猛的一抽,又紧紧绕了几圈,几乎要嵌进肉里。
“来来来,这儿也绑紧一点。”
小老头换了个方向,拿了根凳子踩了上去,口中絮絮叨叨,“我说小李啊,你打那柄剑的主意干什么,那可是江城的剑啊,公子又是自小就学铸剑的人,剑被换了他会看不出来?”
“江城是谁,何德何能?”
“江城是……”
“陈老,你跟他废这么多话干嘛?”
李燕如显得有点不耐烦。
“诶呀,都是要死的人了,说说也没什么嘛。”
陈跃打上了最后一个结,走到李魏西身前,笑呵呵的看着他。
“江城是公子身边的内侍,自小陪伴他一起长大。”
“深明大义,宽厚忠诚?”
李魏西嘴角显出一抹嘲讽来,打从心底不相信同季青阳这种人待在一起的能有什么好货色。
谁料陈跃却是低低叹了一口气。
“这八个字一点没说错,若他不是这种人,当年也不会毅然决然的就背叛公子了。”
“其实公子早年间并没有那么偏激,不过是因为江城的背叛,叫他眼里越发容不得沙子了。”
李魏西还想在问,却见陈跃走着李燕如的肩走了出去。
“燕如啊,看在平日我同你交情不错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按照公子如今的脾气李魏西一定难逃一死,若你实在心疼你弟弟,不若早早给他一剂毒药,免得他最后受尽折磨。”
“这种人,轻轻松松死了倒是便宜了他。”
李燕如淡淡道。
陈跃忍不住摇了摇头。
“公子现在已经不信任你了,你做再多的也没用。”
陈跃停了下来,十分认真的道:“你也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公子虽然不良于行,但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五魁里面,除了剑魁之外,其他人的本事都是公子教的,我虽然之前就已经对机关术有点研究,不过真正到达精通的地步,最后还是靠了公子。”
“多谢陈老提点,只不过现在李魏西的死活,已经与我无关了。”
李燕如抱拳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走出一段路后,他再也维持不住脸上风轻云淡的表情,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
季青阳未必不知道他真正的心思,不过他这么做,一来向季青阳表了忠心,二来这种亲手推弟弟入火坑的行为的确取悦了他——季青阳乐的看他们兄弟二人彼此残杀、又彼此痛苦。
不过现在李魏西虽然免于一死,但是并不代表他真的不会死。
水牢岂是常人能待的?
李魏西死了,这出兄弟相残的戏季青阳便也看够了。
李燕如微微咬住了下唇,越走越快,石壁上的窗户都亮着暖黄的灯光。
他遥遥看向二楼。
左手第三间,是楚留香的房间。
……
半个时辰后,一封信突然出现在了楚留香的房间。
在场的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自然也听到了动静,可追出去时,却只看到了一个黑色的残影,两三下便不见了踪影。
虞泽同楚留香对视一眼,转身敲开了顾惜朝的门。
于是一刻钟后,不大的房间内再次集齐了四人,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纪锵。
纪锵不懂自己明明已经坦白从宽了,为什么得到的还是这种待遇。
面前的四人围成了一圈,他伸长了脖子,可却什么都没看到,反倒是重心不稳,跌倒了地上。
信封里的纸张厚厚一沓,打开来后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之中写下的。
“木魁陈跃,擅长机关,看管地下水牢,无怅阁里的诸多机关暗道均由他设计建造。”
读到这儿虞泽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屋顶,总觉的那儿也会突然开四个口子,然后刷刷刷往下倒沙子。
“花魁绮媚,五魁之首,协助季青阳处理无怅阁大小事务,书魁姚青,掌情报……还有剑魁、酒魁……这些都是无怅阁的人员资料,还有一些暗道密室。”
顾惜朝略略翻看了下,紧接着纸张的动作一顿,从里面抽出一张地图来。
“你们看,这是水牢的地形图。”
“他要我们救出李魏西。”
楚留香从地上捡起了一张小纸条。
——那是原本在地图间夹着的,刚刚顾惜朝翻看地图的时候没注意落到了地上。
上面不过寥寥数语,但每一个字都是墨透纸背,那个“救”字写的尤其的大,墨几乎要将纸张给弄破,显然写的时候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楚留香见罢叹了一口气,大致猜到了写这封信的人是谁。
李魏西肯定是要救的,楚留香他们正愁没有帮手,李燕如送来的这封信简直是雪中送炭。
不过如何救,何时救,却还要好好商量一下。
楚留香刚要开口,却见顾惜朝眉头紧锁,不断的翻着那一沓纸张。
“你在找什么?”
“纸少了一张。”
顾惜朝蹙眉道。
“你看错了吧。”
一旁的戚少商低声道,声音滞涩。
“没有看错,我拿到的时候数了数,应该有十六张,可是这里只有……”
顾惜朝不说话了,突然转头看向戚少商,伸出手。
“给我。”
戚少商的脸色极其难看,李燕如要找他们帮忙诚意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只是这张纸上的内容他着实不想让顾惜朝看到。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顾公子向来聪明的很,谨慎的很。
戚少商瞒不过顾惜朝,也拒绝不了顾惜朝。
所以他同顾惜朝僵持了一会儿,缓缓的,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来,被顾惜朝一把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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