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言姨在四川学习和工作了几年,能吃辣,你兰姨从小也爱吃。”
“那我呢?妈!”吃麻辣牛肉味方便面都会喊辣的人顿时着急。
“你不能吃就少吃点。”赵帼英又往热锅里扔下小碗干辣椒,头也没回。
“真怀疑我是捡的。”女孩把鸡精罐递给她。
“你怎么知道?开发区废置工厂二楼,我去执勤捡到的,你当时连裤子都没穿。”
又改一个版本,从小到大她都习惯了。
“过程差不多就是这样,起锅前放点芹菜就行。不知道她俩还喜不喜欢喝可乐,你去楼下小卖部买一瓶,再拎一瓶豆奶,有备无患。”
“好,我是宫女,你们一位皇后,两位格格,奴才遵旨。”
万桐出门前先到洗手池帮她杀过生的手“销毁罪证”,闻着上午刚买的洗手液,哼起了歌。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雨雪博激流,历经磨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当初在学校,这首歌算是炙手可热,每隔两天唱几次,有时候大半夜都会哼。
万桐速度很快,不到5分钟,就拎着两瓶饮料绕进一楼大厅。电梯运作的速度与她匹配,眨眼的工夫,就在十三楼停了下来。刚跨出去,便听到左侧的关门声。
“兰姨,言姨。”女孩见她们提着两袋水果往她家的方向走,朗声喊道。
“嗯。”聂芷言意料之外没有反对,和聂芷兰一起应下,
“桐桐,买的饮料?”聂芷兰问。
“对,老赵说,不知道你们还喝不喝可乐,就拎了两瓶。”
“喝的。”聂芷兰帮女孩分担一瓶重量,两人跟在她身后进屋。
万桐从鞋柜拿出两双麻制的拖鞋,搁在她们身前:“老赵今早专门买的两双新拖鞋,说是你们以后会经常过来吃饭。”
女孩话音未落,赵帼英便快步从厨房踱出:“小兰,小言,进来坐。”她往茶杯里倒着刚泡的红茶,抬眼瞅到她们手里拎着的袋子,“欸,都说不用买东西,怎么提两大袋过来?是想贿赂姐?”
“就买了几样水果,不多。”
“那下次别买了,你们坐会儿,再等五分钟就开饭。”
“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聂芷兰跟着进厨房。
“不用不用,出去出去,坐着就行。”赵帼英捉着她的肩膀,往外推。
“姐,你说让我们别客气,但现在客气的好像是你?”聂芷兰视线朝右侧的料理台看去,聂芷言手上已经端着摆好肉的盘子,温言道:“英姐,是放外面餐桌吗?”
“啊,对,万桐,你跑哪儿去了?进来端菜。”赵帼英放下锅铲,提高了嗓音朝客厅吼道。
“上厕所。”仿佛是山的这头与那头对唱,攀比谁的声音大。
“我们来吧。”聂芷兰爽朗地笑了一声,和聂芷言一起帮着把菜和碗筷端去饭厅摆置好。
赵帼英又炒了一盘牛肉丝,五菜一汤四个人吃,绰绰有余。
万桐往每个座位前的玻璃杯倒满可乐,旁边放一双餐用手套。所有人都落座,赵帼英举杯客套道:“小兰,小言,就当在家里,随意点,以后办完一个案子,就一起聚一聚。姐家的门随时为你们敞开。”
“来,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谢谢姐。”
“我的天,好辣。”万桐套着手套,剥开一个,刚塞进嘴里,就猛地罐水。但她睨了一眼左右两旁面不改色的三人,不愿服输,又夹起一只。
“啊,辣,言姨,你怎么不用手套?”女孩见她们四个人,只有聂芷言细白的手指优雅地剥着小龙虾,不着一物。
“想想你姨戴手套的时候在做什么?他们法医一旦戴上手套,就会有一种神圣的使命感。”聂芷兰帮女人回答。
万桐嘴巴已经开始有点红肿,话却不停:“用不用手术刀来切?我看网剧那个什么法医,就是拿手术刀慢慢切。”
“要不然你问问她?”聂芷兰眼神示意女孩。
她觑了觑低头专心剥虾不赘一言的女人,瞬间改口:“还是算了。”
赵帼英在一旁用公筷不停地帮她们二人夹菜,突然提到明天的相亲。
“小言,陈老师是滨南大学物理系副教授,人挺不错,就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好,谢谢英姐。”聂芷言对感情的事提不起兴趣,但她知道赵帼英身为领导也作为朋友,肯定关心着这些事,所以并未拒绝。
赵帼英夹了一筷牛肉放进聂芷兰碗里,接着道:“小兰,我最近听说你之前相亲的事,那就先缓缓,等以后有合适对象,姐再帮你留意。”原先负责后勤和妇女的副局长给聂芷兰说过几个对象,但每次见面,不知为何,都有紧急出勤。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多,互相传开,就没人再给聂芷兰提这事。
“姐,没关系,这要靠缘分,也许缘分还未到。”聂芷兰如今最希望妹妹能够找到幸福,至于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相亲时间定到中午十二点,聂芷兰陪同聂芷言一同前往,因为今天她刚好应下肖邶的约。而地点位于闹中取静的衡山路,两人随着服务员进大堂,入目的是法式梧桐点缀着餐厅,每一个角落都经过精心布置,西式古典的灯具,温暖的抱枕,处处洋溢着法国浪漫的气息。
这样的氛围下,聂芷言却毫不在意,坐在地中海蓝的餐桌前,等待着迟到的人。
时间过去良久,百无聊赖的她准备拿出手机看模拟解剖解闷时,一位约莫同170cm的她差不多身高的男人由服务员领着,出现在她左侧,抱歉地说:“对不起,我迟到了,路上有点堵车。”
“没关系。”
男人坐下,主动打开话茬:“您好,我姓陈,包耳陈,滨南大学物理系的老师,听说您是医生?”
“嗯。”
“医生好,救死扶伤,我们先点菜吧?这里的法式田螺和奶油蘑菇汤挺不错。”立在他们身侧不远处的服务员适时走上前递过装饰华美的菜单。
点完菜,服务员刚离开不久,聂芷言便开口:“我是医生,但不是救人,而是替死者说话。”
“死者?”男人有点不解的问。
“与其说是医生,倒不如说是警察,我的职业是一位法医民警。”
聂芷言精准地捕捉到对面的他右手一顿,迟疑了片刻才回应:“法医也好,就是辛苦,我听朋友说,半夜随时都有出勤的可能。”
“是的。”聂芷言简短的回应结束了这个话题。
菜很快就传了上来,聂芷言慢吞吞吃着。但她对面坐立难安的男人一想到法医的工作,瞧着她那双解剖过无数尸体的手切着鹅肝,咀嚼时似乎还津津有味,更加食不下咽。聂芷言也有所察觉,停下手上的动作,礼貌道:“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她拿上手提包,踱着不快不慢的步子,朝卫生间走去,刚拐过大厅一角,就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拦住。
“聂队,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万东口发生持刀伤人案,需要去现场?”她语气平淡,但神情似乎有点不悦。
第16章
Chapter 15
肖邶和聂芷兰刚商量着点完菜,话还没搭上两句,女人就接到总台来电,万东口两人持刀砍伤一人,伤势较重,涉及刑事,巡逻警正在现场初步处理。她恰好离得近,便决定前去。
聂芷兰离开不久,肖邶食不知味地吃下两口,打算买单,去趟卫生间走人。结果买单时服务员告诉她聂小姐已经把钱付了,就只好甩着包,无所事事似的朝厕所逛去。然而才跨几步,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且离她越来越近。以为换件衣服戴顶假发就不认识了?于是就有之前黑着脸拦下聂芷言的行为。
从小到大,把她俩认错的人数不胜数,聂芷言早已习惯。她猜测对方应该是早上聂芷兰提到的中午相约的人,好脾气地停下步子,回应道:“抱歉,我不是聂芷兰,但我认识她,是又出勤了?”
“哈?”肖邶单音节词表示质疑,没听明白,但她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滨南市检察院肖邶。”
女人犹豫了两秒,也伸出了手:“我是她双胞胎妹妹,滨南市公安局法医科聂芷言。”
“原来你们是双胞胎姐妹,怪不得那么像,是的,聂队接到电话就直接去现场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肖邶不由地多看了她几眼,较之聂芷兰,妹妹的脸色白皙一点,周身被格外冷淡的气质笼罩着,似乎更难接近。
“肖检能否帮我一个忙?”聂芷言想尽快摆脱陈教授,正好他也不喜欢自己的职业,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客套。
“什么忙?我闲得慌,除了上刀山下火海,其他都没问题。”
“就是……”聂芷言附在她耳边,轻言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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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南与嘉岷江为邻,六月正是捕鱼丰硕期,三三两两的渔船凌晨撒网,中午一两点便会收一次网。
这天,渔民张大勇像往常一样,扒完午餐,小憩了一会儿,换上筒靴,踩着轻松的步子走上船头。一拉网,心中大喜,乖乖,今天的重量足,至少得有百来斤吧。他激动地喊了声正在船舱睡觉的儿子。
“崽,快来,收上这网,我们至少能休息两三天。”
他拉着网,儿子加入后,速度更快,眼看鱼就要浮出水面,脸上炸开前所未有的笑容,却在下一秒瞬间僵住。
他看见。
巨大的渔网中,一具残缺的躯体被鱼群环绕,肿胀惨白的表面,缺失头部,右腿,左手掌的缺口仿佛一个黑洞,而那些鱼还在不停地啃噬着,无休无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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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芷言回到餐桌落座,瞅到对方盘里的鹅肝所剩无几,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显示的时间,12:39。
“聂法医平时还有什么爱好?我们老师就是假期多,所以挺喜欢旅游和健身。”陈老师象征性地找话题聊。
“周末喜欢登山或者看模拟解剖视频打发时间。”她第二次埋下头,再抬眼,桌上的手机突然呜声振动,没关心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先开口,“我知道了,马上打车来。”
“言姨,你知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对面是万桐毫无头绪的回音。
“嗯?什么?”聂芷言以为是肖邶给她打的电话,一时无言。
“嘉岷江渔船上生活的渔民捞到一具尸体,兰姨让我开车接你去现场。”
“嗯,我把地址发给你。”
“地址我有,十分钟后餐厅门口见。”万桐挂断电话,忙音闷声响起。
男人大致猜到通话内容,看似绅士道:“既然聂法医有公事在身,那我们下次约?”
“好,服务员,买单。”
“一共618元。”
“我来付吧。”男人准备掏钱包。
“不用,AA就好。”聂芷言刷微信付款,收下他300元现金。
一场并不愉快,略显尴尬的约会到此结束,可能,他们以后不会再有联系,因为两人到最后连微信好友都没加。
衡山路位于东区商业广场背面,一条街经营着十几家颇有格调的餐厅。聂芷言静静地在路边站了一会,总有人上前搭讪,尽数被她淡漠的眼神回绝了。
“言姨,上车。”不到十分钟,万桐那辆白色小保罗就停在她身前,见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补充说,“勘查箱痕检科帮忙拎过去了。”
“好,但大院离这边开车至少半个小时,你怎么那么快?”
“建英广场附近有一个登山俱乐部,我来新进点必需品。”
“嗯?你喜欢登山?”
“那当然,读书的时候还是我们系登山协会的部长,但估计以后没什么时间咯,才休息两天,又出新案子。”
“有时候一连出两三个案子,有时候闲下来一个月都没有,说不定。”听她说起喜欢登山,聂芷言很是意外,现在的年轻人,只要休息,大多选择宅在家里睡懒觉,瞎逛悠一天。
“那我买的东西有用武之地了。言姨呢?也喜欢登山?”除开工作,聂芷言一次性对她说话超过二十个字,这仿佛还是第一次。
“嗯。”听多了她称呼言姨,聂芷言竟也慢慢习惯,觉得没有必要再计较这些。
好吧,幻觉,对方仍然是沉默寡语的言姨。前方即将进入隧道,万桐拧开大灯,继续搭话:“以后休假,能不能约言姨登山?一个人怪无聊的。”
“嗯?”聂芷言下意识蹙起眉,她喜欢独处,喜欢一个人攀上山顶,伫立山头,任凭温柔亦或暴躁的山风拂面,领略荡胸生曾云的感觉。但瞅着女孩热忱的眼神,听着她真挚邀约的话语,突然一时不忍心拒绝。
“那就一言为定,我把滨南附近几座山的路线查清楚,到时候挨个摸遍。”
……得寸进尺,女人抿了抿唇,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再说吧。”
万桐顿觉和聂芷言交流真困难,若不是老赵千叮咛万嘱咐要和两位姨像一家人和睦相处,她才懒得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她心里虽这样想,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我身后买了几盒新口味的酸奶,言姨要不要尝尝?”
此时正是红灯45秒,万桐解下安全带,猫着身子去够装酸奶的袋子。
“坐好,我来。”聂芷言转过头,她身高手长,稍微蹭一点距离,就够到口袋耳朵,刚回头,万桐也恰时缩回身。窄而密闭的驾驶前排,本就离得近,如此这般,女孩的气息刚好拂过她的侧颈,暖和而又轻柔,感受清晰,甚至逐渐放大。一瞬间,聂芷言身体微不可觉地僵直了一下,清冷的眉眼变得深沉。
“言姨,真的很好吃,你快趁凉吃。”幸而,万桐无意间关切的话语,轻缓地传入耳朵,将她从不适中拉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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