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按照李魏西所说,要打开水牢的门需得有两把钥匙,一把在绮媚身上——他偷偷用印泥按了模,又送到楚留香这儿来,让纪锵在这两日内打造了一把一模一样的。
而另一把则在陈跃的手中。
虞泽停下的脚步,看向一旁的石屋。
陈跃是水牢的看门人,也是这儿唯一的看门人。
水牢内机关遍布,他作为这儿的设计者,只需稍稍动动手指便能轻易将人困在里面,不得脱身。
不过虽然于机巧一道天赋卓绝,可就是不会武功。
想到这儿,虞泽手指一动,指尖便多了把银光闪闪的飞刀。
他给楚留香打了个眼色。
楚留香神色变了变,最终还是在虞泽揶揄的眼神下无奈的上前,扬声道:“陈老,公子有事找你。”
是绮媚的声音。
别说,学的还挺像。
“不知是什么事,让你亲自来找我?”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虞泽拿手捅了捅楚留香的腰,被楚留香一把抓住,轻轻揉了揉,这一系列动作看的一旁的戚少商心情复杂。
“公子要见李魏西。”
楚留香又道,明明是俊俏的、但却没有丝毫女气的相貌,偏偏发出了极其娇媚的声音。
说罢他似乎入了戏,说完之后低眉浅笑,嘴角的笑也透出了三分俏,看的虞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朝楚留香挑了挑眉毛,作口型道:“小娘子。”
结果被楚留香毫无威慑力的一瞪。
于是戚少商的表情更复杂了。
门内隐约有脚步声响起。
虞泽不再逗楚留香玩,指尖摩挲着手中的飞刀,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未开的大门。
“公子为何突然要见李魏西?”
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只苍老的手露了出来。
陈跃抬起头,却只看到了一张笑吟吟的脸,以及一头微曲的卷发,墨绿的眼睛在满室冷白的光晕下泛着幽幽冷光。
他面色一变,还来不及反应便只觉得脖间一凉,下一刻,那嘴角带着笑意的人便欺身上前。
一刻钟后,陈跃昏倒在一旁,被人五花大绑着。
虞泽抛了抛手中的钥匙,抬手将另一把扔到了一边,斜倚在一旁的桌子上。
“也不知是季青阳吩咐的还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他身上那把钥匙竟然是假的。不过这人也算是忠心耿耿,非要用他的手做威胁,才肯说真的钥匙在哪儿,戚寨主,你在做什么?“
虞泽看向一旁在书架上摸索的戚少商。
“我看看他这儿有没有这个密道的详细地图,以及机关分布。”
戚少商在书架上摸了一会儿,却毫无收获。
虞泽:“你倒是谨慎。”
戚少商微微一笑,紧接着一愣,恍然发觉自己这些年行事作风的确变了很多,若是以前,他决计不会想这么多。
于是那个青衣的身影又浮现在他的脑海。
戚少商一刹那间心乱如麻。
他看向一旁总是有意无意的待在一处的楚留香和虞泽,鬼使神差的开口道:“香帅。”
“嗯?寨主有何事?”
“不,没什么,我……我们快走吧。”
戚少商面上突然显出一些不自在,改了口。
楚留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
去找李魏西的路上,戚少商落在两人身后,总是有意无意的看着楚留香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
突然,听得虞泽一声轻呼:”你们看!“
戚少商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两只狮子嘴巴大张,细细看去,其间似乎有锁眼。
楚留香:“应当就是这儿了。”
虞泽同楚留香上前,分别将一把钥匙插进锁眼里,然后一起扭动。
一阵石块的摩擦声响起。
那扇紧闭的石门缓缓的往两边打开,接着,突然不动了。
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
像是有什么在剧烈的摩擦。
那石门连带着石狮子一起,突然开始震颤起来,可无论楚留香和虞泽手中怎么用力,那门都纹丝不动。
“这是……卡住了?”
戚少商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面前的石门只露出了一人宽的缝隙,而且这个缝隙偏窄,戚少商过不去。
“再试一次。”
虞泽皱紧了眉毛,同楚留香一起松开了手中的钥匙。
石门立刻不颤了,开始缓缓的合拢。
然而接下来,无论两人试多少次,那石门都没有再扩大的趋势,仍旧只是那一条缝隙。
虞泽眉心隆起了一个疙瘩,他微微侧头看向那座石屋,有心想要将陈跃给喊起来让他修一下,却在转瞬否决了这个想法。
算了,这样太浪费时间了,也不是不能进。
想到这儿,他出声道:“我来吧,那个缝隙我应该能进,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了。”
“那便麻烦你了。”
戚少商同他换了位置。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虞泽侧着身子进了水牢,一眼就看到了正中的李魏西。
他此时看起来相当狼狈,浑身湿漉漉的,双手被拷在墙上,头发上缠着一些不知从哪里带过来的枯枝落叶。
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再加上被水泡到浮肿的尸体,若不是他稍有起伏的胸膛,多半会被人认成是一具尸体。
“醒醒。”
虞泽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李魏西紧闭的眼睛动了动,睁开了眼。
门外,戚少商兀自沉默着,他看了看门内的那个身影,又转头看看楚留香,突然开口道:“香帅,你为何会与虞泽在一起?”
楚留香看向他,淡笑:”因为喜欢啊。“
“香帅,我曾听说过他,虽然出身玄水楼,但是却是个鬼见愁,而你从不杀人,也讨厌那些滥杀无辜的,你们两在一起,最先让人惊讶的反倒不是性别,而是对方的身份了。”
“我起先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待知道了,却觉得江湖传言只是传言罢了,”楚留香脸上的笑容更柔和了,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浅浅的无奈,”更何况,心悦之人,自然是千好万好,便连以前我……戚兄?戚兄?”
“啊?”
戚少商回过神来,却见楚留香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不,没什么。”
戚少商笑笑,转过头后,脸上的苦笑再遮掩不住。
心中的那团线越理越乱,楚留香顺着线一路摸下去,成功将线理清,而他顺着线一路摸下去,却是个死结。
……
“公子。”
李燕如来到了季青阳的房间内。
“来,喝茶。”
今日季青阳一反常态的没有在床上躺着,而是坐着轮椅待在书桌前,面前放着一个看上去体量不小的东西,拿一块布盖着。
见他来了,季青阳抬手斟了一杯茶,眼角瞥向他的腰侧。
“那把剑你倒是好好带着。”
“公子命令,不敢违逆。”
李魏西低声道,走上前来拿起茶杯,却仍旧站在一旁。
“你倒是比你弟守规矩,”季青阳笑道,抬手拍了怕一旁的凳子,“来,坐。”
“我今日今日唤你来是为了同你商讨一下那份计划。能想出掘尸这种方法的确是难为你了,我本来想采用的,可如今却有了更好的注意,你看。“
他一把扯开那块布。
一个巨大的沙盘显露出来。
暗道、水牢、木屋、连带着那个废弃的矿井!
这是水牢的机关布局!
李燕如“嚯”的转头看向季青阳。
季青阳面色不变,从一旁的盒子中拿出三个小人放到水牢门口。
“我今日叫你来,是请你看场戏,看看是你的主意好,还是我的主意妙。”
第86章 瓮中之鳖
水牢之内, 虞泽从腰侧摸出一根铁丝,靠着自己这些年暗杀学来的□□, 聚精会神的在捆束李魏西的锁链上捣鼓着。
咔哒。
锁开了。
李魏西软软的倒了下去, 虞泽上前一步将他接住,却听得他半垂着眸子, 气若游丝的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钥匙, 一把你哥给的, 一把从陈跃那儿偷的。”
虞泽蹲下身, 想将李魏西背起来, 却见他神色一僵, 大睁着眼睛看向正前方, 嘴唇颤了颤, 一脸惊恐的问道:“那石门是怎么回事?”
“卡住了, 不过好在依照你这个身材应当出的去。”
“不可能, 水牢乃是重地, 陈跃每日都会检查, 门, 不可能坏。”
虞泽一愣,立刻将李魏西甩到背上, 疯狂的向门外跑去, 然而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石门轰鸣着在二人面前合上,虞泽最后看到的,只有楚留香那张满是惊惧的脸。
被耍了。
他恨恨一拳锤在石门上,胸膛剧烈起伏着。
“不是我哥哥骗的你们。”
就在这时, 一旁的李魏西开口了。
“我知道,”虞泽转过身,声音显的硬邦邦的,“他不会拿你的命开玩笑,多半是季青阳。”
话音刚落,便听见石块摩擦的声音响起。
循声看去,右侧出现了一扇小门。
“是他,他向来喜欢玩这些把戏。”
李魏西的嘴唇毫无血色,他无意识的揉搓着衣摆,眉毛皱的紧紧的。
虞泽冷笑一声,低头看向他。
“你可要与我一起去?”
“去。”
李魏西费尽的站了起来,在原地晃了晃,却又稳住了身子。
“走吧。”
虞泽上前扶住了他,却觉的身旁那人手上突然一个用力,眼见着就要挣脱开去,虞泽手上又加了一点劲道,将他拽了回来。
“你干嘛?”
“我不要你扶!”
李魏西抿唇看着他。
“你这个时候逞什么强,”虞泽嫌弃一撇嘴,“你当我愿意扶你,只是答应了你哥哥,要将你完好的带出来,自然不好食言。走!”
他手中一扯,身上本就没什么力气的李魏西便跟着他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门外,楚留香看着被绞断的钥匙脸色十分的难看。
“去找陈跃!”
他凝神想了想,二话不说就向那石屋奔去,然而那里早已人去镂空。
楚留香冷着一张脸,将石屋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也没翻到。
“我之前找过,他这儿相当干净。”
戚少商忍不住开口道,转头看了看矿井的方向,低声道:“现在……怕不是矿井也被封了。”
事实上的确被封了。
戚少商敲敲入口处被封的严实的石块,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顺着阶梯一路爬下,在距离地面还有两三格的时候直接一脚踩到了地。
水花呼啦啦的溅了起来。
戚少商一抹脸,看着面前那个跟自己的神色如出一辙的人,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个微笑:“如今只是将我们三人分开来,并没有什么机关暗箭出现,说明他只是想将我们困在这里,虞泽他们现在应当还没有生命危险。”
“你和顾公子的赌局还没完,他应当也不会对顾公子怎么样。”楚留香接着道。
两人定定的看着对方,稍稍松了口气。
关心则乱。
只要这事牵扯到在乎的人,无论心中如何理智分析,总是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这时一个外人的理智劝慰远比自己胡乱思索有用。
“如今我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一举一动应当都在他的算计内,既然如此,我们便顺了他的意,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楚留香从怀中掏出李燕如给的地图,指着其中一条路说。
在图上那只是简陋的一条直线,旁边画满了机关暗器,却在尽头画了一道横线,上面标了“水阀”两个字——这条路通向水阀,水阀联通着暗河,据李燕如说这是最危险的一条路,只是如今却是不一定了。
两人反其道而行,哪儿危险往哪儿蹦,然而晃了一段路,小命却还是牢牢捏在手中。
“他是真的不想让我们死。”
楚留香一把扔掉了手中的箭矢,看着两侧墙面歪七扭八插着的箭矢,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李燕如将这儿说的有去无回的,但是在楚留香和戚少商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暗器有,但绝对不是躲不过的程度。
这种情况,要么是这地方名不副实,要么就是有人在暗地里操控。
楚留香显然更倾向于后者。
此时他们已经相当接近水闸了,隐约可以听见流动的水声,然而在这隐约的水声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宛如闷雷滚过的轰鸣,接着那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炸响在两人耳畔。
是水闸开了!
楚、戚二人大惊,然而却已经避无可避,那水流转瞬就到了他们眼前。
清澈的水流怒吼着奔腾而来,裹挟着枯枝落叶,拍打在墙面上,势不可挡的一把将他们吞噬。
咕嘟嘟嘟。
先是水漫了上来,眼中一阵刺疼。
接着便是水争先恐后的跑入鼻子、耳朵,再是喉咙。
一刹那间仿佛跌入另一个世界,楚留香顺着水流被拍在墙上,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疼,却又立刻被冲到另一边。
随着水流飘飘荡荡,宛如一片落到激流中的落叶。
此时暗道尚未被水流灌满,他在水中起起伏伏,水流不断的冲击着耳膜,那声音让他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脑海中有雷声隆隆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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