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柳岑徽牵强地笑笑,“不是跟我一起,是跟一些年轻的小伙伴,认识新朋友,认识新的年轻人。”
傅宁还在思考什么是年轻的新朋友,可说出这话的柳岑徽却伤心了。
他心想:原来他已经算不上年轻人了,而一个中年老男人,该怎么跟他家小傻子玩到一块儿呢?
因着这个意外提及到的话题,柳岑徽也没有心思说下去了,只在傅宁提出疑问的时候“嗯嗯”着回应两句。
以至于这样说了半天,傅宁最终也没给出一句准话,一转眼就把开始的话忘到脑后,缠着柳岑徽互相喂蛋糕。
多日的平静终结于方辉的到访——
听见陈伯过来说:“表少爷来了。”
傅宁开始还蒙蒙的,可就在柳岑徽刚提醒他“方辉”,他倏地站起来了。
“不许进!”方辉刚被邀进来,听说表哥在客厅,谁想还没等他迈进来,一道身形冲到他面前。
傅宁双臂大开,凶巴巴地拦住他向前的脚步。
在傅宁心里,要是把他讨厌的人排个号,方辉绝对能名列前茅,在别人家里他管不到,可到了自己家里,他是千百个不愿意放方辉进来。
“哟!”方辉一乐,习惯性地伸手,眼看着就要捏上傅宁的下巴,“小嫂子好热情啊!”
傅宁反应很快,一歪脑袋躲过去,恰巧柳岑徽也赶过来,抬手一巴掌拍在方辉脸上:“滚开,没脸的东西!”
他以前对方辉只是不愿搭理,可这两次见到他对傅宁的轻薄,这份不理已经逐渐化作厌恶。
傅宁被柳岑徽拉着走了,他坐在沙发一角,而柳岑徽在转动轮椅找了个空旷点的位置。
方辉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恶意,但顾及着来意,很快收敛起来。
“嗨,是我逾越了,小嫂子对不起。”他对着傅宁作了个揖,转头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厚脸皮找柳岑徽要工作。
“表哥啊,你看我这毕业也有两年了,还没个正经工作,你看咱家公司那么大,给我安排个副总玩玩呗?”
柳岑徽根本懒得跟他说话,拿眼一扫:“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滚吧。”
“啊?表哥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柳岑徽冷笑,“就是说不仅不给你副总玩玩,一个职员的位置也不会给你,那么大个人,呵,还没宁宁懂事,别在我眼前讨嫌了,尽快滚蛋!”
此话一出,方辉被气得够呛,半天才沉淀下来,可还是不甘心。
他斜着眼,似乎是在威胁,唯独没有那个威胁的底蕴:“表哥你可想好了,你不照顾表弟的工作,将来你需要我家干点什么的时候,也别怪我们不帮忙。”
柳岑徽眼睛都不带看他一眼,着实不觉得自己有用到方辉一家的时候。
方辉等了半天也得不到回应,这才认清现实,他的算盘是没可能实现了。
他心里憋屈,想着就算不能达成心愿也要把人恶心一把,临走前作了个大死。
“呵呵!”方辉冷笑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余光看见傅宁乖巧坐在沙发一角的样子,突然觉得来一趟也值了。
他咳嗽了两声:“算了,表哥无情,我也不能说什么,不过吧......小表嫂?”
“嘛?”傅宁突然被叫到,他迷迷糊糊地看过来。
方辉只需要往前走半步,转眼就到了傅宁眼前,他弯下腰,猛地伸手捏住傅宁的脸。
觊觎许久的人终于被他拿捏,方辉顿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
柳岑徽见状当即厉呵一声:“你在干什么?放开!”正说着,迅速转动轮椅。
可他和傅宁到底距离不近,尤其是在他动作太急,不小心把轮椅磕到沙发把手上,反而要重新调转方向。
这点时间足够让方辉倾身过去,“啵”一下亲在傅宁侧脸上。
傅宁已经惊呆了,他被吓得都忘了挣扎,而偷香成功的方辉一脸餍足。
他似乎自知死期将至,把本性彻底暴露:“不给我工作?不给就不给,表哥你等着,早晚有一天,不光你那公司是我的,就连这小美人也是我的!“
说完,他很快怂的一批,最后在傅宁脸上揉了一把,转身就跑了。
柳岑徽在他身后快气炸了,可惜轮椅不争气,四个轮跑不过两条腿,只能眼睁睁看着方辉离开。
这边傅宁也回过神,他“啊”地大叫一声,拿起茶几上的手帕就在脸上擦,力道之大很快就红了脸皮。
傅宁不懂什么叫轻薄,可他知道什么是恶心:“好臭好臭,脏死了,太恶心了,气死宁宁了!”
他一直碎碎念,连续换了两块手帕,这才停下擦脸的动作。
只是当他余光看见身侧关心的柳岑徽,忍不住迁怒:“横!”
柳岑徽心里有气,可也没把这气撒到傅宁身上,只等着晚上空下来,再找人好好教教方辉做人。
他不知道傅金辉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就在方辉离开后不久,他又带着傅媛找上门来了。
傅宁刚在方辉那里受了恶心,气鼓鼓的谁都不想理,就连柳岑徽在旁边逗他,他都没有好脸色。
谁想转眼又要见到不喜欢的人,傅宁脸色一变,扭头冲着柳岑徽龇牙。
柳岑徽笑了:“冲我凶什么?”
“就凶!”傅宁老虎咆哮,殊不知他那副奶声奶气的样子,可是见不到一点凶相,“都是你的错,他们都来找你的!”
柳岑徽......柳岑徽无言反驳,认输地摆摆手:“好好,都是我的错。”
“哼!”傅宁尤不解气,对刚才方辉的举动膈应得不行,还想扑上去凶几句,可他那便宜爹已经进来了。
傅宁和柳岑徽挨得很近,他把手搭在柳岑徽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痒痒。
“贤婿呀......”傅金辉看见客厅里排排坐的两人,脚步先是一顿,转眼就变得一脸笑容,谄媚地寒暄起来,”哎呀傅宁也在啊,小两口看上去感情不错呢!”
忽略他身后傅媛的铁青面色,他的这句话倒是让傅宁听得开心。
还不等柳岑徽说什么,傅宁先应和了一句:“是呢是呢,感情好着呢!”
傅金辉嘿嘿笑了两声,并没有说什么,开头的寒暄过后,他凑到柳岑徽跟前,搓了搓手,还想再恭维几句。
在这之前,他先对傅媛轻声呵斥了一句:“别跟着我了,没看见你哥在那儿吗?快去,你们兄妹俩说说话!”
说完,他也不管那“兄妹俩”听见这话怎样难受,收起心思专心和柳岑徽说话。
傅金辉找来,说白了还是为家里那个落败的公司,正好借着联姻的势,过来讨活路了。
柳岑徽心情还可以,勉强听了两耳朵,转手就把他转给公司专门的接待,又跟他客气了两句,随后就用“宁宁要念书”把人打发了。
直到他拉着傅宁回卧室,傅金辉父女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奈何人走远了,他也没办法。
......
时间一晃而过,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柳岑徽和傅宁基本没出过家门。
卧室客厅复健室三点一线,虽然枯燥,成效却是极为显著的。
至少当傅宁一大早醒来,他围着房间走了一圈没找到柳岑徽的身影,嘴巴一扁正要掉金豆豆,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
“宁宁?”
傅宁转身看来,只一眼就彻底惊呆了,含在眼眶里的泪花都跟着静止,整个人呆若木鸡。
只见他正前方,柳岑徽手里举着一支刚从花园里摘下来的玫瑰花,脸上带着浅笑,遥遥向他走来。
是的,走来......
他没有坐轮椅,没有拄拐杖,甚至都没有扶墙壁,哪怕行走缓慢,但全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落在实处。
便是他腿部的初始情况再好,毕竟在轮椅上待了六七年,能在两个月的复健后站起来,着实困难了些。
要说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傅宁真的功不可没,乃至他现在只是看着眼前的小傻子,心间都是一阵欢喜。
从心底生出的,油然而起的欢喜。
直到柳岑徽走到傅宁跟前,他轻笑一声,抬手把去了刺的玫瑰花枝插到傅宁软趴趴的头发上。
傅宁这才回过神,他微微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好大的男人。
前一个月复健外的运动让柳岑徽看上去更强壮了些,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他胸前薄薄的两块胸肌。
傅宁吭哧了半天,“啊”一声轻叹,“哇”一句惊呼,千言万语都化作最后一句:“灰灰真的能走路了!”
第53章 野男人
关于柳岑徽双腿恢复的事情,从始至终也只有家里有数的人知道。
何况他也提前打好了招呼,对于外界,不论是商业伙伴还是柳家那一大群,都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他能站起来了。
身体上的隐患解决,柳岑徽也开始考虑傅宁的事,趁着最后两天不去公司的时间,他再次跟傅宁商量:“还记得之前说送你去上学吗?宁宁有想法没有?”
“我是考虑着,咱们先不去学校,找个你喜欢的兴趣班,先去看看,如果喜欢就留下,不喜欢我们再换。”
彼时,傅宁正抓着几块积木,闻言挠了挠头:“啊,宁宁不记得了。”
“不记......”柳岑徽一愣,转而失笑,“不记得了就现在听,送你去上学,去不去?“
”你会陪着宁宁吗?“傅宁一愣,很快歪着脑袋问道。
“会,开始会陪着你的。”
傅宁并不上当:“那开始之后呢?灰灰要去干嘛?”
“是你上课又不是我上,当然只有你自己去了!”柳岑徽戳了戳他的脸,“我要去上班,不上班没有钱,没有钱就养不起宁宁了。”
“啊!”到了嘴边的不去被他咽了回去,傅宁扭捏地抠了抠手指,“养宁宁很费钱吗?”
“一般般费钱吧。”
“那、那去上学是不是也要花钱啊?”
柳岑徽心下警惕,迟疑片刻后,欺骗地说道:“上学不花钱,宁宁在家里才要花钱。”
这话一出,傅宁肉眼可见地蔫了,他先是抬头看了看柳岑徽,很快又低下头,低眉顺眼的样子,让外人看去,怕不是要以为他被人欺负了。
柳岑徽偏头轻咳两声:“宁宁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再玩两天,等我找到合适的学校就送你去上学。”
“哼哼——”傅宁吭叽两声,照旧不说话。
可不管他是否反对,这事还是定下来了......
当天夜里,傅宁倒是扒在柳岑徽身上,信誓旦旦地保证:“灰灰你放心,宁宁会想办法赚钱的,等宁宁赚到钱再待在家,现在就先去上学吧......”
在经过全面的考虑后,柳岑徽选了一个高家名下的书法兴趣班。
按照高明轩所说,那个地方各个年纪的孩子都有,最小的不过七八岁,最大的能到二十四五,最是适合傅宁去交朋友了。
上学第一天,傅宁表示:“宁宁超级困,在床上起不来了呜!”
柳岑徽冷笑两声,找了块冰毛巾,一把糊在他脸上,激得傅宁一下子窜起来,而他抱肩站在床头:“现在还困吗?”
傅宁要哭了,自从灰灰能站起来,变得好可怕,一点都不乖了!
他捂着双颊使劲摇头:“不困不困,不困了呜!”
柳岑徽点头,很是满意,早餐时还奖励给他一杯热牛奶——傅宁最讨厌喝的东西。
可惜他的这份冷酷在开车前往兴趣班的路上,一点点变少,直至荡然无存。
柳岑徽第一次体会到送孩子上学的焦虑心态,一路上全是不安,脑子里不可避免的想到:要是宁宁被欺负了怎么办?
甚至他都不知道傅宁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看不到他的陪伴,会不会哭......
柳岑徽此时此刻的心情,大概和第一次送孩子去幼儿园家长的态度差不多了吧。
于是在兴趣班上的老师提出家长可以陪同试听后,柳岑徽说话根本不经过大脑:“真的吗?那太好了!”
说完,他牵着傅宁的手就往里走,完全没注意到任课老师呆愣的表情——
她就是客气一下,还真要陪读啊......
让柳岑徽老怀欣慰的是,虽然来上课前傅宁千百个不愿意,但真的上了课,除了看人时有点胆怯,还是很认真听讲的。
毛笔被他拿在手里有点儿戏,可是看着他紧绷小脸的样子,又莫名吸人眼球。
第一天三个小时的课程有惊无险。
或许是因为有柳岑徽陪在旁边的缘故,中途两个课间并没有人找傅宁说话,最多是在经过时友好的笑笑。
傅宁迷迷糊糊的,别人笑他也笑,等到笑完了,回头看看柳岑徽,嘴巴微张,又愣了。
柳岑徽看的好笑,可把班上所有人观察了一圈,那不安躁动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想来也是,能按耐住性子练书法的,性情多半也是温和,怎么也不会担心傅宁会和他们起冲突。
后面柳岑徽又陪了他两天,眼见公司里堆积的事务越来越多,实在没有办法继续旷工下去,只得停下陪读的道路。
兴趣班外,柳岑徽狠下心,顶着傅宁水汪汪的大眼睛,残忍道:“宁宁是个大孩子了,要学会自己上课了。”
傅宁不说话。
柳岑徽的残忍只在他的注视下坚持了不到半分钟,很快举起白旗:“宁宁听话,就三个小时,等你下课我来接你好不好?如果你听话,下午带你一起去公司作奖励好吗?”
“不好。”傅宁摇了摇头,眼眶里的水珠随着脑袋晃动洒出来,那副被抛弃的小可怜模样,看得柳岑徽险些心软。
可是不能。
比起此刻的心软,柳岑徽更忘不了他过目不忘的天才。
“好了。”他抬手把傅宁脸上的泪花抹掉,下一刻却是脸一沉,“如果宁宁这么不听话,我就不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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