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行,那我,我自己去了。”
电话那端,沙鸥心念微动,追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
“我......”陆惟名犹豫了一下,握着听筒走到离酒吧后门远一点的位置上,才说:“我刚从家里出来,现在打车去中央广场。”
“哦。”
听他这么说,沙鸥稍稍放下心来,刚才有一晃神的功夫,他似乎听见电话里传来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和隐约的、类似于自己周遭这般同样的电子音浪声。
“那你玩得开心点。”
“好,你回家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陆惟名在路灯投下的灯影里站了一会儿,在凛冽的寒风中深深呼出一口白气,才抬脚去商业街边上重新打车。
刚好一辆出租车靠边停下,客人下车后,他顺势钻进了车后排。
“师傅,麻烦去中央广场。”
......
酒吧中,筹光交错,人影缭乱。
洪哥脱了大衣,搓了搓冻得冰凉的手,看沙鸥正领着几位已经喝高了的客人在吧台结账。
服务生将这波客人送出门后,洪哥走上来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哎,刚才看见我大侄子了,来找你的?”
沙鸥翻看账单的手顿了一下,像是没听清:“谁?”
“啧,就你那朋友啊......哎不对,其实是同学吧?”
沙鸥放下账单,一瞬间无数个猜想快速在脑中略过,他抿了下唇角,下颌线无意识地绷紧:“在哪看见他的?”
洪哥说:“就商业街边上,招手拦出租呢,刚好我下车他上车,看样子好像挺急的,走个对脸都没认出我来。”
是陆惟名。
那他刚才说从家里出来——骗子。
沙鸥深吸一口气,将领带结扯开,说:“洪哥,我请个假,今天晚上早走一会儿。”
“不是吧?”洪哥看了一眼坐无缺席的大厅,又指了指二楼包厢的位置,“今儿这么多人,店里忙,你这就要给我撂挑子了?”
沙鸥将领带拽下来,绕在手上,说:“要不你算我旷工,今天的提成我也可以全交柜上。”
“......”洪哥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半晌一笑,没脾气地冲他挥挥手,“不就请个假么,这么苦大仇深的干啥,你哥不缺你那点钱,快走快走!”
沙鸥略一点头,疾步往更衣室走了过去。
换下了工作制服,沙鸥步履匆匆地出了酒吧大门,出门前特意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三十五。
走到街边拦下出租车,直奔中央广场的方向。
深蓝色的出租车携着万家灯火融入城市深处,沙鸥偏头靠上车窗,绚烂旖旎的灯影在他眼底滑过,他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那一瞬间的冲动。
心里有个声音总在重复告诫着:你要想清楚,退后一步可能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平衡,但若不由自主地向前——
可能是天宽地广,亦或是万丈深渊。
他向来克己自制,始终将两个人的关系维系在一个不至于冷淡却也不会过分亲近的维度上,但时间一久,他才惊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每每感觉陆惟名不动声色却又小心谨慎地靠近时,心里其实都是软的。
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似乎逐渐被对方吸引着,一步步,踏入自己早就划定好的禁区范围内。
玻璃窗外的路灯连成一道亮眼的流光,沙鸥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在心底说,去他妈的,不管了。
不管了。
出租车在中央广场的临时停靠区停稳,沙鸥付了车费后,跳下车疾步往广场上跑去。
今晚要燃放的烟花全部摆放在指定区域,周围有警戒线拦护,不允许民众靠近。
沙鸥目光在四周逡巡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广场后面的那个瞭望观景台上。
十一点五十,沙鸥拔腿向观景台跑去。
观景台有十多米高,数百个台阶,一直通向最顶端的瞭望平台,在那里,可以俯瞰丰玉市的夜色阑珊,星落如雨。
在观景台下方的小花园里,沙鸥看见了几个同学,大家猛地一见来人,皆是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哎沙鸥你怎么、不是说不来吗!”
时间有限,沙鸥来不及多说,摆了摆手,焦急问道:“陆惟名呢?”
体委李炎指了指最上方的瞭望台:“陆哥好像在上面。”
沙鸥点了下头,三步并作一步地跑上长阶。
瞭望台上视野开阔,三面都用半腰高的铁栏栅围起,以防游人失足坠落。
四周没有阻隔物,寒冬的夜风呼啸席卷,连身上最后一点温度都带走。
沙鸥跑上平台,深深地喘了口气,然后,就看见了那个凭栏而立的高大身影。
更深露重,寒风料峭,沙鸥却在视线定格的那一刹那,心里骤然腾起暖意。
十一点五十五分。
他放缓了脚步,轻轻走过去。
在与那人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上停下,然后轻轻唤了一声。
“喂。”
陆惟名转身,忽而定住。
他身后是一片灯海汪洋翻涌而逝,头顶是漫天星辰妁妁其华,沙鸥却在这璀璨缭乱的光华之中,清楚地看见了他眼中闪过的情绪。
那是少年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惊疑、错愕,和狂喜。
“你怎么来了,不、不是说很忙”
“嗯。”沙鸥走过去,和他并肩而立,说:“想了想,我好像什么时候都挺忙的,忙着学习忙着赚钱,但是这样的跨年烟火,错过了,来年就不知道还看不看得见了,所以不来有点遗憾。”
也不想让你遗憾。
陆惟名还想说什么,沙鸥却忽然打断了他。
他抬起手,遥遥向夜空一指——“看。”
砰!
零点整,一道银亮的光芒似流星般划破寂静的长空,而后,一朵巨型烟花倏然绽开,烟花消逝后,零星的光点乍现,似是天公广袖轻挥,在丝绒般的夜幕里,洒下了一把明亮闪烁的星子。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这是此时经年的第一束烟花。
他们站在新旧时间节点上,共同见证这一瞬间的璀璨芳华。
陆惟名偏头去看身边的人。
沙鸥长身玉立,身形清瘦却挺拔,可能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向来清冷疏离的眼底,此时正噙着一点笑意。
夜空中的烟花还在接连盛放,陆惟名突然问:“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沙鸥没听清:“什么?”
陆惟名就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什么时候,过十八岁生日?”
“明年夏天,七月份,怎么了?”
“没什么。”陆惟名看着他在烟火下半明半昧的一张脸,说:“到时候送你生日礼物。”
沙鸥停两秒,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好啊。”
十八岁,你想送什么?
十八岁,我来告白吧。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
最近二次元事情好多,每天累到不想说话~
不过,这章依旧甜度++++
叉会儿腰,快来表扬我!感谢在2020-07-03 10:48:06~2020-07-06 21:3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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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鸡毛掸子
日子过得似流水飞快, 转眼间, 就进入了农历腊月。
离春节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为期两天的期末统考终于结束了, 盼望已久的寒假如约而至。
这个时候, 成绩排名什么的, 和近在眼前的春节假期一比, 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寒假第一天,陆惟名一大早打来电话,问沙鸥假期安排,彼时,沙鸥正和沙雁还带着报纸叠成的高脚帽, 给家里做春节大扫除。
接电话不方便, 于是直接按了免提,电话里陆惟名笑吟吟的声音传来:“同桌,新年好啊!”
沙鸥举着长扫把,轻轻扫落房顶墙角的灰尘, 笑着回答他:“新年好, 不过你这年拜得是不是早了点, 还有好几天呢。”
“礼多人不怪嘛, 对了, 替我跟咱爷爷和弟弟也带个好!”
沙鸥说:“他们就在旁边,你自己说。”
“嗯?”陆惟名后知后觉:“你开免提了?”
“嗯,家里大扫除,没空接电话。”
“哦——”电话那端停顿了几秒, 突然传来中气十足地一声高喊:“爷爷,小还,新——年——好!”
吓得沙雁还脚下一软,差点没从凳子上掉下来,结果还没等他回一句祝福,沙老爷子就乐呵呵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对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说:“小陆新年好啊,过年来家里玩,给你做好吃的!”
“哎!“陆惟名答应地颇为痛快,沙鸥不免失笑,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的,有人问过他这个大厨的意见没?
陆惟名想一出是一出,忽然问:“哎?要不我过去帮你们大扫除吧?”
“不用。”沙鸥说:“马上就要弄好了,你别跑了。”
“哦,那你明天干什么去?”
沙鸥想了想说:“明天......应该去集贸市场买年货。”
“买年货?”陆惟名一听就来了兴致,“我也要去!”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过这种去客流密集的大型市场买东西的经历,更别提和别人一起购置年货了。
陆惟名爷爷奶奶过世很早,陆正庭那边又没有什么别的直系亲缘,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每一年的春节陆正庭夫妇都会带他来丰玉市,和舅舅一家一起,陪在苏老爷子身边,过个团圆年。但无论是陆家还是苏家,购办年货这种事不需要从来不需要他们亲力亲为,家里的阿姨和特助,会早早妥帖的料理好一切,准备好一切,所以对于陆惟名来说,逛集贸买年货这种事的吸引力,甚至超过了过年本身。
沙鸥想了想,最终决定带这个资本家后裔去感受体验一下劳动人民的快乐,于是说:“那明天早上八点,在市中心商业街的公交站点碰面吧。”
第二天一早,沙鸥和沙雁还提前到达约定地点后,才发现陆惟名已经坐在站点椅子上,看样子像是已经等了半天了。
还不等沙鸥问话,沙雁还先惊讶起来:“惟名哥,你怎么这么早,等多久了啊?”
“不久不久。”陆惟名搓了搓已经冻得通红的手指,说:“不是要去赶集?快走快走!”
......赶集......
沙鸥看着他那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还没来得及给他普及一下大型集贸市场和普通乡镇农集的相关知识,旁边的沙雁还率先“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怎么了?”陆惟名不明所以。
“没什么。”沙鸥极力隐去嘴角的那抹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小毛驴。”
陆惟名:“......”
丰玉市的集贸市场在老城区那边,坐公交不方便,三个人就打车前往。
一下车,老城街这边浓重的年味就扑面而来。
道路两侧已经挂上了排排的大红灯笼,连集贸市场大门前的两只石狮子都带上了两朵红绸大花,市场中人流涌动,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两侧的摊位上,贩卖的商品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卖对联喜字的喜气洋洋,卖坚果糖块的甜甜蜜蜜,卖传统唐装红红火火。过了小商品区,就到了卖果蔬蛋禽的区域,依旧是热闹非凡,年味浓浓。
陆惟名第一次见识这种阵仗,人挤人人挨人,脚尖顶着前面人的脚跟走,但身边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偶尔有磕碰,也会赶紧乐呵呵地抢着说一句“对不住”,紧接着再跟一句“过年好”,而后哈哈一笑,再各自投入抢货大军之中。
只不过隔了一个城区,可是那些弥漫在工业城市中的冰凉的萧肃感,在这一刻全然不见了踪影,剩下的,仿佛只有平凡俗世里,人们对于传统佳节最美好的向往和期盼。
三个人在集贸市场走走停停,逛了整整两个多小时。
最后人手提着几大兜年货,满载而归。
沙鸥和弟弟买了瓜子糖块,对联福字,生肉买了猪牛两种,另外还有一只现场处理好的白条鸡和两条草鱼,最后,还给沙老爷子买了一身印着烫金暗纹的唐装。
陆惟名就更夸张了,这两个小时对他而言,仿佛从没进过大观园的刘姥姥,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想买。
最后再沙鸥千方百计地阻扰下,还是拎着三大包战利品,意犹未尽地一步三回头,跟着他们出了集贸市场的大门。
东西太多,以至于打车原路折返的时候,有一部分东西不得不放进出租车后备箱。
车座后排,沙鸥看了看陆惟名说什么也舍不得撒手,非要放在脚边的三大包物品,无奈地叹了口气。
最后实在没忍住好奇心,问他:“你买一堆印章印泥写春联的红金纸,我姑且能理解,但是我实在不明白,你买五把鸡毛掸子......是要干什么用?”
陆惟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了看坐在前排的司机师傅和副驾的沙雁还,凑过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过两天,我爸妈就该来了。”
沙鸥:“所以呢?”
陆惟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是给我姥爷准备的。”
沙鸥:“......”
就,怎么说呢......沙鸥活了快十八年了,要不是见识过陆惟名这个神级脑回路和异于常人的跳跃性思维,他还真不知道“服气”两个字应该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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