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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近代现代)——无虞

时间:2020-08-18 16:55:39  作者:无虞
  始作俑者戳他两下,试图吸引他的注意——于是何弈转头看了一眼,视线落在那一行字迹上,沉默片刻,又收了回来。
  这次不是土味情话,迟扬问他,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似乎确实是。于是他点点头,在那一行字底下补了几个数字。
  十二月的倒数第三天,看起来就冷而沉寂的这么个日子。
  迟扬撑着脑袋,看着他略微偏过身子朝向自己,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垂眸写字,握笔的手修长白净,总让人平白生出些触碰占有的冲动。
  写完了还贴心地把笔记推回他面前。于是迟扬就着那个懒洋洋的姿势,又写下一句:“想要什么礼物”。
  ——答案不用想也知道,都可以,不用麻烦,诸如此类的回答。按照何弈的性格,大概是从小就被教育“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接受,即使收下也要加倍报偿”的类型,生日当天说得最多的话除了谢谢,可能就是推脱婉拒了。
  不过礼物这种东西,只要他想,大大小小一日三餐吃饭似的塞,总有一天何弈会习惯的,也不能急在这一时。
  于是他思索片刻,还是划掉了这一句,换成了不那么正经的调侃——土味情话——没什么能拿出手的,把我送给你行吗。
  俗套是俗套,对付何弈这种会有奇效也说不定。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想多了——何弈看完这句话的时候下课铃声正好响了,于是他在陡然蔓延的喧闹中看到对方摘下眼镜,平静地抬头看向他,用一种委婉而克制、近于关爱文盲的语气轻声回答道,还是要注意保护人身权利。
  “……”迟扬跟他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片刻,还是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我不想保护,卖身契写完放你面前了,就说要不要吧。”
  何弈似乎跟着笑了一下,眼底轻松的笑意一晃而过,又恢复了平静:“我养不起……”
  他总觉得何弈的话没有说完,但他这个班长当的日理万机,脾气也好,这时候自习下课,又有人来请教问题——于是迟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家小男朋友话说到一半,被前排小姑娘礼貌地请走了
  哦,行吧,他的人身归属比起数学题来一文不值。
  他默默地目送何弈走到讲台旁,被两三个小姑娘围着低下身来,在纸上写写画画——何弈给别人讲题的样子他见过,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语气温和条理清晰,比对他都温柔。
  也不知道算不算他的荣幸,从撞见抽烟那一次起,何弈似乎只有在他身边的时候,才会略微卸下礼貌教养,表现出那种冷淡的痞气和调侃欲,并不惹人讨厌,反倒是针锋相对的意味偶尔晃过,很能恰到好处地挑起他的某些冲动。
  进犯,服从,不忍亵渎。
  他有时候觉得何弈的本性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纯粹,骨子里藏着他难以企及的认真,可有时候似乎又不仅如此,至少他不相信在那样一个噩梦般的家庭中安然长大的孩子,会形成多么纯善无害的性格。
  有点儿像好脾气的妖怪,明明该擅长蛊惑人心,学的却全是温文尔雅那一套,与世间凡人和平相处——可那又怎么样呢,他还是对妖怪趋之若鹜。
  “怎么了,”几分钟后何弈回来了,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也有题目要问吗?”
  “没有,”迟扬趴在桌上,伸长了胳膊去捞他的衣摆,把他拉到近前,假意委屈地跟他抱怨,“怎么去了那么久,是有多少道题等着你讲……”
  声音不响,迫使何弈略微弯腰才能听清:“什么?”
  下一秒平衡骤失,肩膀被人陡然揽下,他来不及反应,慌乱间撑了一把课桌,猝不及防摔进了对方怀里——始作俑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无理取闹似的:“陪陪我。”
  何弈的省心之处就在这里,被这么逗弄也不会生气,撑着他的大腿站起身来,低头同他对视,似乎觉得很有趣,眼角捎着些许笑意:“这算是吃醋了吗……”
  “嗯,”迟扬承认得大大方方,撑着下巴抬头看他,另一只手伸过来贴着他小臂,掌心有些烫,“什么题,也教教我吧。”
  “好啊,”何弈知道他在没事找事,也不拆穿——他是不介意教,迟扬学不学是另一码事,“晚上回去教你。”
  上课铃还没响,被漫长自习压抑了一个半小时的同学们也大多出去了,教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人,两个人在角落里一站一坐拉拉扯扯,未免有些奇怪。何弈低声咳了一下,晃了晃手臂示意他松手。
  迟扬没察觉似的:“只教题啊?”
  “嗯,还有什么,”何弈也不挣,顺势坐下来,随他这么贴着,轻声反问——教科书级别的举一反三,“上次你说吃醋了要补偿我……现在该怎么补偿你,嗯?”
  学得挺快。
  迟扬一点都不怀疑自家男朋友的学习能力,何弈的手机浏览器里现在大概全是些“谈恋爱应该注意什么”一类的问题,尽管他很不想放任何弈被那些毒攻略带跑,但对方领会精神的能力确实强,偶尔进步到了点子上还能给他些惊喜,几次下来也就随他去了。
  就像现在,以前连吃醋是什么都无法理解的人,这次已经能察觉他的情绪,甚至反过来安抚他了。
  尽管这种安抚略带调侃,倒像是看穿了他无理取闹之后的敷衍——敷衍也戏做全套,真惯着他似的,也不知道是天生好脾气还是对他格外纵容。
  迟扬也不是真的吃味,存心逗他玩罢了,话说到这份上自然要顺势得寸进尺,笑得不怀好意:“怎么还问我呢,哥哥,自己想。”
  他的手逐渐向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贴上了何弈的,黏黏糊糊地缠着他十指相扣。少年人骨节细而修长,带着近于工艺品的精细,被他磨蹭得略微发热,手感很好。
  工艺品的主人沉吟片刻,不知在回忆哪篇情感攻略,过了许久才迟疑地回答道:“做饭给你吃……”
  “真的假的,”迟扬有意逗他,“想喂饱我换种办法也行,不一定要冒这个险。”
  何弈显然也不觉得这个想法可行——准确来说,他在网上见过的那些“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哄”这类问题的答案,似乎都不能直接套用在迟扬身上,太容易被反将一军。
  “那就教你做题吧,”于是他选择了自己最开始的想法,大致看了看摞在桌角的书,抽出一本他写完了的试卷摊到迟扬面前,“你挑。”
  他明明说得很认真,眼神也诚恳,可看在迟扬眼里总有些故作诚恳的调侃之嫌。
  “行啊,那以后只准给我讲,”迟扬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还是牵着他的没有松开,甚至变本加厉地拉到自己这边,圈占欲昭然若揭,“别的谁来问你都不准去,怎么样?”
  何弈看着他,似乎是没忍住,略微弯了一下眼角,笑意从眼底缓缓流溢出来,柔和又澄澈——那个眼神想表达的大意是“怎么能那么幼稚”,可最后他说出来的话却很有耐心:“好啊,以后下课就陪你出去,不给别人机会了。”
  ——不是承诺。迟扬心知肚明,这句话并非言出必行,只是提供一种极端的可能性,把定夺分寸的权力全权交给了他。
  “真的吗,”迟扬同他对视片刻,站起来,指了指后门口,“走吧,还没上课。”
  离下课铃响顶多还有一分钟,外出接水去厕所的同学也陆续回来了,按照常理,或者任何合乎逻辑的假设,何弈都应该能找出合情合理的理由拒绝的。
  但他没有。
  这个好学生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几秒又低下头,简单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抽出张纸来写下几行字,压在课桌上,然后起身向他走来,神情如常平静:“走吧。”
  迟扬有些受宠若惊:“不是说以后不逃课了吗,怎么还……”
  是啊,怎么还带头逃晚自习、留纸条欺骗老师呢。
  大概骨子里也没有那么乖巧听话吧。
  何弈幅度轻微地摇了摇头,放慢脚步,离迟扬近了一点,留恋他的体温似的。夜里太冷,连廊上的感应灯随着脚步接连亮起,言语间吐出的雾气缓缓腾升——他沉默片刻,轻声回答道:“检讨也不能完全作数的……”
  还有很多超出预期的因素需要考虑,比如偶尔松懈,比如希望你高兴。
  比如在你松开手的那一刻心生留恋又无所适从,下意识选择了靠近你的方向。
  “以前背着老师干那些事,是为了做而去做,只想瞒过我父亲,”他说,“现在……我对抽烟没有兴趣,也不想逃课,但如果……”
  但如果是为了你,我也可以破戒,偶尔回到不那么纯善的境地中去。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空教室
  迟扬带他去了对面楼顶层尽头的空教室。
  门上了锁,玻璃窗坏了一扇,没有监控,身后是大半所学校的缩影——是最理想的暧昧角落。
  高二的时候他们还在这幢楼上过课,楼下是机房,那时候迟扬翘课不听,多半就是来了这里混时间。
  这种感觉很神奇,那个时候还完全不熟悉的人,现在已经是他的男朋友了。
  他轻车熟路地挪开那扇破旧玻璃窗,翻身跃上窗台跳进去,绕回前面给何弈开门。空教室长久无人,灯光是统一规格的明亮,照出四下缓慢悬浮的灰尘和老旧桌椅,何弈站在光和阴影交界的位置,似乎有些不解。
  “过来,”迟扬随手一撑桌子坐上去,向他招了招手,“偷情。”
  于是何弈看了他一眼,关上门走过来,有样学样地撑坐上了课桌,隔着一条过道和他对视:“是这样补偿你吗?”
  他明明坐在教室独有的、最清净也无所隐避的白炽灯下,眼神干净,说的话也坦诚,却不知为何无端引人遐想,“补偿”二字用那种平静的语气说出来,都像是充满暗示的情话。
  这里其实很冷,放弃温暖的教室漫无目的地来到这里,实在不该什么也不发生。迟扬似乎也愣了一下,更加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跃下课桌走近两步,在何弈不明所以的注视下站在他分开的两腿之间,略微低头挡住了一侧的光。
  “整幢楼只有这里亮着灯,”他说,“窗户开着,别人一眼就能看到,这里什么都没有,你想怎么补偿我?”
  他有时候觉得,何弈考虑问题时候周全得与年龄不符,解决问题的思路却又出奇直白。
  比如现在,何弈闻言只是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然后轻声说,那就把灯关了。
  这实在像极了某种暗示。
  “不用了,”迟扬的话音很轻,不知是在回答他还是自言自语,“他们看不到。”
  他抬起何弈的下巴,如他未出口的暗示那样低下头,亲了上去——动作强硬而急切,被对方三言两语挑起了进犯欲,只想全然攫取主权。
  在他印象里,无论交往前还是交往后,除了把人弄疼,何弈似乎从来没有抗拒过被他亲吻。这样平静得近乎荒谬的反应有时甚至会让他有些不悦,带着醋意去胡思乱想,设想如果换了别人做同样的事,是否也能得到同样温和乖巧的反应。
  就像现在,不知是不是有“补偿他”的前提在先,何弈似乎比以往还要顺从些,略微偏过头接受他不算温柔的吮咬,被弄疼了也只是轻轻抽了口气,发出一点无意识撒娇似的呜咽声。胳膊环上来贴着他的肩颈,隔着冬季柔软的衣物,依赖意味昭然。
  他的手覆在何弈的侧颈,手指甚至能触摸到对方接受亲吻时喉结的滑动——于是他有些恶质地抵上去,用了些力气揉按那处脆弱突起的喉结,对方几乎是下意识做出了反应,身体一僵,不自知的潮湿吐息又重了些。
  明明只是接个吻,哪里都干干净净,明亮又坦诚,却仿佛陷入了最为隐秘暧昧的角落,他的醋意、掠夺欲或是别的什么假戏成真,似乎真有了攫取对方补偿的意思。
  一站一坐,姿势使然,他能全然掌握主动权,哪怕何弈是坐在课桌上——他分明想让他的恋人端坐在那里,愿意让他更从容舒适甚至高他一等,却又按捺不住在这样的预设差距下反过来欺负他,更过分地逼他抬头贴近,接受亲吻。
  直到他尝到彼此唇舌间缓缓散开的血气,才终于结束了这个略嫌漫长的吻。
  “还生气吗?”怀里的少年抬起头,略微拉开些距离,视线潮湿地望向他,轻声问道。
  迟扬一愣,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似乎有些无奈,又忍不住笑起来,乖乖回答:“不生气,哄好了。”
  何弈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
  “先回去吧,你还得写作业呢吧,”迟扬没让他继续说,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嘴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逗他,“咬破了,这可怎么办,回去老师该觉得你出来打架了……”
  何弈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被弄成了怎么一副狼狈红肿的样子,垂下视线不知在看哪里,话音还是清朗干净,说出的话出奇正经:“不会的,冬天嘴唇干也正常。”
  迟扬“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怀着某些隐秘的心思乐得被人看见,伸手将他从课桌上抱下来,黏黏糊糊地借着姿势抱了一会,嘴上说着让他回去自习,动作却很诚实。
  下次还会生气吗,何弈轻轻问他。
  “会啊,我可小气了,”迟扬心满意足,声音懒洋洋的,有些哑,说出来的话也像**,“其实你看别人一眼,我都想把你带走关起来,不让别人发现。”
  何弈似乎是笑了一下,手臂还搭在他肩上,似乎只想贴着他:“好,那我以后看了别人就让你亲……每天几十几百次,不累吗?”
  “担心你自己吧,”迟扬低头埋在他颈窝里,嗅着蓬松衣物下柔软的洗衣液味道,闷闷地回答,“怎么可能只接吻,哥哥,成年人了思维还那么单纯呢。”
  说罢他直起身子,摸了摸何弈的头发,怕他再说出什么来似的单方面终止了这个话题:“怎么可能真吃醋,我又没病,你该怎么样怎么样,偶尔抽空哄哄我就行了,我可好哄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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