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现在可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白决拉住一个修士,却被对方一剑割向手臂,不得不松手。
丁宫里乱成一团,他的话哪有人听,每个人都害怕自己被献祭,想着尽快夺走别人的玉骰开启阵法,早点离开虚镜。
这样的场面让白决想起过去一些不愉快,非常不适地偏了下头。
白决和裴谨再厉害,又则能阻止此等混乱。
很快三个骰子被扔进了阵眼,丁宫的阵法被破了。
修士争先恐后冲了出去。白决和裴谨对视一眼,倘若他们也跟着出去,便又需要随机掷骰子,下一个地点不一定在一起。
可是不离开,留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难道妖界的计谋就是让仙门修士在这里面自相残杀,坐收渔利吗?
阵门很快又会关闭,新一轮阵法重新启动,下一波二十人会再来,此情此景修士之间很难互相信任,想也知道自相残杀的戏码又会重演。
白决提议:“要不我们分头行头,我……”
“不行!”裴谨一口否决,紧紧握住白决的手。
白决道:“必须想办法给外面发送信号,可是原本只有死才能出去,现在没有假死,一死就是真死。怎么办?而且刚才我让人试了弃权,也没有用。”
裴谨在原地踱了几步:“那如果,违反规则呢?”
白决眼神一动:“你的意思是……”
两人异口同声道:“毁阵!”
阵型如果发生异动,一定会引起注意。
丁宫重新闭合以后,开启阵需要三个玉骰,裴谨手上有四个,白决又去地上那些死掉的尸体身上翻找了两下,有一些人的玉骰没有被捡走,现在,加上他们的,一共是十二个,阵眼可以容纳的玉骰一共就是三个,如果把这十二个一股脑全丢进去,丁宫承受不住这些能量,一定会异动。
“但阵法异动,我们俩也可能有危险,要试试吗?”裴谨道。
“试!”白决没有犹豫。
两人把玉骰丢进了阵眼,玉骰绕作一团,化为齑粉,光芒大作,符文从阵眼中飘出来,镇压丁宫的凶兽隐隐有苏醒的迹象。
裴谨立即施法压住:“白决,就现在!”
枉清狂再度焦躁,白决强行用灵力压住它,提剑重重刺进了阵眼,几束白光登时破土而出,穿透了虚镜,照亮了天际。
轰然一声巨响,结界碎裂,地动山摇,其余八宫的凶兽一齐苏醒,嘶吼声震天。
外面光怪陆离的法术齐飞,原来丹心楼也早发现了里面的异动,裁判在外面大喊:“修士们,停止游戏,互相保护好彼此!丹心楼即刻派人解救你们!”
结界破碎后,猎场混乱的如同战场。凶兽无差别撕咬攻击一切范围内的人,与此同时,出现了猎杀修士的人。
“妖界,是妖界的人。”有修士惊恐地大喊。
白决突然感到头疼欲裂,枉清狂脱手飞出,在半空中释放出凶煞的黑气缠绕住他。
裴谨一惊,急唤钓秋水上前去帮白决镇压黑气。
“枉清狂,你、你怎么了?”白决撑在地上吃力地问。
他迷茫地环顾四周,这里怎么会有妖界的人呢?四处的屠杀仿佛一瞬间让他回到了那一晚,薄暮空潭的血色重现眼前。
他连用了好几道障眼法,可是触目的红色还是挥之不去。
裴谨看出白决状态不对,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渐渐的周围涌起了一阵雾气,可见度越来越低。裴谨仰起头,高空中,裴潇已经祭出了贴身佩剑横在上空大开杀戒,妖兽被绞杀的血肉横飞。
十大门的宗主皆投身战局,可是,这一次,三剑只到了一剑,若两界的结界再被打开,是否还能扛得住?
天空中红云聚集,紫电肆虐,一如召魔令三十年前现世的那一晚。
白决头痛中忽然想起一些被他遗忘的细节,当初,他是到了薄暮空潭以后,结界才开启的,那个曾经来劫狱的修士,也是那个时候消失的。
那个人陌生的面孔带了一丝熟悉的笑意。
太熟悉了……
是谁……
脑中不停闪回当日的片段,陡然间他睁大了眼睛,拉扯枉清狂的动作一滞,人被煞气弹了出去。
“白决!”裴谨冲过去接住了他。
白决猛地攥紧了裴谨的胳膊:“当年……”
他话说到一半,遽然往一个方向看过去。
有个人面带着微笑,从迷雾中缓缓走了出来。那人的身上也缠绕着煞气,他一抬手,天上的红光更盛,剑也震得响亮,妖气再度把白决和裴谨震散了。
白决从地上爬起来,震惊而沉痛地看着来人。
“你想起来了?”那个人对白决笑道。
一贯的圆融,澶溪宗的剑门奉使,冯友春。
冯友春笑道:“白决,实在可惜了。你如果早点跟伏波走,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你!”白决浑身颤抖,“你明明是修士……”
他看得出来,冯友春身上没有妖族的气息。他不是被李代桃僵的法术给夺了舍的,他是自己背叛了仙门。
“哈哈哈,那又如何?”冯友春笑得不以为意。
白决不可置信地摇头:“冯掌门,你素来和善,哪怕是剑门以外的其他澶溪弟子也待你如师如父,我真想不到,你有这种野心。”
“野心?算不上什么野心吧,曾经我和伏波的想法一样,以为你可以理解我们,加入我们,这仙门有什么值得的?”
“白决,小心!”裴谨朝他喊道。
冯友春骤然出掌,白决被他一掌打中朝后飞去,裴谨想要赶过来,然而枉清狂牵制得太厉害,他没办法脱身。
白决倏然抬头看着枉清狂,那一日,枉清狂也是这样不听话。
“放弃反抗吧,结界一开,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你们即将有幸见识到妖王真正的实力。”
冯友春嘴唇翕合,开始念动妖族咒语。
裴潇和岑灵韵一同赶来,裴潇道:“他要开启召魔令!阻止他!”
裴谨闻言调转剑锋刺向冯友春,然而冯友春唤出妖异的法术,体外设下的光盾十分坚硬难破。岑灵韵道:“裴公子当心,他动用邪术燃烧了自己的灵丹!”
竟然是要用灵丹来启动召魔令么?
这样的疯狂平日隐藏在温善底下,居然无人觉察。
白决竭力喝道:“枉清狂!!”
他释放出浑身的灵力包裹住枉清狂,裴谨目眦欲裂:“白决!——”
枉清狂周身的凶气横冲乱撞,靠近它的修士死的死伤的伤。
白决已经发现了。
“枉清狂……”他艰涩地道。
裴潇这时惊愕地张大眼睛:“那剑是……!”
“就是召魔令!”白决用力握住了剑柄,黑气瞬间缠绕住他的胳膊,攀满了他的半身。他浑身的骨骼发出碎裂的声音。
他终于明白三十年前,妖界的人何以一定要设法把他带回澶溪,原来不是为他,是为他的那把剑。
召魔令千年前遗落在中洲,原来是被凡人打造成了剑。
在崖岛水狱里,银盏一定便是那时确认了枉清狂乃是召魔令,然而发觉剑已认主,无法带走,才临时演了一出好心放人的戏码。
冯友春也是那时便与他们有联系,为了召魔令,才处处替他说话,想收编了他可惜次次失败。
这次故意把猎妖大会的名额给他,也是要确保他带着召魔令来。
“枉清狂……就是召魔令?!”岑灵韵道,“白公子,放手!你压不住它的!”
“现在只有我可以!”白决吼道,他忍下肌肤撕裂的痛苦,将灵力源源不断灌注在剑中。
白决周身的幻境遽然碎裂,他暴喝一声释放出丹田的灵力,黑气也狂涨,对抗的力量把以他为圆心的地界炸出了一口天坑。
“白决!!——”
裴谨义无反顾地跳进坑中,以手抵住白决的背心,手中幻化出一枚短利的光刃。
“裴谨,你快走,这里危险……”白决连回过头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自然也没有看到,他蓦地把光刃没入自己心脏的动作。
“谨儿!!”
是听到了裴潇痛苦的大叫,白决才察觉不对:“裴谨,你、你做了什么?!”
“无妨……”裴谨道,“我助你一臂之力。”
他曾用心血铸剑,浇灌了这东西三十年,他的血同样能影响枉清狂,哪怕收效其微,他也不想放任白决一个人身处险境。
金光大涨,逐渐盖过了黑气,枉清狂嗡鸣一声,剑身不住颤抖起来。白决来不及多想,趁势释放出最后的灵力,将它周身戾气尽数镇压下去。
乌云蔽日,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终于,黑气褪去,枉清狂发出尖锐的剑鸣,或者该叫它召魔令,召魔令在半空中久久的震响,然后断作了两截,哐当落地。
冯友春发出不甘的怒吼,然而召魔令再也没有响应,一道天雷劈下来,直直劈中了他,他腹中灵丹炸裂,肉身在天雷中灰飞烟灭。
白决和裴谨一齐倒地,白决艰难地回过身,这才看清了裴谨一身的血迹。
“裴谨,你怎么样,裴谨!”他爬过去拖住裴谨的身子哑着嗓子不停地叫。
注意到裴谨心口的伤痕,白决的心也跟着抽搐了一下。裴谨曾用心血铸剑寻觅他,如今又用心血助他封印。
白决双目通红,试图为裴谨灌注灵力,可他自己早已经力竭。
裴潇赶过来替裴谨封住周身大穴。
“尊上,快救救他,快……”
白决说完这句话,便昏了过去。
第75章 青崖白鹿
白决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见裴听遥说要和他玩捉迷藏,说完就往前跑,他便在后面一直追,怎么追也追不上,口干舌燥地呼喊对方的名字:“等等我呀,裴听遥。”
一直追到了金银台,有个雪衣青年乘凤鸟而来,眉间冷清如皓月,谪仙似的落在了他的面前。
“裴听……不对,你是,裴谨?”
青年高傲地睥睨着他:“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白决先是一愣,而后笑吟吟道:“你怎么能不认识我,我是……是你未来的道侣呀!”
他瞧见雪衣青年的脸蓦然浮上两坨红,像涂了秋天熟透了的甜樱果浆。
画面一转,他回到了薄暮空潭,崖洲岛的仆人们一排又一排的前来为他送上贺礼,他叫住了为首那个丫鬟,从怀中取出一枚桃色的宝玉:“把这个给你家少主,告诉他,我一定会来找他。”
“真的吗?”丫鬟扑扇着大眼睛天真好奇地问。
“真的!”白决重重点头。
“不论……你的灵识飘往天涯,我的身体流浪海角,再相隔无数个三十年,我们都会重逢在最美的季节,到那个时候,就再也不分开。”
白决从漫天飞舞的佳人笑花瓣中苏醒过来。
“天啊……白公子你终于醒了!”
一个不认识的年幼面孔一惊一乍地从床边跳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跑:“你等等,我去叫慕宗主!”
“等……”白决徒劳伸了伸手,没留住跑的飞快的小修士。他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委屈嘟囔,“好渴哦。”
有一只苍白清秀的手将茶杯递到了白决唇边,白决一惊,才发现原来旁边还无声无息坐了个人。
那人扶起他:“师弟。”
是顾汝兰。白决就着他的手猛喝干了茶杯里的水,又续了两杯后,才悠悠叹了口气:“这里是哪里啊?顾师兄怎么在这儿?”
“是北邙。”顾汝兰道。“白师弟,你睡了整整十天。”
“啊?”白决瞪大了眼睛,随即无奈,“怎么我每次来北邙都这么狼狈?”
他的意识后知后觉的恢复过来,终于想起昏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裴谨呢?”
顾汝兰抿了抿嘴:“他比你早醒一天,不过他元气受损,醒来了一下又睡过去了,就在隔壁。”
说话间慕真也进屋来了,先前那个陌生脸孔原来竟还是个崖岛的仆人,冯友春本来是慕真的得力助手,她接连收此打击,险些一蹶不振,裴潇拨了些人手借给她。
白决看到慕真憔悴不少,下意识问:“宗主,你还好吧?”
慕真淡淡一笑,眼底有浓浓的乌青:“这次多亏你和裴谨提前封印住召魔令,结界没有打开,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白决喃喃:“我早该猜到……枉清狂就是召魔令。只是没想到冯掌门……”
慕真一脸疲惫:“是我用人不善。”
“不是你的错。谁都没看出来。冯掌……冯友春,他是为什么?”
“一个疯子罢了。”慕真摇头,不愿多谈。
顾汝兰道:“召魔令如今已被封印在中天界,实乃仙门幸事。”
白决已经挣扎着下了床:“我去看看裴谨……”
“哎,你慢点。”慕真扶着他,“急什么,人还能跑了?你封印召魔令时耗尽灵气,所受内伤不轻,需要好好再养上个把月才行。”
“就让我去吧宗主,走两步而已。”白决朝她撒娇。
慕真无奈,只好扶着他起身。
“师弟。”顾汝兰没有跟上去,白决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在身后叫住他。
“嗯?”白决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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