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原因。”喻生清晰地说道:“他是不想活了,觉得活着没意思,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态才跟巴宓走的。”
杭奕很惊讶:“为什么?而且……这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喻生垂下眼睛:“我现在不想说,以后可能你会知道的。”
杭奕有些无奈,“喻生,这不是闹脾气的事情,你觉得你仗义,其实最后只是两个人抱在一起死你知道吗?根本没有意义。”
喻生抬眼看他:“有很多事情,其实就是因为没有意义,去做了才有意义。”
杭奕耸肩:“好吧,随你,但是沙楠的计划,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给你。”
喻生笑笑:“好吧,随你。”
两人安安静静在教室里坐了一会儿,喻生有些感慨:“你知道吗?我曾经对自己发过誓,只要出了元塔学院的门,就再也不会回来。”
杭奕轻轻点头:“情理之中。”
喻生兀自笑了一声:“这才一年多,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杭奕一声不吭,两人沉默着坐了足足有二十分钟,喻生起身,打算打道回府。
“走吧,再坐在这儿天都亮了。”
杭奕看了一眼时间,身子没动,抬头看着喻生:“等到十二点好吗?你的生日一直都是我陪着过的,去年错过了,今年补上,过了十二点,也算是我们两个一起庆祝过了。”
喻生心里有些酸涩,脸上还挂着笑:“在生日的这一天补回来,这算哪门子的补回来啊?”
杭奕看着他:“你马上就要十八岁了,有什么愿望?”
喻生也看着他:“我的愿望……当然不能告诉你。”
杭奕也笑:“应该跟我无关吧。”
是挺无奈的语气,喻生虽然听着难过,但无论怎样还是松了口气:“是。”
“其实过去的一年里,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我比柏尔大一个月就好了,大一天也好。”
喻生抿嘴笑了:“不会的,就算你年龄占了上风,他也会想方设法阻碍你的。”
杭奕不解:“他就这么跟我过不去?”
喻生笑而不语,看向窗外,闷热的空气几乎透过了窗户。
“不是跟你过不去,他对跟我做搭档这件事,势在必得。”
“可选择你是拉曼镜的意思啊。”
喻生想了想,笑笑没说话。
他提前给柏尔发了信息,说自己会晚一些回去,柏尔没有回复。
柏尔睡得没这么早,而且喻生知道自己不在,柏尔应该会担心才对,这么久了,也没问他,有些不安。
喻生心不在焉地坐在偌大空旷的教室里,闭了闭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时候应该跟柏尔说说话才对。
可是杭奕在旁边,他不想在今天的这个时候,给他们岌岌可危的友情亲手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喻生忍了忍,跟杭奕东扯西扯,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熬到了十二点,杭奕竟然端出了个蛋糕来,像变魔术一样,喻生很惊喜,“你……你早就准备好了!”
“当然。”他沾沾自喜,可是又哼哼两声,“不过看你这归心似箭的样子,真是不爽。”
喻生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大寿星。”杭奕点了一根环保蜡烛,“赶紧许个愿,吹了蜡烛,象征式地吃一口,回家去吧。”
他在盈盈烛光中看着喻生,显得无限温柔:“柏尔肯定也在等你,说不定还备了一份大礼。”
喻生被他说得更不好意思了,但他确实想快点回去。
于是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了个愿,睁开眼睛,和杭奕一起吹熄了蜡烛。
即便再见色忘义,也不可能这时候直接丢下杭奕,太不够意思,喻生切了两块蛋糕下来,面对面跟杭奕坐着吃。
杭奕却半天没动叉子,喻生揶揄他,“你不会是因为时间匆忙,准备了一个很难吃的蛋糕吧?”
“怎么可能?”杭奕故作生气的样子,却半秒没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变得黯然。
“我只是在想,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单独跟你过生日了。”
喻生眨了眨眼睛:“那就去找愿意陪你过生日,愿意为你花心思的人。”
杭奕笑不出来,把蛋糕放在一边:“你说我比不上柏尔,是不是因为我比他差劲吗?”
“当然不是。”喻生不假思索道:“你跟他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你看起来疯疯癫癫,什么都愿意放弃,其实做事稳扎稳打,基本上不会出错,他呢,看起来稳稳当当一个人,疯起来六亲不认,认定了的事情几万头牛都拉不回来。”
杭奕无声笑了笑,有些悲戚。
喻生吃完蛋糕,收拾妥当,却见杭奕愣在原地。
“怎么了?”
杭奕呆呆抬头,“柏尔……被军事法庭带走了。”
第80章
喻生的表情也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杭奕把自己的通讯手环界面调出,放在喻生眼前让他看。
是军部通知,并不只发给了杭奕一个人,应该是全体通知。
通知内容说的是柏尔涉嫌跟洛谜星人共通,将他暂时收押,以免他在搜集证据中途逃跑。
喻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赶紧调出自己的消息页面来:“我并没有收到通知。”
“大概因为你跟柏尔关系特殊,所以被屏蔽了。”
杭奕一脸严肃,显然也看出来了这件事情远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根本不可能,柏尔不是叛徒,他跟巴宓完全是不同的人,再说了,这么久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把他关了起来?”
喻生隐隐觉得这和自己有关系,他直接连接了单观的私人联络方式,虽然这么晚了,但他知道单观一定还没休息,他在等着看好戏。
果不其然,单观那边很快接通,是语音通讯。
“喂,喻生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与此同时,杭奕那边的通讯手环也亮了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杭奕走到远处接通。
“柏尔是怎么回事?”
喻生气得都没称呼对方,直奔主题。
单观那边听起来还挺迷茫,险些以假乱真。
“柏尔?柏尔有什么事情吗?”
喻生深吸一口气,“副部长,您就别装糊涂了,军事法庭把人带走不可能不通过你,你跟我说这么大的事情你完全不知道,别开玩笑了,我不信。”
单观今天脾气格外好,“跟你说过了,我现在是代理部长,你要尊重你的上级领导,难道元塔学院就是这样教育学生的吗?”
“代理部长总有‘代理’两个字,缪宁部长会回来的,他才是正部长。”
单观听到这话,温和的面具戴不住了。
“小小年纪不要说话这么不留后路,你以后要仰仗谁还不一定呢,缪宁已经是过去式了,你真指望着他还能回来吗?”
单观冷笑一声,“缪宁罪人的身份几乎已经落实了,就算安然无恙回来,你以为民众记得的还是他深明大义的样子吗?太天真了,我劝你好好想想后路,别白白浪费了那么一身本事,兴许你的搭档……哦,你的前搭档还可能没什么事。”
喻生紧咬牙关,几乎听到自己拳头关节咯咯作响。
杭奕挂了通讯器朝他走过来,调出一个空白界面,打了一行字。
喻生眯起眼睛:“你不过是想让我重新选择搭档,为什么非要用这么狠绝的手段?”
单观在那边大笑两声:“只有把人推到绝境才能看到正确的选择嘛。”他兀自开怀了一会儿:“其实如果你之前就乖乖听话,根本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
喻生咽了咽口水,把怒气混着鲜血吞回肚子里:“你想让我选择你的孙女是吗?我身上的异能可不一定一直存在,如果中途失效,说不定……”
“这星球上只有最优秀的人才配得上她,如果你重新变回一文不值的家伙,我也只好帮她另寻其他人。”
“柏尔吗?”
“本来他会是最好的选择,可惜现在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选他了,民众对他的看法,是扭转不过来的,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成绩,他也是不识好歹,如果他愿意主动退出,倒也罢了,可你们都太倔了,年轻人就是……”
……
喻生突然明白现实有多残酷,如果退回到之前,洛谜星人没有进犯,再往前一点儿,如果巴宓没有通敌。
如果布雷星的一切都处于正常状态下,如果巴宓不是那么咄咄逼人,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缪宁,柏尔的搭档会是谁,恐怕他自己根本做不了主。
单观挂掉通讯,喻生站在原地发呆,柏尔在他出门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件事,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杭奕讨厌他不是正当原因,只是个借口,单观之前见他没有让步的意思,一定找过柏尔,结果柏尔也不愿意让步……
他早就料到了现在这种情况。
那么柏尔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是在赌,在赌他会怎么做,在赌他的选择。
太傻了,简直又傻又笨。
杭奕站在喻生身边,喻生扭头看他:“是沙楠告诉你的?”
“是。”杭奕点头:“他问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柏尔的消息出了没多久,他见通知里没有提到你……后来看到另外一则通知,说你会在拉曼镜前举行成人礼,重新选择搭档。”
喻生不知道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惨是挺惨的,笑也是挺好笑的。
“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我重新选择搭档,无论选择谁,等于都坐实了柏尔通敌的事情,我还能落得一个‘悬崖勒马’的评价,是吗?”
“单观的目的就是这样。”
杭奕说完,沉默起来,把他认为罪恶的直接打成罪恶,把他认为光辉的亲手变成光辉。
“你知道我的偶像是谁吧?”喻生突然说起了一个跟现在完全无关的话题。
“当然。”杭奕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尤冢。”
“对。”喻生抬头看向前方:“我相信他那时候,一定也面临过这样的问题,你猜,他会怎么做?”
杭奕不知道,他对尤冢上将的了解没有那么多。
事实上,他也是因为喻生那么崇拜这个活在过去的偶像,才知道了一些尤冢上将的事情。
他顺着喻生的目光,看了过去。
元塔学院,之所以叫做元塔学院,是因为有一个特殊的建筑——元塔。
而塔尖放置着布雷星唯一一个神物——拉曼镜。
元塔学院的规则,学生在成年当天可以在拉曼镜前举行成人礼,拉曼镜中会出现命中注定的搭档,如果不想选择镜中人作为搭档,那么两人需要在平衡树下一决高下,毕竟强者才有选择的机会,胜的一方可以决定自己的搭档是谁。
“我还没上去看过呢,你上去过吗?”
杭奕一怔,微微垂着头:“没有。”
他没有举行过成人礼,拉曼镜为他选择的任何一个搭档,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
“你好奇吗?想上去看看吗?”
杭奕抬头看向喻生,心脏立刻剧烈跳动起来,拿不准对方是什么意思。
“你……”
“走吧,一起去见识一下。”
说罢,喻生抬脚就走,方向的的确确是元塔的方向,杭奕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元塔虽然是元塔学院的标志性建筑,里面还放着唯一的神物拉曼镜,但各种防护并不严谨,似乎是在大气地说没有人敢妄图损坏元塔里的东西。
喻生很容易就在这个按道理来说不能上去的时间段上去了,后面还跟着一直沉默着的杭奕。
“你真的要重新选择搭档吗?”
“你希望我重新选择吗?”
杭奕睁大眼睛在黑暗中看着喻生,喻生对他笑笑,“再等几个小时,你就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拉曼镜不会在夜里显灵,所以喻生再等几个小时的意思是……他真的要重新选择搭档吗?
单观的那个孙女?还是他呢?
放在以前,喻生在想什么太容易看透了,可现在不同,这一年里,他变了太多。
从以前的事不关己己不关心,到现在的大方自信,有时候还会不自觉流露出睥睨所有人的气势。
杭奕在某个瞬间觉得,如果喻生真的选择他,恐怕现在的他,跟喻生也差得很远,不配站在他身边了。
喻生站在正中央,看着面前供台上被红色天鹅绒布盖着的东西。
“这就是拉曼镜吗?”
杭奕看着喻生不屑一顾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了一些畏惧,这种畏惧在喻生抬手揭开绒布的瞬间放大到极致。
“不要!”他握住喻生的手腕,“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这毕竟是神物。”
对神物不敬,是要受到惩罚的,无论喻生现在有多厉害,杭奕都不允许他可能会受到本该可以避免的伤害。
喻生看着他笑了一下,收了手。
“好,就听你的,等天亮再说。”
杭奕心中有些慌乱,他发现自己现在根本跟不上喻生的思维,和他做事的大胆程度。
两个人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一直持续到天边微亮,喻生起身,重新站在拉曼镜前。
杭奕也跟着起身,却站在侧面,恭恭敬敬的样子,他对着神物不敢造次,这是从幼时就被大人们灌输的观念,可喻生却好像根本不在乎,这样的认知让杭奕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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