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之劳。”
顾汝兰略显诧异,问伏波:“你与白师弟认识了?”
“嗯,后来才晓得原是顾师兄以前的师弟,真是巧。”伏波的笑容看起来心无芥蒂,“白公子很好相处。”
顾汝兰的下颌绷紧了,不再作声。
坐在陈留那边的曲文光听见两人私下的对话,心中波澜起伏,他刚才第一眼看到白决就把那人认出来了,是曾经遇到过来拜师,后来被陶漱带走的中洲人。当时害得他被揍,没想到这次揍他的又是白决!
这个白决仗着自己长得好看,连伏波师弟都一同忽悠了去,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曲文光暗中咬紧了牙关,想着今日听谈会势必要让白决出丑。
众人交流到北邙剑道和广陵乐道道法上的相通之处时,曲文光插嘴:“说起来澶溪宗也有乐道分支,白决师弟不就是出身乐道吗?只是可惜澶溪的乐门不如广陵精深,师弟也半途而废了。”
广陵乐宗来的女弟子往白决那边投去好几次眼神,笑道:“我们也有听闻聆玉章的白师弟,将剑道和乐道结合的趣事。白师弟真是年少有为。”
话题滑向了剑乐结合的其他可能。
曲文光:……怎么是这个走向。
过了一会儿交流到结丹太晚,后续修炼天花板比别人低很多的问题,曲文光插嘴:“说起来白决师弟是我们这儿最小的弟子吧?我都没想到,他是一个中洲人成年了才跑来修仙,结丹实在是晚了很多。”
其余弟子:“竟是如此?白师弟结丹期用了多久才渡过的?”
白决:“几个月吧。”
其余弟子:“!!太励志了,据说结丹期越短越有天分,白师弟天生就是修仙的料。”
曲文光:???画风又错了!
再说到有一些道派近百年没落了的话题,曲文光觉得这次一定不会错了:“是啊,心道不就是吗。太可惜了,这些道派很难再出现顶尖的修士了。心道的宗门都倒了好几个,十大仙门里只有澶溪薄暮空潭还在修心道吧?”
“还有豫章的殆心阁,不过由于心道没落,已经连续几百年排名坠在十大的末尾,再过不久恐怕就要被新兴的剑道宗门挤出去了。”
曲文光总算满意了,面上还要佯装惋惜:“是啊,澶溪宗排在十大第六,也是澶溪城实力强,却被薄暮空潭那些分支拖了后腿吧。哦,抱歉,我忘了白师弟你就是薄暮空潭的。我随口说说,没有恶意。”
久久没参与讨论的顾汝兰忽然道:“澶溪的飞庐斗剑,白师弟却打败了剑道的弟子,包括我。”
曲文光:???顾汝兰,你有病吗?
别宗的弟子许多都不知道飞庐斗剑是个什么,听到白决打败顾汝兰就惊了:“真的吗顾师兄?”
白决忙道:“也不是,飞庐斗剑是小组的对战,我没和顾师兄正面单独交过手。只是我们组赢了而已。”
白决知道顾汝兰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轻了他,故意这样说替他抬高身价。可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单挑真不一定是顾汝兰的对手。
曲文光:“心道毕竟是心道,一对一在剑道面前还是不够看啊。”
白决身边的裴听遥,原本昏昏欲睡了,是白决突然说了这么长一串话,才让他从睁眼睡中醒过来了一下,一打开五识就听到曲文光的话,他想也不想冷笑一声:“打你是绰绰有余。”
曲文光差点跳起来揍他,但一个激灵想到他是裴谨,强忍下心头怒火:“我话糙理不糙,心道确实不占优。裴公子又何必讲气话。”
白决伸开了腿,双手往后撑在草坪上,活动了一下脖子,看向曲文光:“一对一谁不够看,因人而异,不因道而异,这么简单的道理,曲师兄不明白啊?不明白,要不要我教教你。”
曲文光看到他伸展四肢,眼皮就一跳,回忆起了昨日被揍的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旋即想起昨日那是没办法用法术,今天既然白决要送上门,不教训教训他说不过去。
“白公子是想现在和我切磋一下么?太好了,坐而论道太浅薄,是应该给大家现场实践交流的机会。”
白决微微一笑:“那我来喽。”
他话音一落,便从原地消失了,众人惊疑地四处顾盼,曲文光也慌张了一下,随即拔剑拈了个破幻决,面前果然有灵力波动,白决从虚空里显出身形,他不客气地一剑刺过去,但那却只是个幻影,随着剑刺就碎成了齑粉光沫。
曲文光再破,再刺,还是一样的结果。他根本判断不出白决在哪,孰真孰假。
伏波轻声提醒他:“曲师兄,小心身后。”
曲文光立即横剑转身,却被人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飞出去掉进了运河里。
游船的师兄师姐拍手大笑,好不欢快。河上不知是谁的灵宠大鹅,追着落水的曲文光啄他屁股,他“哎哟哎哟”在水里扑腾叫唤,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爬上岸。
听谈会的弟子看见他裤子被大鹅戳出一个洞,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白决早已经回到原位,还是先前那个姿势,舒服地抻了下双肩,好像只是做了个热身。众人甚至怀疑他根本就没起来过。
曲文光弄干自己的衣服,并换了一件长外袍遮住裤子,才脸色铁青地走回来,听见众人集体在称赞白决,总觉得胸中积了口淤血。
后半程他再也不讲话了。
散了会,有好友上前勾肩搭背道:“曲兄,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那个白决的哈。”
曲文光:???
好友道:“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中洲成年后才来修仙,出身乐道,转修心道,是这里最小的,但是结丹很晚。你对他太了解了,还总是给他机会讲话,怕他被冷落。今天切磋也是为了帮他展示自己吧?太贴心了!”
曲文光:………………
“你以前追女修不都是走婉约派的吗,这次换风格了?还是个男修,不过长成白决那样也能理解啊。”好友拍了下他背后破洞的那处,笑地贱兮兮,“牺牲太大了,吾等自愧不如。祝你这次顺利哈曲兄!”
曲文光:……还有没有天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位路过秋谈会的吃瓜路人甲:曲文光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白决深柜?
第36章 问鼎秋江07
散会之后,顾汝兰本想过去和白决说两句话,却被顾维叫住。
“你该修炼了。晚上去校场,我检查成果。”
“是。”顾汝兰只好看着白决走远了。
他不知道韩楚到底给他父亲讲了什么,让他父亲觉得好像和白决说一句话,也会耽误了他。他心里隐隐有些抗拒父亲的过分严格,可随后又自我谴责,是自己不够用功。
他不是白决抑或裴谨那样的天才,甚至还没有伏波天分高,能做的只有勤奋百倍,不辜负仙门期望。
顾维瞥见伏波也跟着后头,便道:“你也是,不要贪玩,勤加修炼。”
伏波垂着头道:“师父,下午我想告个假。”
顾维眉毛一竖:“为何?”
“今天是哥哥忌日。”
顾维恍惚了下,想起年年今日伏波都要告假,这才放缓了语气:“……去吧。”
伏波走后,顾汝兰问:“伏波师弟还有个兄长?”
“嗯,也是北邙剑宗的弟子,天分很高,”顾维露出追忆的神情,“有次下山被玄门暗算吸干了灵力,至今凶手都没找到,也实在可惜了那孩子。”
“确实可惜……”
伏波回到自己的屋中,走到南边墙壁前手一按,墙上出现了一道暗门,他推门缓缓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漆黑的暗室,只有四个角落亮着幽微的磷火,伏波打了个响指,暗室中央一排蜡烛也亮了起来,照出一屋子稀奇古怪的法器和半空悬挂的干尸。
有兽尸也有人尸,吊在房梁上,血都被沥干了,伏波若无其事地从中穿过,来到案台前,台子上摆放着一排针扎的小木人,个个都写了名字,伏舟、伏涛、林想、周睿、裴谨,现在又多了个顾汝兰。
黑暗中,伏波的面庞被磷火映衬得扭曲阴鸷,他抓起顾汝兰的木人恶狠狠道:“谁让你这时候回来的?你怎么没死在外边?你回来了,我在秋谈会上的位置都偏一点,你配吗?”
他并指一刺,几根钢针就扎进木人的身体,木人竟然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听得伏波桀桀怪笑。
暗室里的烛火似乎更幽异了。
笑够了,伏波扔下“顾汝兰”,又拿起“裴谨”,表情再度扭曲起来:“还有你,猎妖大会上出尽风头不够,来北邙好玩吗?仙门首绝?不就是占了爹的便宜,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不正眼瞧我!”
谁能想到,平日里谦逊懂事的荥阳小师弟,私下是这般模样。
伏波挨个往木人身上发泄了遍,才深深吐了一口气,揉着手指,往后退了几步,站远些看那排木人:“等着看好了,你们这群瞧不起我的贱人,看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暗室的门被笃笃啄了两下,一只乌鸦飞进来,落到一具兽尸的头上,全白的眼珠晃动了一下,吐出几个生硬的字来:“白决,九楹庭。”
伏波挥挥手,乌鸦便又飞走了。
“白决。”伏波口中念着这个名字,似乎兴味不浅。顾汝兰自以为是,裴谨更是目中无人,偏偏这两个人都对同一个人感兴趣,实在稀奇。白决不就是个澶溪宗的普通心门弟子么?
他歪着头看向后两个木人:“真有意思,你们说呢?”
*
白决在九楹庭里迷了路。
他念着慕真布置的任务,打算找顾汝兰探探口风,可这庭院廊柱林立,或高或矮,或粗或细,非常不利坐骑在空中飞行,在底下就更没方向。
裴听遥一点也不着急地跟在他后面:“我看你放弃那个任务吧,北邙有没有撒谎关你什么事,慕真想查让她自己去查。”
“那我不是都答应尽力了嘛,我就试试看,不好办就算。”
“你还真够体贴你们宗主。”裴听遥语气不无嘲讽。
“谁叫我天生良善。”
白决绕过一根雕花柱,好巧不巧,迎面就看见了顾汝兰朝他走来,还盈盈一笑。
“顾师兄?”
“白师弟,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还想问顾汝兰在这干什么呢。
“我正想去找你。”白决看着眼前这个顾汝兰,有些晃神,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顾汝兰笑道:“我也正想去找你。”
知道哪里怪了,今天的笑容略多。不过也许是北邙人生地不熟,看到了故人比较高兴吧。白决问道:“师兄找我何事?”
“没什么,问问看你在这边还适应吗。你呢?”
“啊,真巧,我也想问问这个。”
真没想到有一天还会跟顾汝兰这么寒暄,白决笑得有点干,裴听遥大概是听不下去,单刀直入:“不如这位北邙顾师兄,带我们四处认识一下北邙,比如掌门居所之类的。”
也太直接了!白决朝他挤挤眼。
“白师弟想参观掌门居所吗?”顾汝兰有些诧异。
既然话都说出口了,推辞也没必要。白决摸摸后脑勺:“啊……是有些好奇,你爹住的地方是不是很气派啊。荥阳掌门嘛,哈哈。”
“还好,白师弟想看的话,我带你去看看吧。正好我爹现在不在。”顾汝兰慷慨道,“他书房有一架屏风,乃是当年剑仙亲笔绘制的骏马图,腾骧磊落,顾视清高,极具神韵呢。”
“太好了,我们这就去看看吧!”
顾汝兰微微一笑,走在前面引路。
白决故意落下几步,附在裴听遥耳边道:“一会儿去了书房,你想办法把他引开,给我争取点时间啊。”
裴听遥眉头一拧:“我怎么引?我跟他不熟。”
“你就说……就说想向他讨教剑术。然后去外面随便聊两句。”
“我向他讨教剑术??”裴听遥声音提高了一点,被白决迅速捂住嘴,锤了他一下。
“你就说帮不帮我嘛!”
裴听遥十分不情愿地撇了下嘴:“知道了。”
裴听遥答应以后,脚下忽地一踉跄,白决吓了一跳,扶住他奇怪道:“怎么了你,喝高了啊?怎么还平地摔呢。”
裴听遥扶了下额头:“……没什么,刚才忽然感觉有东西牵引我。”
白决低头看了眼枉清狂,好好的握在他手里呢,鄙夷道:“不要为平地摔找借口。知道你也有犯傻的时候了。”
顾汝兰带着白决进了顾维的房间,一路上没撞见什么人,白决心呼天助我也。进了书房,意思的赏析了一下骏马图,白决就开始朝裴听遥施眼色。
裴听遥干巴巴地朝顾汝兰道:“喂,出来一下,问你个事。”
顾汝兰诧异:“什么?”
裴听遥越过顾汝兰的肩膀,瞥到白决在那里朝他抹脖子,他咳了一声,道:“忽然生出一个疑问,十分想向你讨教一下剑术。”
白决和他一唱一和:“挺好啊,难得的机会,顾师兄,你们去吧,我再仔细看看这图。”
顾汝兰便道:“好。裴公子请。”
他们两人出了屋子,顾汝兰倏然拍了拍脑袋:“哎呀,我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没办,裴公子和白师弟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裴听遥求之不得:“哦。”
屋里,白决见两人出去后,蹑手蹑脚走近了顾维的桌案,右上角摆放了一堆信函,他拿起来快速阅览,没找到盖有特殊印戳的,便再翻书籍里有没有夹着。翻空了桌案还没头绪,只得又翻箱倒柜。
屋外,裴听遥扶住额头,缓缓靠在树上。不知怎么,先前那种不适感又来了,强烈的牵扯感似乎要把他从人偶里拉出来,可那力又并非来自枉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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