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司机小王留下的一句话:“聂队昏迷,情况不容乐观。”
人民医院的手术区第一手术室,最权威的神经外科、心胸外科医生联合手术正在紧张进行。手术室外,小王双手和衣衫的红色,是帮忙挪动聂芷兰的时候,沾染她口腔内喷射出的鲜血,不知道伤到哪里。
“赵局,后方卡车失控,司机疲劳驾驶,来不及制止,所以……”小王见到她们,连忙解释。
赵帼英紧皱着眉,示意他去另一边再说。
“哦,还有这个盒子,聂队昏迷之前一直不舍得放开。”小王从裤兜摸出染满鲜血的盒子,递给赵帼英,赵帼英转身便放到肖邶手上。
肖邶下意识接住,握着盒子,她不敢打开,至少现在不敢,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术中”三个字,双目无神。良久才埋下头,整个脸藏进膝盖,团抱在一起,缩在手术室门口的角落,周身笼罩着低气压,不让任何人靠近。
万桐怀里拥着身体不自觉发颤的聂芷言,喃喃地鼓励她:“没事的,兰姨肯定没事的,一定。”
聂芷言不说话,呼吸不稳,抓着对方的袖子,泪水沾湿衣襟。
她唯一的亲人,曾经活下去的希望,躺在里面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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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外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吴局,禁毒支队队长,马昭,朱防以及大多数没有值班的警员,还有办完手续的肇事者,他浑身哆嗦,一句话也不说。
临近十一点,手术门终于推开。
“因为伤者有安全意识,系着安全带,四肢没有受伤。但是由于剧烈碰撞,肋骨两根断裂,戳伤肺部造成胸腔出血,不过都经过处理,没有危及生命。伤者脑组织损伤,虽然负责搬移人员细心,没有造成继发的颅内出血,却依然陷入昏迷。”
肖邶咬着唇,呼吸浅而急促:“什么时候能醒来?”
医生摇头:“受损位置不好,说不准,但伤者生命体征稳定,清醒可能性极大,稍后会做昏迷测试。”
肖邶立在医生右侧,握住臂膀的指节泛白,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心口那里撕扯的疼,几乎就要倒下去。
聂芷兰中午出门前发来的消息记忆犹新:“今天你寿星,本人腰也好了,让着你啊,等我回家。”
“小龙虾我一个人就能吃下两斤,所以有大份吗?肖大厨。”
“我期待你的大作。”
她当时因为案子忙着开会,没能及时回复,到傍晚下班,对方又有微信消息发来,所以自动忽略她中午的内容,忘记。
忘记说每次出勤前从不缺席的四个字:注意安全。
其余领导逐渐聚拢,询问聂芷兰具体情况,肖邶退到一边,后背抵着白色的冰冷材质,泪如雨下。手术室里,一墙之隔躺着的人就像一道光,长久以来一直指引和支持着她,她忽然不知道,如果没有这道光,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下去……
好难。
那边聂芷言的心跳一直没有能平静下来,医生的话,身为医者的她自然清楚情况,总之,接下来就是一场赌博,看运气,看聂芷兰的生命力。
还是没能坚持下去,在听完之后,发软的双腿再难撑起,她眼前一黑,晕倒在万桐怀里。
万桐把聂芷言安置好,交给护士,不放心肖邶,默默地陪她去办理入院手续,静谧的走廊,只听得见两人脚步。肖邶走在前面,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的清脆响声毫无节奏,她猛地一趔趄,扶着栏杆才将将站稳,抿了抿落在唇边已经发凉的泪水,再一次蹲下身子。
“肖检。”身后的万桐轻声唤她,没有得到回应。
紧接着,是一阵颤抖的呜咽,肖邶对着地板,又让热泪在脸上肆意。万桐手足无措,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于是站在身后,不赘一言。
不知过去多久,蹲着的人突然抬头,泪痕似乎干透,她一张一张翻看手里的单子,最后是聂芷兰的医保卡,眉头越拧越紧。
蓦地转过身,哑着声音冲万桐问:“兔子呢?发生什么事?”
“肖检?”万桐面带疑惑。
肖邶的事,涉及隐私,聂芷言一直没有告诉女孩,加之在聂芷兰悉心照料下,肖邶的病情稍微控制下来,只偶尔发作两三次,都没被旁人发现。
所以此时此刻,忽然的转变,万桐以为她受刺激,选择性失忆?
“请告诉我。”没有语气,也不带称呼,但好歹用了“请”字。
“车祸,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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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芷兰直接被推进icu病房,医生建议前两天待在那里。肖邶长腿迈得很快,万桐差点跟不上,绕过门诊大楼,住院部三栋五层,重症监护室门外,两人终于停下。警员大部分散去,还留着赵帼英和吴局以及那位叫不出名字的禁毒支队队长。
他们谈完几句话之后也都离开,余下赵帼英拦下想往里冲肖邶。
“明天下午才有探访时间,医生测试小兰属于浅度昏迷,我们要对她有信心。”
肖邶像没听见似的,不吭声,万桐点点头,表示明白。
“小言呢?”
“急诊诊疗室。”
“去守着她吧,这里我和小邶在。”重症监护室门外只有两张长椅,已经被其他病人的家属占有,根本没有休息的地方。多留一个人在这里,就多一份辛苦,也是徒劳,没有什么实质性帮助。
万桐走后,肖邶提出让赵帼英回去休息,理由当然是有她便足够,说年纪大经不起折腾。赵帼英默认,待到凌晨两点往门诊楼急诊室踱去,病床边,万桐拉着聂芷言的手,可能刚睡不久。
她请值班护士拿来一张毛毯,搭在女孩背上,随即匆匆离开。
有些事需要赵帼英马上去办,大网不收,她等不及,必须把小鱼先处理了,不能让他名正言顺做大。
五个小时,马昭刚从床上醒来便被缉拿,禁毒支队副队长刘汪洋暂代刑侦支队队长一职。审讯室里,马昭一言不发,听见他和黄毛周海成的谈话,深邃平静的眼眸猛然睁大。
刘汪洋问:“马昭,你供出大鱼,说不定还能争取减刑。”
“我不认识什么大鱼。”
“堂弟菜市场卖海鲜,流动资金78万;表妹小学教师,流动资金105万;表婶超市收银员,流动资金69万;表叔普通私企员工,流动资金72万。马昭,你行政级别只是科级,谁给你那么大的权利,那么多的资金,把钱存在亲戚手里。”
“无可奉告。”他选择走这条路,一开始就知道无法回头,至少现在,保住想保的人。
审讯室一片宁静,直到赵帼英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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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Chapter 88
一室一厅的卧房, 厚重的窗帘被拉上,严丝无缝。空调的温度开得很高, 29度,暖烘烘的存在。身穿真丝睡裙的女人披散着长发, 半倚床头,食指和中指夹着的明灭, 似乎快要见底。
微型录音笔运作, 身为公职人员的聂芷兰极为小心, 很少在公共场合谈公事。因此录音笔录入的内容大多不是重要的信息。
“刘哥,叶云添助理曾木的跟进我们刑侦支队决定暂时搁置,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经侦支队不配合, 没办法。”
“马昭的铁证到手, 周海成已经放回去,但愿可以打消那边的顾虑。”
周海成,这个名字肖邶印象深刻,曾经多次在日记本出现。她一页一页翻动膝盖上的笔记本,快速浏览, 微抿的唇, 不自觉慢慢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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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芷言半夜醒来, 想过去icu守着聂芷兰,却被万桐按在病床上。
“门口守着又能怎样?兰姨能醒吗?言言, 至少等两天,等兰姨转入普通病房。”这是万桐第一次违背聂芷言的意愿,第一次高于正常分贝和她说话。
女人怔愣地望着茫白的天花板, 半晌,终于安静下来,靠在万桐的怀里,泣不成声。
翌日清晨,两人在icu门外见到肖邶,嘱咐她回家休息,对方没说话。临走前,万桐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她留在聂芷言身上的目光,似乎还带着眷念?
这是怎么回事?还是自己的错觉?
早饭时间,聂芷言埋着头安静地吃着万桐点的外卖。
她像以前那样暗示自己,要坚强,不管深陷何种困境,都能挺过来。然而嚼着饭菜,越发觉得没胃口,硬生生吞下去,眼角,透明的无色液体又毫无准备流下……
万桐看在眼里,针扎在心里,她不知道现在除了默默支持,还能做些什么。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下午三点五十,肖邶出现,与今早不同,招呼的时候,至少能够得到回应。
icu,即重症监护病房,里面都是危重患者,病情比较危重、抵抗力下降,家属探视时间过长反而会给病人带去外在细菌感染的机会。
所以每天的探访时间,只在下午4:00-4:30,每次只能进去一个人。
经过商量,首先进去的是聂芷言,换好隔离衣,套上鞋套,戴好口罩,然后进行消毒。这间icu病房只有六张床,聂芷兰的病床在右边倒数第二张。
和她一同进去的,是左边病人家属,她至少还能看到亲人睁眼,而聂芷言站在床侧,只能见到双眼紧闭,头部、胸部缠着纱布,被各种仪器密切关注的聂芷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病房出去,怎么机械性脱下隔离服和鞋套,摘下口罩然后严密消毒。只是万桐出现在视野的那一刻扑向她,捂着嘴放声哭泣。
“桐桐,抱抱我,抱抱我。”
“好,我在,我在。”
……
下一个是肖邶,她早已泛红的眼眶,在聂芷兰映入眼帘的一瞬,如洪水般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死死地捏着那个礼盒,颤抖的手一次又一次想打开,却又一次又一次紧握成拳放弃。
“还有五分钟。”仪器前坐着的护士提醒她。
“好。”肖邶走到床侧,深吸一口气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手链和一张写满字的纸条。
她哽着喉展开纸条。
“狐狸,生日快乐,这是兔子陪你的第一个生日。以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三十岁生日那天,你送给我的兔子手链,我去网上查竟然不是情侣款,所以自作主张找到一家店定制了一条狐狸项链,还挺好看。你常说我不解风情,确实如此,兔子真的太忙。等二十五年后退休,或者哪天想提前退休,我风情给你看。纸张不够长,先写到这里。——爱你的兔子 2017年12月15日。”
热泪模糊双眼,她看不清病床上的聂芷兰,痛到无法呼吸,忽然觑见光洁的手腕,下意识问:“护士,她随身物品呢?”
“术前统一摘除,问后勤处,应该交给你们家属保管。”
“谢谢。”
晚上吃饭,肖邶竟然意外地留下,万桐不停地往她饭盒里夹菜。
“肖姨,多吃点。”
“你?”肖邶抬头,明显红肿的双眼瞧她。
“你是兰姨的对象,我应该叫姨,以前不懂事。”
“谢谢,叫姐也没什么。”肖邶低着头,勺子塞进嘴里,唇角扯动,终是咽下昨晚到这时的第一口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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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帼英的行动雷厉风行,马昭被羁押,不让任何人探视,本人也表示不用请律师。魏延的案子因此取得初步进展。马昭交代,当时买通看守所同事,打扫时提前将刀片藏在关押魏延的房间。
然后马昭在某天夜晚避开监控,以父母生命为由,要挟魏延自杀,查不出一丝疏漏。
十月国庆,负责诱人深入的也是马昭,这纯属唐于洋的报复行为,褚涛运气不好碰上,他承认十月二日是部署的第三天,就有警方的人上钩。
十月十日褚涛牺牲那晚,最后一位到达案发现场的他配有万桐的车钥匙,神不知鬼不觉将炸弹放入车内。
赵帼英气急,桌下的手指蜷缩,咯吱作响。面上依旧保持和善,不急不慢地在他面前说出七八个名字,只有一人,身经百战的她觑到马昭眼神有细微的变化。
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但现在没有确凿证据,她也拿他没办法……
事情越来越难办……
礼拜一聂芷兰转进普通病房,因为身份特殊,市局也打过招呼,专属女护工还算称职。中午万桐会抽时间陪聂芷言到医院坐一个小时,帮病床上的人翻翻身,防止因常卧产生褥疮或者下肢深静脉血栓形成。
检察院离得远,所以肖邶中午一般不过来,下午和晚上她都在,聂芷言和万桐劝她回去休息,她总是那句:“我不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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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三,聂芷兰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三天。晚上万桐出勤,刚好在万里巷附近,抢劫案,处理起来也简单,八点不到便准备收工。朱防有事先走,她正拧动车钥匙,抬眼便睨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
万桐下车,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发现那人确实是肖邶,同样跟着一个人,路灯下看清肖邶跟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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