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架空王朝(二)
齐哲一笑后,微微屈身,朝账帘里拱手道:“齐哲见过两位将军。”
营帐内一片寂静。
沈翰宁走了几步,定在齐哲面前,细细打量道:“十多年了,变化挺大,但熟悉你的人,估计也能一眼认出来。”
齐哲直起身子,浅笑道:“那只有你们几人了。”
林磊放下账帘道:“先进去再说吧。”
他依旧坐回主位,齐哲则坐在右侧,沈翰宁走到他身边,坐下。
尚榆辰环视一圈,冲着齐哲皱起眉,“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一走十来年,回来不仅改了名字,还当上了状元,而且——”
他微顿,后面一句话没说。
“还被圣上针对。”沈翰宁轻声接上,声音小到只有齐哲能听到。
另外两人也知道他在说什么,齐齐看向齐哲。
齐哲伸手拿起酒杯,笑容渐淡,“十年前,我义父被押,兄长在流放途中被刺,罪名是通敌卖国。”
“什么!”
尚榆辰和林磊一惊。
“当初的罪名,不是贪污军饷吗?”尚榆辰望向沈翰宁,瞳孔微缩,“是我记错了?”
沈翰宁摇头,“没有,我记得也是。”
“贪污军饷只是对外的罪名,圣旨上的名头,就是通敌卖国。”齐哲道,狭长的眉梢压下,与刚刚的温和截然相反,“通敌卖国,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齐家军几乎都会被牵连。刚刚停战的天林国,还经不起上万将士的损失。”
“事发前一晚,义父连夜进宫,不知道用什么做要挟,保下来齐家其余人的命。”
“但你和齐瑞哥……”林磊惊疑不定,“父皇是宁可妄杀不可放过,你怎么活下来的。”
当年的结局,定国将军齐宏恺畏罪自杀,齐家大公子齐瑞死在流放途中,养子齐哲下落不明。
齐哲把玩着杯子,冷笑道:“在你父皇的眼里,我已经死了。”
替身。
这两个字在三人心里一晃而过。
沈翰宁伸手,拿开齐哲手里的杯子,“那你还正大光明的出现,不怕被告发?”
齐哲把杯子抢回来,盯着杯子道:“现在认出我的只有你们,你会揭穿我吗?”
沈翰宁叹道:“不会。”
“我们不会是一回事,但你能确保别人认不出来吗?”尚榆辰有些担忧。
齐哲笑着摇头,“除了你们,还能认出我的,差不多都在奈何桥上。”
沈翰宁沉默,尚榆辰不语。
除了极其亲近的人,谁能在十多年后,还能以十岁孩童的面容,认出现在二十多岁的新科状元。
更何况唯一忌惮齐泽之身份的人,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
营帐里最不好受的,莫过于林磊。
一边是父子,一边是兄弟。
哪怕这个父子早已名存实亡。
林磊眉心拧成一团,看向齐哲的视线中裹挟着歉意。
齐哲笑着看他,目光温和,“其实,要不是太子认出我,实在避不了,我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出现。”
他把杯子放回桌上,‘磕’的一声,在营帐里十分清脆。
林磊不满道:“谁让你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开始觉得熟悉,后来越看越像。”
齐哲哂笑,“那是太子殿下学术过于糟糕,不然我也不会被调去你身边。”
“……”林磊无语凝噎,“成成成,我的错。但父皇没认出你来,又怎么会针对你呢?”
“宁可妄杀,不可放过,你刚刚就已经说了原因。”沈翰宁慢悠悠地解释:“认不出来是一回事,多虑疑心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齐哲掩下双眸,遗憾道:“我这双眼睛,小时候不算明显,但现在的琥珀色已经固定住,不然我还可以扮鬼去宫中走一圈。”
沈翰宁差点呛到自己。
他伸手把齐哲发冠揉乱,低声训道:“宫中是能胡闹的地方吗?你还扮鬼?”
齐哲轻拍头上作乱的手,微嗔,“之前在宫中扮鬼捉弄太子的,不就是你么!”
林磊:“???”
沈翰宁和尚榆辰:“……”
“好你个沈翰宁。”林磊瞪眼挽袖子,一掌拍在案牍上,太子仪态全无。
他咬牙切齿道:“还有尚榆辰,你也绝对脱不了干系。两个混蛋!给本太子等着!”
沈翰宁唇角微抽,往齐哲身边凑了凑。尚榆辰低头把玩腰间玉佩,眼神乱瞟。
齐哲再次拿起酒杯,给自己满杯斟上,慢悠悠地品酒,对某二位投来的哀怨目光视而不见。
沈翰宁干咳两声,强行扯开话题,“先说正事,议和要怎么搞?总不能让齐哲去吧。”
尚谊举手表示赞同,“绝对不行,齐哲去了就回不来了。”
林磊斜睨他们一眼,哼声道:“要么天林大军大胜而归,要么那群老不死嚷嚷求和,没有第三种情况。”
“太子说的是。”齐哲轻轻摇晃手中酒杯,望着杯中荡起的涟漪,语气悠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虽受命议和,但大秦将士迁怒来使,天林大军怎能忍?”
林磊点了点桌子,同意道:“这个说法可以,现在大军听命沈翰宁,只要去掉军中眼线,就可以蒙混过关。”
“太子殿下,您这是帮着我们对付你爹?”尚榆辰奇怪道:“你就不怕我们趁机谋——”
林磊直接甩了一本书下来,砸断尚榆辰大逆不道的话。
尚榆辰躲开书,耸耸肩,不说话了。
“天林太子只护天林百姓疆土,没有其余的杂念。”林磊神色变得十分认真,他环视一圈,沉声道:“不论是齐哲,还是沈、尚两家,我坚信你们的根在天林。”
尚榆辰撑起下巴,不置可否。
齐哲微微点头,“不错,齐泽之恨皇帝,但心系天林,齐哲亦然。”
沈翰宁轻笑,望着林磊缓缓道:“我沈家本就为天林而生,天林疆域,寸土不让,议和?将士们的骨头没那么软。”
林磊严肃的神色微缓。
齐哲淡笑,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们都是主战派了。”
沈翰宁闻言眸光微动,转而看向齐哲,“你主战,只是为天林吗?”
“当然不止。”
齐哲一口饮尽杯中酒,声线极冷,“我还要查明当年真相,为我齐家,为我义父兄长争个清白。”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沉重有力的声音砸在三人耳边,令林磊和尚榆辰一阵恍惚。
第56章 架空王朝(三)
太子虽然挂帅出征,坐镇军营,但实际的兵权还是在沈翰宁手上。
齐凤军营并没有因为太子驾到而乱了规矩,将士每日操练,井然有序。
作为云麾将军,沈翰宁征战沙场数年,深受百姓爱戴将士信服。
三年前,由他指挥的祁宇江一战,不仅夺回祁宇关,扭转了天林面对大秦的劣势。更让大秦的攻势偃旗息鼓,为天林争取到筹备的时间。
但将此事津津乐道的百姓们并不知道,大胜天林的云麾将军,差点丧身于那场战役。
八月初,月弧高挂天边,弯若玉钩。
沈翰宁走进山间深林,缓声道:“十年前不告而别也就算了,三年前救我的时候,为什么也不愿意露面。”
齐哲背靠古树,没有说话。月光透过树林,在他身上撒下细碎的光。
沈翰宁看向齐哲。
在前身的记忆里,他早就和齐哲结下了纠缠不清的情愫,尽管背离伦常,但小齐泽之和小沈翰宁丝毫不惧。
“若说十岁的我们不谙世事,说的话只是童言无忌,那十七岁呢。”他摊开手心,递到齐哲面前,“齐哲,这是你留下的。”
两粒饱满鲜红的相思子静静躺在手心,印在齐哲眸中。
“三年前的相思子,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当年的诺言不是我一厢情愿?”
拖长的尾声带着些许颤音,让齐哲禁不住避开眼前人灼热的视线。
他撇开眸,低声道:“你认错人了,三年前我在备考科举,不在祁宇江。”
“我有说过是在祁宇吗?”
“将军说笑了。”齐哲抬起头,平静道:“祁宇一战,天林百姓口口相传,三年前您不在祁宇江又能在哪?”
沈翰宁牵起唇角,“可是,救我的那人有和你一模一样的玉佩。”
“还有,一模一样的刮痕。”
齐哲顿住,数息后移开视线,眸中神色复杂。
那玉佩,是他义父亲手雕刻的。
幼时他与沈翰宁练武,沈翰宁长剑不小心脱手,剑刃砸在他的腰上。后来万幸的发现,玉佩挡了一剑,他没有受伤,只是玉佩上落了一道痕迹。
现在那道痕迹沟壑里,还有着十年前染上至今也未褪去的血色。
齐哲无奈叹声,解开腰间挂着的玉佩,放于沈翰宁手心,和两颗相思子摆在一起。
玉佩是两道圆弧青玉合成,刀痕自上面横贯。细看去,殷红的血渍沁在刀痕中,显得玉佩的青色有些黯淡。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沈翰宁望着相思子,轻声念道。
前身记忆里,三年前祁宇一战,他孤身深入敌后。逼退大秦大军后,自己身受重伤,昏倒在多年失修满是灰尘的祁宇庙。
等他醒来时,模模糊糊中看到了为自己疗伤人的背影,还有腰间熟悉的玉佩。
齐哲不想暴露身份,见他醒来后,便用布将他双眼蒙住,声称眼睛受伤,暂时不能见光。
齐哲摇头苦笑,“要是知道会被你看到玉佩,我肯定第一时间蒙住你的双眼。”
沈翰宁挑眉,“你躲我这么久,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宁拆祁宇庙,也不毁你我这一桩婚。”
“所以你让我留下信物讨要报酬也是有所谋的?”齐哲恍然道:“是我不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却还以小时候的目光看你。”
沈翰宁摊手,“我也没想到你会留下红豆做信物。”
“我身上只有刚从路边采来的红豆。”齐哲揉揉额角,“当时只是想让你找不到,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闻言,沈翰宁不乐意了,欺身向前反驳道:“那也是你下意识的举动!送出去的相思子,嫁出去的齐泽之,别想赖账!”
齐哲:“……”
齐哲伸手抵住他前进的趋势,收起笑颜,“翰宁,很抱歉。现在于我而言,为义父报仇才是最重要的,你——”
刚劲有力的手伸来捂在齐哲嘴前。
齐哲微微抬头,和他对视。
沈翰宁肃声道:“不止是于你而言,于我沈翰宁,亦是。”
齐哲皱眉,奈何被堵住声音,只能看着他,琥珀色眸写满了不赞同。
“我爹找了你十年,现在你回来了,为齐伯父洗刷冤屈这件事,沈家义不容缓。”沈翰宁道,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齐哲抿住唇,眉心蹙起,清冷的面容上是止不住的纠结、犹豫。
沈翰宁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齐哲,这一次,任你千般理由万般屈怨,我都不会再放手。”
齐哲闭上双眼,沉默不语。
月弧隐进云层,林中暗了下来,沈翰宁和齐哲靠于树边促膝长谈,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营地,昨晚在林中发生的事情,除了他们无人知晓。
守在营地的日子有条不紊的过去。
天林在这场拉锯战中,属于弱势。除了死守要塞齐凤城外,就只有夺回被抢走的三座城池,才能缓解现在尴尬的局面。
沈翰宁撑在沙盘边缘,指着大秦军队驻地后方,“这三座城池,几乎是将他们包围起来。大秦军队驻扎的地方,就像折扇的扇柄,进可攻,退可守。”
东寨城,周溪镇,武联城,三座要塞呈弧形状,大秦军队就在圆心处,四方直指正对的莱城。
莱城背靠御洪山,再往西,就是他们所在的齐凤城。
“这三座城池,应该都有重兵把守,一旦强袭,另外两城都会来支援。”齐哲望着沙盘,若有所思道。
尚榆辰点头,“没错,三城加起来,少说有两万余人。大秦军队驻扎地,也有近两万。”
林磊皱眉道:“那我们这边,少了一万人?”
“差不多。”
沈翰宁移动代表大秦的蓝色旗子,试了几条路线,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三城宛若铁壁,动不了。
齐哲望着沙盘,片刻后,拿起四个红色旗子。
一个驻守莱城,两个冲向正中圆心,剩下一个游离至离圆心最远,但临近御洪山的东寨城。
“不行!”旗子一落,沈翰宁就断然道:“齐凤大营至少留下五千人。”
齐哲一笑,拿起冲向正中圆心的一个旗子,半路分向东寨城。另一个绕回莱城,而代表莱城士兵的旗子则从山边退回齐凤。
“引虎出山,时间差。”齐哲收回手。
沈翰宁紧盯着莱城的旗子,沉声道:“容错率太小了,一旦行军出了差错,莱城就可能失守。”
齐哲摇头劝道:“如果坐以待毙,只会让形势更加严峻。”
林磊不懂行军,但他看得出来,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尚榆辰亦是,他顺着路线构想一遍,成与不成,几率在五五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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