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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号019(无限流派)——西西特

时间:2020-08-19 09:44:04  作者:西西特
  轻松,贪婪会像瘟疫一样传染,哭声跟恐惧也是。
  以及怨恨。
  本来庆幸亲朋好友不见了是在真正的火车站,还活着的,现在会想,为什么来这里的不是对方,为什么自己要碰上这种事。
  负面情绪像藤蔓一样纠缠着,在不安的浇灌下疯狂生长。
  凌晨两点多,新人们都没在自己那辆车的候车室,也不敢四处乱走,就全部集中在过道上面。
  二楼的过道只撑着一个书摊,就在死了两个乘客的K32第九候车室外面,已经被翻过了,他们还是选择了那里。
  有人找过了说明没危险。
  这样他们既能消磨时间,又能在一起,人多点,人气就重点。
  他们其实不知道找什么,只知道是不寻常的东西。
  那两桶碎尸也还在过道中间,没人敢上前提走,大胆的也只敢砸一些书进去,把桶口盖住。
  .
  陈仰在第九候车室靠近门口的那排椅子上坐着,手上是自己当时进站后买的杂志。
  旅游类的,全是青城的景点。
  这座古韵犹存的城市,在镜头下很美。
  陈仰翻一页,有点愣神:“竟然还有三连桥……”
  手肘碰一下身旁的朝简,激动道:“你看,我们住的地儿!”
  朝简靠着椅背的头歪向陈仰,撩起眼皮,有些猩红的眼看着他。
  少年的低气压汹涌而来,陈仰的兴致被打消了,他犹豫着举起杂志:“三连桥,在这上面。”
  朝简没瞥一眼,只是盯着精神抖擞的他,眉头皱了皱,鼻音很重:“我在睡觉。”
  “啊抱歉。”陈仰想找人聊天,他虚虚的合着杂志,“你接着睡吧,我去孙一行那边。”
  拐杖横在他脚前。
  “待着。”朝简喉间溢出这两个字,气息又变得悠长。
  陈仰不惊讶朝简有常人做不到的入睡速度,见多了,只觉得他似乎浅眠,很难进入深度睡眠。
  这样睡再多也不行。
  不像他,睡眠时长短,质量却很好,完全够用。
  .
  陈仰翘着腿看三连桥的介绍,浑身的寒毛猛然竖了起来。
  这上面有个景点,他记忆里的三连桥并没有。
  陈仰顾不上朝简生气,还是叫醒他确认:“我们那没有这个地方吧?”
  朝简没出声。
  陈仰自动当成默认:“任务世界不是只有一个做任务的青城站,是真的有青城这个城市,也有三连桥,杂志上的就是?”
  他不自觉的抚上杂志里的那个景点照片:“我们做第二个任务了,也没去过任务地以外的地方,不知道外面什么样。”
  “这里的世界,也有身份号。”
  “你说……任务世界会不会是现实世界的修改版?”
  朝简又睡着了。
  这次睡得不太好,不知是进入了什么梦境,周身气息极冷,眉间有一片深谙的阴影,抿得泛白的唇轻轻动着,在梦呓。
  陈仰下意识把耳朵凑上去。
  很模糊的音节,听不清。
  朝简像是机械木然的发出来的,又似是克制着在像谁呼喊。
  陈仰怔了怔,他再听,梦呓就没了。
  .
  朝简很需要睡眠,陈仰不得不暂时收起满腹疑惑,拿手机把景点照跟周围的文字介绍都拍下来,他察觉到一道软弱的视线,迎过去招招手。
  孙一行起身来陈仰这边,挪一步就看一眼沉睡的朝简,很畏忌的样子。
  古代裹小脚的小娘子走得都比他快。
  陈仰在康复院里见过不少跟孙一行类似的人,有的是本性如此,半辈子老实懦弱,说话声音都不敢大一点,但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来一次绝望反击。
  有的是从前性格狂放无所顾忌,却没有强大的实力,挑衅这个挑衅那个,被教训怕了,渐渐变得胆怯。
  这类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心想守着自己的三分地。
  陈仰不知道孙一行的三分地是什么,他扫了眼对方始终不放下的公文包,里头装的不像是电脑,估计是文件类。
  “你是青城哪的?”陈仰把杂志放回背包里,在孙一行坐过来时问。
  孙一行抽抽鼻子,打了个哈欠:“运河南边,那块你可能不……”
  “我去过,”陈仰打断他,笑着说,“那边有青城最大的游戏厅,我以前放学会去玩。”
  也许是陈仰是和朋友闲聊的态度,又或是聊到了熟悉的东西,孙一行的腰背挺起来了点:现在游戏厅还在,生意不好了。”
  “也正常,网络时代,游戏都在网上玩了。”陈仰明显感觉孙一行放松了,他往下问道,“你这次本来要去哪里?”
  孙一行抠着公文包:“出差。”
  他垮下清瘦的脸,苦笑着说:“我这么长时间不回去,文件送不到客户手上,工作肯定没了。”
  “好不容易做够一年的工作,又要重新找呢。”男人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我都快四十岁了,还住在二十来平的出租屋里,没什么积蓄,工资都拿来还债了,我这种人是讨不到老婆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真是没用啊……”
  陈仰看他抠公文包的手指,干燥起皮,指甲是营养不良的那种颜色。
  “这个空间的时间点跟真实世界不同,你回去的时候,人还在火车站,车也没开。”陈仰说。
  孙一行哭红的眼瞪大,沾着泪水的嘴唇微微发抖:“真的吗?”
  “嗯。”
  陈仰给他纸巾让他擦鼻涕眼泪。
  这次的任务,新人是在火车站的乘客里面挑的。
  随机还是特定未知。
  老人应该都是发车票,从自己住处赶来的。
  .
  后面传来一声闷响。
  工人的麻灰旅行包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那旅行包绷得拉链有一小半没拉上,这会他捡起来想使劲拉一拉,结果拉链直接扯断,一盒奥利奥露出大半。
  只是奥利奥也没什么。
  但是,工人越想把奥利奥塞进去,劲就越使不对,旅行包被他拽得变形,拉链口往地上斜,里面的东西劈里啪啦掉下来了很多。
  蛋黄派,三加二夹心饼干,旺仔牛奶,芝麻糊,火腿肠,花生糖,薯片,凤爪,面包……
  全是吃的。
  这是搜刮过一个超市?
  陈仰把滚到他这个方向的巧克力金蛋捡起来,拇指跟食指夹着,随意一丢,那金蛋就准确掉进了工人的旅行包里。
  孙一行不合时宜的惊叹:“好准,会打球的吧。”
  陈仰的嘴轻微一抽。
  工人蹲地上把吃的都装回包里,勒勒包带,在陈仰看向他时,憨厚的笑道:“这不,我看大家都拿,就也拿了点。”
  陈仰没说什么。
  工人觉得陈仰是在看不起自己,就没了笑意,沉默着把包带扎紧不让东西掉出来,脚踢一下老李的蛇皮袋。
  “他拿的比我多多了,还有好几罐很贵的茶叶,我进去的时候都没捞着。”
  陈仰欲要说话,外面的争吵声就钻进了候车室。
  是一男一女,声音陈仰都耳熟,他凝神听了一小会。
  这次好像是男的多看了过道上的一个异性两眼,还是那眼神暴露了什么,总之女的不忍气吞声,闹了。
  那对情侣真能折腾。
  .
  陈仰感慨着,一根拐杖就从他眼前掠过,直冲候车室的门。
  重砸上去,嘭。
  外面安静片刻,又吵起来。
  女孩子是很感性的,情绪放出去了,一时半会收不回来,以至于不分场合的在那声嘶力竭。
  男朋友显然镇不住场子。
  朝简手里的另一根拐杖也要砸。
  陈仰赶紧拦住他:“人多,想法多,就混乱,我们不管他们,去最里面的候车室吧,能清净点。”
  朝简还没给反应,工人就慌里慌张的喊了。
  “小兄弟,别走啊,你们走了,我跟老李怎么办?”
  陈仰把门边的拐杖捡回来:“K32是早上九点三十五的车,还有差不多七个小时,你们可以暂时跟大家待在一起,他们就在这个候车室的门外。”
  见工人不依,老李也从花被里爬起来,陈仰就又道:“早上我们会过来。”
  工人跟老李这才罢手。
  .
  陈仰他们出去的时候,过道上的嘈杂停了下来。
  一张张脸憔悴得很,身上的冷汗干了黏着毛孔,咸菜似的。
  不是野猫子的,这个时间点困得不行,仗着人多也只能眯一会,不敢睡,怕被同伴们丢弃,或是自己睡着睡着就死了。
  陈仰往最里面的候车室走,余光扫过神态各异的新人们,没有雀斑姑娘。
  不在这里能在哪?在自己那辆车的候车室?
  陈仰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当事人,她在第一候车室的书摊前蹲着,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
  有感应似的,雀斑姑娘回头了,又给了陈仰一个大大的笑脸。
  陈仰脚背一疼,他用眼神询问拐杖的主人:好好的敲我干什么?
  朝简冷冷的:“走路。”
  “……”
  陈仰勾着口罩边调了调,怎么觉得那姑娘身上有种让他似曾相识的东西,类似的是孙一行的站队。
  又不太同,她每次都在对他表现出了善意,像是兢兢业业的在拉好感。
  是他的错觉吗?
  陈仰脖子往第一候车室扭,想再看一眼那姑娘。
  拐杖就敲上来了。
  陈仰灵敏的一把抓住:“我在走,在走了。”
  后面的孙一行“诶”了声,讷讷的说:“你们的感情真好。”
  陈仰:“……”
  “哒”
  拐杖戳地,朝简不耐道:“还不走?”
  “走了走了。”陈仰放弃再去看那姑娘的想法,也把孙一行看走眼的话丢到了脑后。
  .
  孙一行小尾巴的跟着陈仰朝简去了最里面的第七候车室,自觉缩在一边,不招唤就不靠近。
  朝简接着睡。
  陈仰在想事情,他来这一路留意了所有候车室,没见那几个老人的身影,他们还在一楼。
  碎尸的事也没把他们引上来,预料中的发展。
  陈仰坐了会,在朝简四周走动,头去哪了?
  他掀开垃圾桶盖,凑进去看看,盖子甩上去继续走。
  如果他是鬼,杀了人会怎么处理头?
  陈仰没想出来,自己打了个冷战,我也是有病,搞这种假设。
  “A—401。”
  门缝里突然有轻悠悠的声音传来,陈仰听到自己在康复院的病房号,下意识转头。
  向东那张脸跟鬼似的挤进来一部分,直勾勾的盯着陈仰,抓到你了。
  陈仰吓得骂脏话:“操。”
  .
  向东是典型的被人打死都不长记性,手还疼着,就敢顶着朝简再一次被吵醒的阴寒之气,对着陈仰龇牙咧嘴。
  “我就知道是你。”向东呵呵,“口罩能遮什么,你一把好腰就把自己暴露了。”
  陈仰厌恶的警告:“这里是任务世界,你别发疯。”
  “看你说的,没事我发什么疯,我可是在好好做人,重新做人。”向东抓了把寸头,“告儿你,我这是第四次做任务,知道的可就多了去了,你跟着我,我带你回现实世界。”
  陈仰震惊这条疯狗能活着走出三个任务世界,在他印象里,这家伙的武力值可以,心性却是黄青加强版,一点就爆,根本藏不住心思。
  看来还是不了解。
  向东发现了什么,指着陈仰左耳,笑趴下了:“我靠,疤上面还贴创口贴了,哈哈哈,陈仰你怎么这么逗?”
  陈仰临时改变赶走向东的主意,凑到莫名散发着“没吃药”气息的少年耳边,打着商量的说了句“我问他点事”。
  .
  “我左耳后面的疤是你弄的?”陈仰瞥瞥早就躲到角落里的孙一行,用只有向东能听见的音量说。
  向东眼前还是他跟残腿状似亲密的一幕,阴阳怪气的冷哼了声,拔根烟丢给他。
  陈仰丢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向东更阴阳怪气了:“在心上人面前装他妈的三好学生。”
  陈仰尴尬的飞速看一眼少年,解释的话到嘴边,被对方置若罔闻的神情堵住,他伸脚踢了下向东:“我说过多少次了,我跟你不一样,不是那一类。”
  向东一副“装,你他妈接着装”的表情。
  陈仰又踢他:“别转移话题。”
  “谁转移话题,你问我是不是我弄的,你还真好意思啊陈仰,这都想往我身上赖。”
  向东喷着粗气,像被拔了角的壮牛,目眦欲裂:“你是瓷王吧!全天下的碰瓷团队都是从你这出师的!”
  陈仰:“……”
  “我忘了疤是怎么来的了。”这回他换了个套路。
  向东确定真假的审视片刻,点烟咬上:“你年纪比我还小两岁,老年痴呆了,呵,早就跟你说别苦大仇深的活着,要及时行乐,多做做,什么烦恼都没……”
  陈仰瞪过去:“别扯偏。”
  向东也瞪他:“鬼知道你这是哪来的,我第一次在活动区见你的时候就看到了,我还问你来着。”
  陈仰按耐住加速的心跳:“然后呢?”
  “什么然后,当时老子也就碰了你那儿一下,你发神经的对老子动手,他妈的你那是刚醒不久,都不像是睡了几年,多牛逼。”
  向东提起来脸就疼,断掉的肋骨更是发痒,他没好气:“想想也是日了狗,老子的伤本来都快好了,被你一揍多躺了半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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