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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诺亚说他剑术平平。
朱利安信了，他以为诺亚和奥德里奇切磋，玩闹的心思更多。便转身从车厢里取了他念念不忘的高级工作台出来放在空地上，他余光一瞥，就见一道刺目的白光乍然而起，如同闪电霹雳破空而来。
朱利安后退一步，抱住吓了一跳的伊芙丽雅，定睛看去。
树林之中，两个人影骤然相撞，随即便是一片刀光火影，朱利安仿佛看到了水火相沸的场景。
诺亚一跃而起，手中长剑重重地砸下来，即使站在朱利安所在的位置，也感受到了摄人心魄的威胁。奥德里奇挥剑挡住，伴随着沉重而激越的兵戈相击声，周围的树木成片倒下，风被切割成碎片。诺亚手中的剑泛起白光，他速度极快，人眼完全不能捕捉到他的轨迹，银色的剑身变成一条无法捉摸的银线，朱利安难以想象有人能同时拥有这样的速度和强大的力量。
当他攻下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面对一场狂轰乱炸的暴雨，倾泻而下的巍峨大山，无法阻挡的天地之势。刺目的白光从他的剑上不断拉扯，散发出骇人的气势。
而这样的攻击，被奥德里奇悍然接下来了。
他应付得非常吃力，无论是从速度还是力量上来说，他都稍逊诺亚。但这些年来，他也积攒了不少战斗的经验，而且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诺亚的招式和习惯了。
就在他越来越无力招架的时候，他的手心开始发热，这种感觉奥德里奇曾经经历过一次，但这一次却没有之前那种无措和茫然，他试图控制这样的力量——于是在他眼里，诺亚的动作逐渐变慢了，周围一片寂静，所有声音都被压成了一条直线。他尝试捕捉诺亚的动作，那把剑毫不留情地朝他右侧劈下来，那锋芒漂亮而锐利，奥德里奇愣了下神，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剑光擦着脸颊划过，随后自己被一脚踢出去。
“你发什么呆呢——”诺亚纳闷地说：“幸好我收得及时，不然你就成两半儿啦。”
奥德里奇揉了揉胸，刚才诺亚一脚把他踢出去，一点力道都没留：“只是忽然进入那种状态，有点不适应。”
诺亚随手一个小治愈术给他治好了，问道：“刚才感觉怎么样？”
奥德里奇正在思考措辞，旁边摆放好工作台的朱利安偏过头来轻声问：“你们打真的啊？”
“全力以赴才能提高，逼到绝境最容易突破极限。”诺亚顺口问道：“你刚才看觉得怎么样？”
朱利安心想胡扯吧你，最后还不是手下留情了。他敲着台面，说：“我对战斗这方面不是很懂，不过刚才你们交锋的时候，忽然冒出来一点黑雾。然后奥德里奇的动作忽然变得很奇怪，瞬间就换了一个位置。”
诺亚啊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仰头想了一会，虽然这样的描述看起来奥德里奇似乎掌握了瞬移的技能，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按奥德里奇的说法，是“我们”都变慢了，唯独奥德里奇维持在正常的速度上。
在被他掌控的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受规则所限，唯独他来去自如。
是时间的力量啊。
时间是人类无法掌握的领域，只有神的赐予才得以窥视一二，就连最神秘最强大的魔法师，所掌握的也只是空间的力量。
诺亚这么想着，便拍着奥德里奇的肩让他把大剑提起来继续训练，尽管奥德里奇拥有这样的力量，但要用到熟练，必须经过长时间的战斗。他能掌控的时间有多长，这段时间能缓慢到什么地步，而他能在这段时间里做什么事，是否能够更进一步，这都是奥德里奇需要自己慢慢摸索的地方。
之后的切磋，奥德里奇也没有赢过，朱利安看了一会，便在伊芙丽雅的催促下开始配置变形药剂。
他开始做这事的时候，是雷打不动的。特别是他现在脑子里有一点新的想法，还有崭新的，梦寐以求的工作台，他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于一片树林之中，奥德里奇和诺亚的刀光剑影也被他轻易地忽视掉了。朱利安将一滴液体通过细细的管道注入烧杯中，他的手极稳，看着烧杯里翻滚的淡金色液体，心里是一片纯粹的愉快。
朱利安稳稳地拿起烧杯，将那翻滚的浓稠的淡金色液体倒进药剂瓶中。他感觉怅然若失，又有一点满足感，嘴角露出了一点微微的笑意。他这人从来没沾过床帏之事，以前别人和他说起这种世间极乐的时候，朱利安仔细想了一下，这不和他做实验的时候差不多吗，做的时间激昂愉快难以自抑，做完了就进入奇妙的贤者时间……
“大小姐，吃药了。”朱利安把药剂递给伊芙丽雅，伊芙丽雅早就迫不及待，嗷呜一口把淡金色的魔法药剂灌进去。
朱利安连忙把她放进马车里，这时候奥德里奇和诺亚早就打完了，两人出去抓了几条鱼回来，小鱼炖了鱼汤，大鱼就烤着吃了。
马车晃动了片刻，里面传来伊芙丽雅痛苦的喘息声，将身体硬生生拉成人形是非常痛苦的，但她宁愿每天经历这样的痛苦。朱利安从车帘外给她拿了件衣服，转头就听诺亚问：“今天怎么这么快，之前不是说要做五天吗？”
朱利安扬起下巴朝那个仿佛散发着光辉的工作台点了点：“高级工作台，至少省了我三天的时间，而且我更新了一下配方，用了绿色蟾蜍的粘液，月光草的根部土壤，浅灰银线蛇的死皮、长嘴剑齿猿的爪子……”
“别说了。”伊芙丽雅冷冷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我不想听。”
她从车厢里走出来，身上穿着与当前环境下格格不入的华丽长裙，宝石佩戴在她的额头和脖颈上，像月光女神一样华美精致。
伊芙丽雅拎着长裙坐在石头上，舀了一勺鱼汤。
朱利安也坐过来，奥德里奇分给他一条刚刚烤好的鱼，朱利安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绿色蟾蜍的粘液是它体表的分泌物，一般药剂师会拿来做爆裂魔法的材料，但我拿它来替代之前的産木粉末，效果特别好，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一步，我简直是天才！还有浅灰银线蛇的死皮，一般人只知道用它做防毒的盔甲，实际上……”
伊芙丽雅舀了勺鱼汤，狠狠地塞他口里。
“知道你厉害了。”
朱利安眨了眨眼：“我怕你知道得不是很清楚……”
吃完晚饭之后，本来应该他们三个睡得车厢给伊芙丽雅让出来，她是只猫的时候自然随便怎么趴都可以，但现在她是伯爵家堂堂正正的大小姐。诺亚忍不住想伯爵居然真的放心她跟着三个男人在外面冒险，他环顾一圈，奥德里奇在收拾火堆，诺亚相信以他的人品，绝不会对大小姐出手，朱利安在眷恋不舍地看着他的工作台，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回去，像个奇怪的恋物癖。自己倒是个正常男人，但对这种未成年小女孩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样一想，大小姐果然是很安全的。
“我在翠边城里有一座金矿和一座瓦尔刚密矿。”未成年大小姐说：“明天去翠边城的时候，要顺便去分行看一下账本，收一下钱。”
瓦尔刚密石和秘银、精金并称为三大魔矿，是制作强大武器必备的材料，其中瓦尔刚密石也是附魔的主要材料。
诺亚愣愣地问：“分行？”
朱利安接着问：“收钱？”
伊芙丽雅说：“都是我自己的产业，和父亲无关。我喜欢宝石，所以小时候便买了个矿山，后来那个矿山赚了钱，便又买了几个，还找人挖掘了几个……不过我只是对宝石比较感兴趣而已，其他的行业都不感兴趣。”
奥德里奇咳了一声：“有兴趣爱好挺好的……”
伊芙丽雅说：“我说的不感兴趣，是指只投资，不参与。虽然亏损了一些资产，但总体来说是赚的。这些事中，只有挖矿是我亲自操办的，几天几夜在野外盯着他们爆破也是常有的事。有时候出了问题，也都是我一手处理的。”
她瞥了三人一眼：“所以你们进去睡吧，我在外面守夜就行，白天我已经睡够了，不想再睡了。”
伊芙丽雅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是什么身娇体弱的大小姐，不用如此顾忌。
尽管这样说，但奥德里奇他们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给他们守夜。据理力争之后，他们被伊芙丽雅一个一个踢进去，最终也没法反抗，弱弱地缩在车厢里。
朱利安抱着双腿，小声说：“我感觉我好弱小……”
诺亚：“我也是。”
他俩毕竟没心没肺，瑟瑟发抖抱了一会就躺下睡着了，只有奥德里奇醒着，他躺在诺亚的边上，等诺亚睡着之后，侧过身定定地看了他一会，随后小心翼翼地坐起来。
他总不能让伊芙丽雅真的在外面一个人守夜，便安静地坐在车厢里，默默地守护着。
奥德里奇偶尔看向伊芙丽雅，对方倚靠在车门，毫不在意华丽的长裙被泥土弄脏，静默无声地看着黑夜。
……她在想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郎，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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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后半夜伊芙丽雅还是靠着车壁睡着了，奥德里奇把朱利安叫醒，让他起来，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把伊芙丽雅抱进车厢里睡。
“好重啊。”朱利安又困又累，充满怨念地说：“她那条裙子，至少重二十磅，她居然每天穿那种裙子。队长你也是，居然只折腾我。”
“那裙子上面全是宝石，当然重了。”说话的是诺亚，他打着哈欠从车厢里爬出来，说：“这可能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吧，宝石虽然值钱，但很重……”
“我不介意有这种烦恼。”朱利安说：“要是有这种烦恼，尽管来找我好了！”
奥德里奇本来没想让诺亚起来，他和朱利安两个人轮流守夜就好，不过诺亚醒了也没办法，三个男人枯坐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们就架着马车进入翠边城。进城之后，先找了个旅馆暂且休息，然后四人下来吃饭。
他们四个极其引人注目，伊芙丽雅就不说了，简直是行走的发光体。奥德里奇也非常英俊，友好而稳重，散发着强烈的气势。诺亚穿着牧师的白袍，看上去乖顺温软。朱利安则是一副普通的魔法师打扮，这个城市倒是不缺魔法师，所以大家便盯着奥德里奇他们看。
伊芙丽雅自然是不介意别人看她的，她生来就活在别人羡慕或者嫉恨的目光之中。奥德里奇点了菜，很快，一桌丰厚的饭菜便端了上来。
诺亚随便吃了几口，勉强饱腹，便不愿意再吃了。他随手放下食物，虽然没说什么，但朱利安能感受到他的嫌弃。
这种食物已经算得上可口了，奥德里奇点的都是店家最贵的好东西。有时候朱利安觉得诺亚挑剔精细得过分，不喜欢的那是真的一口不碰，但偏偏有人惯着他挑剔。
奥德里奇把诺亚那份食物拿过来，然后轻声细语地问：“等会我去买点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不是惯着，奥德里奇简直乐在其中。
他就是喜欢这样喂养照顾诺亚，谁都无法剥夺这份权利。
他们吃完饭后，便在一片注目中离开了旅店，前往当地的支行取钱。伊芙丽雅上去之后，很快便有一个打扮得体的中年男人非常恭敬地迎接了伊芙丽雅，他还隐蔽地打量着诺亚他们几人，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中年男人想必之前便得了消息，把一叠报告交给伊芙丽雅，伊芙丽雅飞快地审阅完毕，问了几个问题。
他丝毫没有因为伊芙丽雅的年龄和外貌而心生轻视，一五一十地回答了伊芙丽雅的问题。随着问话的深入，中年男人的额头逐渐蒙上一层细细的汗。
伊芙丽雅不动声色，慢悠悠地说：“我之前说过了，我的东西不允许艾伦插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矿是他的呢。他现在死了，守望城铁矿偷渡给石兰帝国那边的责任，谁来承担呢？”
她抬起眼盯着中年男人，一只手拿着报告，矜贵而优雅地说：“你吗，杜莱恩阁下？”
杜莱恩浑身战栗，双膝一软就要跪下，伊芙丽雅一个眼神，奥德里奇电光火石间提住他的衣领，让他虚虚地站了起来。
“对不起……伊芙丽雅小姐……”这事居然让远在苏哈王国寒风城的伊芙丽雅知道了！而且，艾伦已经死了？……他怎么死的！
“这么紧张做什么，说起来，你还帮了我许多呢。”伊芙丽雅声音低沉下来：“所以，千万不要做错什么事啊，杜莱恩叔叔。”
“不敢……不敢……”杜莱恩抖如筛糠，被一个未成年大小姐吓得浑身冒汗。
伊芙丽雅拿着报告沉思了一会，说：“今年的收益，一半转到寒风城去，三分之一转到我的私人账户，剩下的等会折现。”
“是……是。”
“盐场那边先不要轻举妄动，持续投入即可。”
“是……”
“可以适当调整羊毛产业的收益预期……”
后面说的话，诺亚他们已经完全听不懂了，那名叫杜莱恩的全部应承下来，慢慢地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是的，他在伊芙丽雅小姐手下做事那么久了，就算过遍油水又怎么样呢，当初怎么挖矿，辨认宝石，还是自己教小姐的呢。
“还有其他什么事吗？”伊芙丽雅问道。
杜莱恩躬身说：“汉森侯爵的幼子听说您要来，想见您一面。”
“不见。”伊芙丽雅冷淡地说，汉森侯爵亲自来她都不一定会见。
“希尔王子今晚开设宴会，特意为您准备了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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