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栾的语气遗憾中带点自责,但这事也根本怪不到他头上。他虽然能看到医院里患者的名单,但苏南并不是患者,他只做了个简单的住院登记,贺之栾不特意去查,又怎么可能知道他在这家医院。
苏南也安慰贺之栾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不是都见到了吗?这就是一件好事。”
能在这个冷冰冰的医院里看到熟悉的人,没有人知道,对苏南来说有多重要——就像是躺在冰冷的湖水里越来越往下坠时,有人从湖面探出手,拉了一把。
无异于挽救了苏南一次。
说到回国联系的事,贺之栾面上浮现疑惑,眼神关切地看着苏南说道:“我刚回国的时候,给你打过电话,但你的手机好像打不通。我去过你家,找你爸问你去哪儿了,他——”
贺之栾说到这里微微顿住,面上显露出一丝尴尬,随即掩饰性地笑了下,跳过这个话题。他没有提起那时苏父说的一些难听的话,只是温柔地望向苏南问道:
“你是不是换手机号了?”
苏南脸上的笑容退去,整个人变得沉寂下来。
他想起来了,在贺之栾刚出国那阵,两人还是有联系的,甚至贺之栾还会时不时从国外给他寄礼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彻底断了联系呢?
是苏南和沈煜朗在一起没多久后。
没有和沈煜朗在一起前,苏南的朋友虽然不算多,但也还是有那么几个的,偶尔也会出去社交。当他和沈煜朗确立关系后,沈煜朗以吃醋为由,慢慢让他断了跟朋友们的来往。
最后之所以还剩莫少堂一个漏网之鱼,是因为莫少堂这人有钱有闲,还特别有韧性,不管苏南拒绝他多少次,他隔个几天又会再次找上来。
大概沈煜朗也不想做得太过分,引起苏南的反弹吧,所以莫少堂最终在他的默许下,成为了苏南唯一的朋友。
而邻家大哥哥贺之栾,在沈煜朗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时,他当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吃醋或不高兴的样子,只是偶尔假装失手,将苏南的手机摔坏。在给苏南换手机时,又装作不经意地问苏南,要不要把手机号也一起换了。
自己当时说了什么,苏南已经忘了。结果就是他不仅换了新手机,也换了手机号码,而在他公众号:西图澜娅万事屋电话本,才发现之前所有的联系人号码都找不到了。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沈煜朗有意为之,他就是通过那些不经意的手段,慢慢将苏南与外界隔绝开来。
当苏南的生活重心只有沈煜朗一个人时,他会不会变得对沈煜朗言听计从呢?
或许,这正是沈煜朗的真实目的——控制了苏南的身心,还怕以后要为左谦羽换血时,苏南会拒绝吗?
想通这些的苏南,一时之间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虽然早已经知道两人的过往不过是一场骗局,可如今回头再去看,才发现那些隐藏在表象下的真实,比自己想像的更加不堪。
【作者有话说:控制狂沈渣渣!】
第26章
“南南,你怎么了?”
看着苏南突然沉默下去,之后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贺之栾身体微微前倾关心地问道。
苏南慢慢地抬起脸,怔怔望向贺之栾,他虽然是在看着贺之栾,但眼神空洞没有焦距,仿佛陷在了某种恶梦里,神情脆弱的令人心疼。
贺之栾眸中溢出怜惜,伸出手想要去摸苏南的脸,抬到半空顿住,改为握住苏南的肩膀。感受到掌下瘦削单薄的身体,贺之栾更为心疼,几乎快要抵制不住内心深处的蓬勃感情。
但为了怕给苏南造成困难,而且现在也明显不是适合谈论感情的时候,贺之栾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没什么——”笑容慢慢重新浮现在苏南脸上,却显得有些虚幻,像是刻上去的一样,“只是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明白过来,自己从前有多愚蠢。”
贺之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能看出苏南这段时间过的不好,心里藏着什么事情,但还是很克制地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多问。
来日方长,贺之栾在心里想道。
“南南,这次的手术你虽然只是供血方,但以左谦羽的情况来看,需要的血量并不低,恐怕术后你会虚弱一段时间。”贺之栾拍着苏南的肩膀,语调温柔,眸中含着担心,“你既然决定要左谦羽输血,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但这段时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知道吗?”
苏南眸光微闪,像是傻了一般,怔怔望着贺之栾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
这是自他住到这家医院来后,收到的第一份不含杂质真正意义上对他的担心。
贺之栾并不知道他献血不是自愿的,只是单纯地担心他一次性输血太多,影响身体。
冰凉的四肢仿佛注入暖意,苏南脸上重新展开真心的笑容,乖巧点头,“嗯,我知道的,之栾哥。”
贺之栾看着他的笑容,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按上他的头,轻轻揉弄了下,“好,那你好好休息,我还要去查探其他病人,等有空就来看你。”
之后,贺之栾果然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一得空就来看苏南陪他说话。知道苏南不是很喜欢医院的营养餐,就每天从家里带一些自己做的菜。他做为医生,当然很清楚苏南现在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所以带的都是些补血增强身体抵抗力的食物,难得的是还兼顾了品味。
苏南每次吃饭不再像是为完成任务,他不仅吃出了真正的滋味,也感受到了被人在乎的滋味,所以之后的每顿饭,他都是抱着愉悦的心情吃下去的。
只是这样一来,沈煜朗专门给苏南定制的营养餐就被剩下大半。有了贺之栾珠玉在前,苏南是不愿意再勉强自己吃这所谓的营养餐了。
守着苏南的保镖,实际也是监督他,几天相处下来,对苏南颇为同情。于是在苏南捧着大半营养餐,对他无辜地眨眼睛时,保镖眼角微微抽搐,终于还是转过了身去假装看不到。苏南霎时高兴地抿唇笑起来,将剩余的那些食物倒进洗手间的抽水马桶毁尸灭迹。
...言...............情.........中...............文..........网...得知苏南的母亲也住院,并且一直昏迷时,而现在苏南没办法自己去照顾时,贺之栾当即表示会替苏南去探望,苏南却觉得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他。
“谈什么麻烦呢,小时候阿姨也照顾过我呀。我才是该感到抱歉,阿姨住院那么久,却都没去看过她,愧我自己还是学医的呢。”贺之栾叹气摇头,摸摸苏南的头,示意他交给自己就行,不要多想。
苏南仰头看着贺之栾,眸光微亮。
——之栾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呐。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贺之栾心中一动,垂眸问道。
苏南摇摇头,心中莫名低落,他只是想到了沈煜朗。两人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沈煜朗从不关心他的家庭背景,也不过问他以前的经历,除了管着他限制他之外,沈煜朗好像从来没主动关心过他的事情。
像他母亲生病住院的事情,沈煜朗肯定是知道的,可是他从来没有什么表示。
那个时候,沉浸在爱情迷梦里的苏南,因为苏家的那一摊烂糟事颇为自卑,很少主动向人提起,沈煜朗不提他还以为那是沈煜朗的体贴。
如今想来,不过是不在意,没把他放在心上,除了他身上的血,恐怕不管他发生了什么,沈煜朗都不会关心的吧。
在贺之栾去过母亲所在医院看望过,回来告诉苏南一切安好,甚至他还找母亲的主治医生详细了解过情况,知道母亲现在的这种情况不算坏,苏南才真正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那,续缴的费用都交了吗?”苏南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
贺之栾愣了下,显然一时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续缴的费用?”
贺之栾确实奇怪,以他的了解,苏家家世不差,那笔费用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是天价,可苏家不差那点钱啊。怎么苏南看起来一副担心钱的样子?
苏南抿了抿唇,没有多作解释,只简单道:“上次医院打电话,说卡里的钱不够了,我这里几天兵荒马乱的,不知道那边的情况。”
哦,大概是一时忘了吧。
贺之栾恍悟,随即安慰苏南道:“没有特意提,应该是已经补上了。这事你不用担心,有你爸管着呢。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顾好自己的身体,保持良好的心情,马上就要手术了,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苏南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快到没有让贺之栾看见。
苏明德那个人,才不会去管呢,除非有好处。以前是为了名声,现在就是为了钱。就像这次沈煜朗以苏氏企业为要挟,逼迫苏南低头,苏明德不是就巴巴地跑来说服自己奉承沈煜朗吗?如果条件换成不难母亲治疗,想来那个男人也一定会二话不说不去管母亲死活的。
呵,男人,何其凉薄。
【作者有话说:呵,男人】
第27章
手术前一天,正好是苏南的生日,他不知道定在这个日子是沈煜朗有意还是无意。
但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苏南都不在乎了。自上次医生来他这里查房,沈煜朗怒气冲冲而去,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
苏南越是挖掘过去的细节,越觉得自己过去那两年像一场笑话,被人从头到尾蒙在鼓里却毫不自知,直到现在,被那个他放在心里两年的人亲手推上手术台。
或许他应该感谢沈煜朗,没有在他生日当天做手术,那样的话,往后每年的生日,都会是一种悲哀吧。
苏南无心过生日,不仅是因为他现在身在医院,也因为过去两年,他的生日都是和沈煜朗过的。虽然在心里一再告诫自己,可还是会忍不住想起跟那个男人有关的事,然后总能发现过去的甜蜜里实则裹着玻璃渣,这让他很不痛快,可还是会控制不住反反复复地想,不断自我折磨。
苏南没有过生日的心思,但没想到,贺之栾居然记着他的生日,还特意给他买了蛋糕。
“南南,生日快乐,在医院里条件有限,等手术完你出院了,我再给你补一个生日餐。”贺之栾把蛋糕摆好,插上蜡烛,微笑着看向有点呆愣的苏南,温柔地说道:
“来,南南,许个愿,吹蜡烛吧。”
大白天里,蜡烛的火光很微弱,整个桌面上只有一个生日蛋糕,场面看着有几分寒酸。然而苏南心中却蓦然涌起一股酸涩,连眼圈都微微有点泛红。
这幅场景似曾相识,埋在他记忆深处,虽在时光的打磨下渐渐褪色,可始终没有忘怀。
记忆里的那个人也有一张温柔的面孔,婚姻的不幸让她看着比实际年龄老,面上总挂着愁苦。然而只要面对自己的孩子时,她总是面含微笑,目光温柔。
那年生日他病了,不能出去庆祝,甚至连稍微刺激些的食物都不能吃,只安慰性地得到一个生日蛋糕。小小的他坐在床上生闷气不理人,那个女人温柔地笑着,轻声细语地哄他,也是这样说的。
“小南,来吹蜡烛,许个愿吧,这样明天你醒来一睁眼,说不定愿望就实现了。”
——那是,他的妈妈。
苏南眸中泛起水光,贺之栾收起笑容,关切地看着他,“怎么了,不喜欢这个蛋糕吗?你明天要做手术,外面的东西不能乱吃,等你出院了,我请你吃好的,再补一份生日礼物怎么样。”他说着笑了笑,笑容微带纵容和宠溺。
“这两年跟你断了联系,你的生日我也都没送什么,这次,就把以前欠的都补上吧。”
苏南“噗嗤”笑了出来,“哪有生日礼物还补送的。”
见他终于笑了,贺之栾心里松口气,顺着他的话头说道:“生日每年都只有一次,那错过了当然要补上了。南南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也可以告诉我,到时候买了送给你。”
苏南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他本就是个没什么物欲的人,对物质要求比较低,唯一喜欢的就是画画。嗯,他之前用的画具都是沈煜朗给他买的,那天收拾东西时,只把自己的画收了起来,画具全部留下。那间画室,以后自己应该也不会再用了。
苏南的心情顿时又有些低落下去,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想起沈煜朗影响难得的轻松时刻,于是很快收拾好心情,吹灭蜡烛,与贺之栾分吃生日蛋糕。
苏南暂时抛弃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放松心情地跟贺之栾过生日,两人聊起小时候的事情来,不时笑出声。
沈煜朗手捧鲜花和蛋糕,来到病房门外时,就听到里面传出的笑声,脚步立时一顿,脸上原本称得上高兴的表情,顿时阴沉下来。
笑声,他已经有多久没见过苏南对他笑了,自住到医院里来后,苏南的脸上更是几乎不见丝毫笑容。嗯,除了见到那个医生的时候之外。
沈煜朗脸色阴沉的可怕,透过打开的门缝,他看清了病房里的情形,顿时更加怒火中烧。
只见苏南坐在床上,而那个叫贺之栾的医生就坐在他面前,旁边放着一个切掉小半的蛋糕,苏地正捧着一块蛋糕在吃,脸上是非常开心的表情。那个医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苏南看,还摸他的头,那眼神,说他对苏南没有企图,打死沈煜朗都不信。
医生不知说了句什么,逗得苏南笑起来,嘴角不小心沾到点奶油,医生动作自然地抬起手指抹去。苏南似乎愣了下,过后不好意思地抿嘴笑——
沈煜朗就看到这里,他扔掉了手里的鲜花和蛋糕,“砰”地一声用力推开门,大踏步走进去。
“不知道自己马上要做手术了吗?还随便乱吃东西,你现在只是一个血包,就要有作为血包的自觉,胡乱吃东西影响血液质量,是故意想手术失败吗?”
沈煜朗怒声质问,抬手掀掉桌上的蛋糕,奶油弄脏了床单,蛋糕滚到地上摔坏了。
他突然冲进来,病房里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而苏南在听清他说的话时,浑身剧烈一颤,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脸上笑容凝固,面色变得苍白起来,嘴唇轻微颤抖。
贺之栾脸上浮现难得的怒意,拦在沈煜朗面前,沉声问道:“沈先生,你在做什么?只是蛋糕而已,吃一点没关系,我是医生,难道会故意害南南吗?”
沈煜朗只面色沉郁地扫了贺之栾一眼,没有理会他,伸手将人一把推开,紧盯着苏南问:“难道我说错了吗?”
苏南在他的喝问下身体微微一颤,仿佛害怕般不敢抬头与他对视,身体也在不停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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