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能理解每个人有不同的喜好,他不喜欢的别人喜欢这没问题,他只是觉得尴尬,觉得自己跟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应宗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给他倒了一杯啤酒,然后说:“没事儿,喝酒这事儿慢慢适应,以后这种聚餐多了,自然就能喝了。”
焦望雨不会质疑别人的喜好和习惯,也不会否定别人的乐趣,只是他突然间意识到,这样无意义的娱乐似乎真的不适合他。
他并非那种做任何事都会追求一个内在意义的人,但至少得让他找到这么做的理由,既然找不到,那这就是最后一次吧。
焦望雨想着,学长对我这么关照,今天不管怎么样都得给人家面子,来都来了,别因为自己扫了大家的兴致,今天尽可能地迎合,以后不来不参加就是了。
他喝了差不多半瓶啤酒,肚子涨得难受,嘴巴里又涩又苦,脑子也更沉了。
应宗其实没想过要灌醉他,看他半杯酒下肚就这样了,笑了他几句也就算了。
分开前应宗对焦望雨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下次出来玩,叫上你那个室友。
焦望雨当时脑子是浑的,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等到一个人走了一会儿,凉风吹得清醒了一点儿之后,突然意识到应宗好像很在意濮颂秋。
今天下午见面开始,一直到刚刚,焦望雨都记不清应宗问了多少次关于濮颂秋的事。
他觉得奇怪。
就算是篮球队想招人,也不至于这样吧?
想不通。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他晕晕乎乎地朝着宿舍楼走,一边走一边叹气,叹出来的气都带着酒味儿。
焦望雨到宿舍楼楼下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脚踩在台阶上足足一分钟,之后,他转身在台阶上坐下,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了手臂间。
回去屋里可能也有些闷,他想在外面透透气。
焦望雨不知道大学生的聚会是不是都这样,应该不会,他懂得不能以点概面的道理,但他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跟应宗那些人没法玩在一起。
在这个下午,焦望雨突然觉得自己接触到了另一种“大人的世界”,混乱吵闹,令人身不由己疲惫不堪。
==========
濮颂秋从图书馆回来,刚到楼下就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人。
坐在台阶上,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手臂里,像是一只在外面受尽了委屈的小鸵鸟。
旁边昏黄的一盏路灯没精打采地陪着这只“小鸵鸟”,可是却衬得“小鸵鸟”看起来更寂寞。
他怎么了?
濮颂秋走了过去,站在了焦望雨身边。
听见脚步声的焦望雨缓慢地抬头,眼神有些迷离,仰着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濮颂秋个子高,在夜里,在路灯下,竟然有点儿天神降临的感觉。
焦望雨想到这个,笑了,觉得自己可太好笑了。
“怎么了?”濮颂秋问。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像是沾着秋天的雨水,但明明今天没下雨。
“我喝多啦。”焦望雨看着他笑,“好晕。”
焦望雨语气轻快,但确实看得出醉意。
对于一个几乎没怎么喝过酒的人来说,快速喝完半瓶酒,也不容易了。
“怎么不回去?”濮颂秋蹲下来看着他,刚一靠近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烟味儿,“抽烟了?”
“没有。”应宗给他烟,让他抽,但他拒绝了。
“烟味儿很重。”濮颂秋紧紧皱着眉,“还有酒味儿。”
这究竟是干嘛去了?
濮颂秋心情变得很差,就好像自己干干净净的宝贝被人借走,回来的时候却弄了一身的泥。
而且他看得出来,焦望雨也并不开心。
“学长他们抽的。”焦望雨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我坐这儿透透气,觉得闷。”
濮颂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坐到了他旁边。
晚上很凉,焦望雨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濮颂秋坐下后,随手把自己外套披在了对方身上。
卫衣外套,还带着濮颂秋的体温,那温度瞬间把焦望雨裹在了一个柔软的世界,就像是不想出生的小鸡仔又回到了蛋壳里,他终于找回了安全感。
两个人这么坐了好半天,濮颂秋终于忍不住问他:“今天玩得开心吗?”
焦望雨摇头:“不太适合我。”
濮颂秋转过去看他,忍着不想多问,可是接下来的问话却呼之欲出。
“我们去打了台球,”没等濮颂秋问,焦望雨先开了口,“你打过台球吗?”
濮颂秋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没有。”
“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是在一栋楼的地下室,没有窗户,人很多,很嘈杂,很闷。”焦望雨慢慢闭上了眼,不知道是因为困了还是累了,“每个人都在抽烟,台球桌边还放着酒,随时都会喝一口。”
濮颂秋的眉头紧锁着。
“我不太喜欢那个地方。”焦望雨叹气,身子前倾,趴在了膝盖上,他懒洋洋地说,“之后呢,我们又去吃了烧烤,那家烧烤还是蛮好吃的,可是我又不会喝酒。”
他侧过头,眼神迷离地看着濮颂秋:“学长还问了我好多关于你的问题。”
“我?”濮颂秋有些意外。
“嗯,”焦望雨笑,“可是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说:“我好像也不了解你。”
昏暗中,两人对视,濮颂秋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之后,他们就一直这么坐着,焦望雨轻声唱歌,濮颂秋安静地陪着、听着。
“你想家吗?”焦望雨问。
“还好。”
“今天突然觉得长大了也没有真的变自由,”焦望雨说,“反倒多了一些身不由己。”
濮颂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是,长大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如果你愿意,还是可以继续轻松纯粹。”
焦望雨一怔,转头看他。
“要锁门了,回去吧。”濮颂秋没给他发问的机会,先站了起来。
焦望雨仰头看着濮颂秋,半天说了句:“咱们俩认识这么久了,我真的好像一点儿都不了解你。”
“没有人真的可以完全了解另一个人。”濮颂秋说,“每个人都有秘密,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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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对,每个人都有秘密。
焦望雨上高中的时候,大概是高二那会儿,曾经拥有过一本日记,写了没几页后来被他给烧了个精光。
虽然从小到大跟父母关系可以说是非常亲密而且互相理解,但焦望雨仍然清楚,有一些秘密是没法分享的。
不仅不能跟父母分享,也不能跟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分享。
这不只是出于对人类的不信任,更多的是内心的一种无措茫然。
但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强烈的倾诉欲望,那些秘密,或者说那个秘密,在心里挤压久了让他惶惶不可终日,思来想去,好像只有写日记这一条出路了。
可是,写到纸页上的难保不会在某天因为一个疏忽而被人发现,所以焦望雨写了几页之后还是放弃了。
在这个初秋的夜里,他披着濮颂秋的外套,走在对方身后,看着那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想着那句“每个人都有秘密”,然后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日记本。
对,每个人都有秘密。
他们刚走到三楼,突然听见一阵整齐的惊呼,这是熄灯的“信号”,紧接着就是一阵喧闹,洗漱室的人匆匆回宿舍,还没洗漱的人匆匆从宿舍跑了出来。
楼道里的感应灯因为他们的存在依旧亮着,走在前面的濮颂秋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往楼上走。
回到宿舍的时候,程尔正盘腿坐在床上打坐一样生闷气,简绍刚好抱着他的洗漱用品从外面回来。
“哎,你们俩一起回来的啊。”简绍说,“劝劝吧,程尔快气死了。”
濮颂秋跟焦望雨同时看向床上的程尔,只有焦望雨开了口:“怎么了?”
屋里黑漆漆的,简绍走过去,打开了自己夹在床边的充电台灯。
程尔低头看看站在床下的人,深呼吸,沉默了几秒钟才回答:“我试试人能不能真的被气炸。”
焦望雨回头看简绍,小声问:“他怎么了?”
“他那高中同桌,今天跟学长好上了。”
“好上了?”焦望雨大吃一惊,“这么快?这么突然的吗?”
“就是这么突然。”简绍担忧地看向程尔,“然后这位老兄就想不开,准备气死自己,羽化登仙。”
濮颂秋跟焦望雨现在都对“学长”这词儿有点儿敏感,不过原因显然是不同的。
焦望雨正琢磨怎么安慰一下程尔,就听见濮颂秋说:“这也是某种‘权威’的体现。”
“啊?”屋里的其他三个人都看向了他,毕竟谁也没想到濮颂秋会说话。
“学长利用自己高一年级的身份,很容易让刚接触大学生活的新生产生信任感和崇拜感,尤其是故意表现出一些在学校里的人脉和手腕,轻而易举就能迷惑对方,”濮颂秋一边冷着脸说话一边放好书包开始换衣服,“殊不知——”
他突然转头看了一眼焦望雨,然后说了句:“狼子野心,不怀好意。”
焦望雨都听呆了。
倒不是因为濮颂秋说了什么,只是因为他竟然说了这么多。
简绍跟程尔也呆了。
简绍说:“我怎么听着有点儿酸?濮哥,你也被学长挖墙脚了?”
程尔说:“濮哥,我觉得你说得对,他们就是狼子野心,不怀好意!”
焦望雨惊讶之后,叹了口气:“倒也不能那么绝对,只能说别有用心的是一部分。”
“确实,”濮颂秋又看向了焦望雨,“确实并非所有学长都这样,但刚开学没几天,互相还不了解,却已经迫不及待更近一步,这样的人就算不是居心叵测也是对感情并不认真负责。”
程尔目光如炬,从床上下来,一言不发地跟濮颂秋拥抱了一下。
他过来抱濮颂秋的时候,濮颂秋下意识往后躲,程尔说:“只有你懂我!”
焦望雨琢磨着濮颂秋的话,觉得他说得倒也没毛病,这才几天啊,互相见过几次面啊,说过几次话啊,就这么谈起了恋爱,确定没问题吗?
而另一边的简绍十分肯定地说了一句:“濮哥,你肯定也被挖了墙角!”
众人给程尔来了这么一场不算安慰的安慰,程尔决定暂时不登仙,他要去解救纯真少女。
于是,都熄灯了,他还是拿着手机去了走廊打电话。
程尔说:“林霖,我觉得你这样,有那么一点点草率。”
他在外面打电话,屋里的几个人该干嘛干嘛。
简绍八卦,问焦望雨今天下午出去玩儿得怎么样。
“有点累。”焦望雨说,“打台球,吃烧烤。”
简绍一拍大腿:“都是我喜欢的!”
焦望雨看向他:“认真的?”
之后焦望雨跟简绍聊了一会儿关于台球的事儿,从简绍那里焦望雨才明白,并不是所有的台球厅都像自己今天去的那么乌烟瘴气。
这事儿就像是你吃了一碗难吃的拉面,以为全天下的拉面都这么难吃。
一叶障目了。
之后又说到了喝酒的事情,焦望雨嘀咕:“我现在身上还一股味儿。”
宿舍楼没法洗澡,只能去学校的公共浴池,但很显然,这会儿早就关门了。
简绍笑着吐槽:“学长都这么生猛的吗?说得我都想跟他们拼酒去了。”
焦望雨拿着洗漱用品往外走,开玩笑地说:“那下回给你介绍介绍?以后有这种事儿就派你去了!”
他出去洗漱,濮颂秋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熄灯之后洗漱室已经没什么人,隐约能听见不远处的程尔正在打电话的声音,但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濮颂秋跟焦望雨并排站在洗漱池边,他低头挤牙膏的时候听见焦望雨说:“今天学长跟我说想招你进系里的篮球队。”
濮颂秋皱眉,没抬头,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你个子高吧,”焦望雨也挤好了牙膏,低头快速刷牙,刷完之后一边冲洗杯子一边说,“他好像很想认识你。”
濮颂秋站在那里刷牙,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等到他刷完,焦望雨问了句:“你愿意去吗?”
“不去。”濮颂秋把牙具放在一边,弯下腰洗脸,“没兴趣。”
焦望雨看看他,突然觉得简绍的话或许是真的,这家伙好像对“学长”格外有敌意,怕不是真有什么仇。
焦望雨不再多说,两个人洗漱完又一起回了宿舍。
几个人都折腾到十一点多才睡觉,第二天一早焦望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半夜有一条应宗发来的信息,是问他要濮颂秋的手机号码。
半夜两点多问手机号码,这让焦望雨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
他当然不能随便把自己室友的手机号码告诉别人,这太不礼貌。
焦望雨起床的时候看见濮颂秋已经坐在桌边翻书,另外两个还在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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