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进肉里的刺,拔出来或许要忍受一番鲜血淋漓之疼,但是不拔出来,偶尔碰到又总是会痛,甚至可能因为这一个小小的伤处,时间久了病变至死。”君若寒眼里藏着寒光,“这回,他自己想着法子要撞到我手里,就别怪我不顾手足之情。”
顾放心道,他以前不招你的时候,也没见你顾过手足之情。
“你究竟如何打算?”他还是不放心。
君若寒看他一眼,点点自己的唇:“嘴疼,说不出来。”
顾放都被他气笑了,伸手在他嘴上弹了一下:“嘴疼那是上火,找陈太医给你开两副下火的药吧!”
“说起来,那个落羽肚子里的孩子也快生了吧!”君若寒问。
顾放忍不住以下犯上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女子怀胎要几个月?”
“十个月。”君若寒说。
“是啊,这才多长时间,哪就快生了,再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顾放问。
“没什么。”君若寒说。
顾放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在打什么歪主意。
南疆,君千鹤帅帐。
床榻边的地上散落了一地的麻绳,只见那个本该被捆在床头的人正老神在在坐着君千鹤书案前的凳子上,手里捏着一封信。
这封信是刚才守卫送拿来的,说是商都加急送来的。
他捏着信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又觉得他这么做了,那个气极败坏的小子一定又要生他的气了。
本就还没让人消气,再作死恐怕神仙都救不了他了。
犹豫再三,他还是放下了。
外面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白羽一闪便回到了床头捡起地上的绳子。
待外面的人掀帘而入,他已经是原模原样将自己捆好了。
“殿下您小心些,千万别碰到伤口。”扶着君千鹤进来的副将忍不住提醒。
“行了行了,别啰嗦,赶紧下令加强守卫,今日你给我牢牢盯着那君廷昭,他今日伤了我必定得意洋洋,想要趁胜追击。”被君廷昭一箭射穿了肩胛处,本就让他咽不下气,这人还一直在身边啰嗦,像是专程在提醒他一般。
看清楚君千鹤身上的伤,白羽几乎是一瞬间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的绳子就这么软塌塌掉在了地上,他三两步挤开了副将一把将人扶住,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样?”
这下别说是君千鹤和副将了,就连跟进来的军医都瞠圆了双目看着他。
大家都知道殿下帐里绑了个人,虽然不知这人犯了何罪被绑,但这被绑的人能自己松绑还是挺让人瞠目结舌的。
君千鹤被君廷昭那厮伤了本就怒火难小,这人又直直往伤口上撞,只见他皱着眉,冷着一张俊脸瞪着白羽道:“谁让你自己给自己松绑了?”
也是他笨,以白羽的本事能解开这种束缚简直是轻而易举,他该早点想到的。
就这,还让人在自己床头睡了小半个月,真是……
“我的帐以后再算,先把伤处理了。”这个时候白羽也不装乖了,强硬地将人摁在椅子上,就要去查看他的伤口。
君千鹤一手挥开他:“有军医在,你凑什么热闹?”
“我……”
“还有你。”白羽话没说完就被君千鹤打断,只见他瞪着那个五大三粗的副将,“刚才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吗?”
副将点头:“殿下放心,都记下了。”
君千鹤脾气更大了:“记住了还不去办,杵这儿干什么?”
“是,属下这就去办。”副将战战兢兢退出了营帐。
副将走了君千鹤又把火对准了军医:“你也被人抽了魂儿了?愣着干嘛?”
“是。”军医摸了摸头上的汗,忙上前,将这个脾气莫测的殿下身上的银甲退了下来,又拿了剪刀在他受伤的肩胛处剪了个大口子,撕拉一声,君千鹤半个膀子都暴露在空气中。
看清伤患处,白羽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军医在一旁给君千鹤擦拭着伤口的血迹,君千鹤咬着牙愣是吭都没坑一声。
但不是他能忍,而是不想在白羽这个家伙面前丢面儿。
“你轻点儿。”白羽眉头随着军医的动作越拧越紧,最后终于忍不住出声。
军医有些无语:“下官这已经很小心了。”
“跟他说不着,你动作快点儿。”君千鹤打断两人的对话,然后愣了白羽一眼,“你闭嘴。”
军医全程没敢再抬眼,只把注意力集中在伤口处,他直觉这俩人大概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自己可不想受到无端波及。
好不容易处理完伤口,军医的额头上又是细密的冷汗。
“晚上下官再来给殿下换药。”
“嗯。”
眼见军医走了,君千鹤也缓缓舒了一口气,不得不说上药那会儿是真的疼,辣疼辣疼的,但是一想到白羽就在一边看着自己,再疼他都能忍住了。
“你这伤口沐浴时万万不可碰水。”白羽的表情没有因为他的伤口裹上了而放松。
“本王不是三岁稚童,这种事不用你提醒。”君千鹤对他这种对待小孩儿一般的关心方式十分着恼。
“照我看你与那三岁稚童也并无什么区别。”白羽因为他受伤的事,心中也是堵着的,一面担心他的伤势,一面又觉得他会受伤多半是因为自己没有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才会如此。
“你……本王懒得与你抬杠。”君千鹤道,“你这装了半个月也十分辛苦了吧,你走吧!”
“走,你让我走哪儿去?”
“天大地大,你一个舆佘的皇子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君千鹤从方才的疼痛中缓过劲儿来,这才注意到桌上的信。
他目光在信上扫视一圈,又转到白羽身上。
白羽摊摊手:“放心,我没看过。”
“我说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君千鹤转了转身子,这才将信打开。
“天大地大,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在这儿呆着。”白羽撩起皱巴巴的衣服朝他旁边的凳子上一坐。
“你为何非对我纠缠不清?”君千鹤信上的字还没看清楚一个,火气又上来了。
“我早已不是什么舆佘太子,甚至还被人追杀,你要我去哪儿?”白羽说。
君千鹤震惊之余,又是半惊半疑,没办法,他在他手上吃的亏太多了,不得不防。
“我从伏龙山出来以后,回到舆佘的时候,他们连葬礼都为我办完了,成西王也被立为太子。”白羽道,“我父王因为我的事一病不起,百里延几乎已经把持整个朝政,甚至得知我还活着的消息,便派人一路追杀我。”
“所以你便来找我?”君千鹤觉得他这个想法十分离奇,“百里延想让你死,你觉得我对你的恨会比他少?”
说到此处,他的表情都变了,仿佛又想起了当初他是如何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的团团转了。
“当初的事自然是我对不住你,所以我想着与其死在百里延手中,不如死在你手中,虽不能抵我当初的过,至少让你泄泄愤也好。”白羽说,“没想到你还顾着我们的旧交,并没有对我起杀心。”
听他这么一说仿佛还在责怪自己太仁慈了。
“你是否自我感觉太过良好?那天闯入本王营帐,被本王拿剑抵住心口,却巧妙闪过的人是谁?若真想让我泄愤,那时你躲什么?”君千鹤恼怒道。
第150章 晚上请我吃饭吗
君千鹤生气,但不是气白羽,而是气自己。
气自己如白羽所说,人家都束手就擒了,他却依旧没对他起过杀心。
“那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动手吧!”白羽还顺手把君千鹤的剑往他面前的桌上推了推。
君千鹤咬了咬牙看他,面对白羽的逼迫,他该拿剑直接捅他一下的,当初在伏龙山自己不是做的很好吗?
为何现在,自己却下不了手了?
最可气的是白羽,明明知道他下不了手,还要一再逼迫自己,要自己难堪。
“本王现在的伤势别说是捅你一剑,剑都拿不起来,你的这条命,本王暂且给你记下了。”他说。
一如白羽心中所料,他下不了手。
其实他说的话也没有全部掺假。
从舆佘逃犯大樾的时候,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这辈子要说他最对不起的人那就是君千鹤了,虽然他一死都不能抵过,但至少让自己心中少一些内疚。
可是在他掀帘而入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他眼前的人是曾经那个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君千鹤,是曾经自己辜负的那个人。
“我这条命,你随时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去。”白羽说。
“本王劝你早些离开为妙,等本王伤好了,必不会轻易放过你。”君千鹤白他一眼道。
他这种张牙舞爪的话说出来不过就是为了撑面子而已,白羽心知肚明,也不反驳,只当让他开心就好。
君千鹤见他不说话,这才顺了半分气,起身走到床榻边坐下,开始看信。
信是皇兄写的,但信的内容让他有些不太敢相信。
再一字一句看一遍,没错,是让他将君廷昭引到商都去。
可是这也太荒唐了吧,君廷昭的目的便是能一路打入商都,然后借着流言蜚语让百姓对君若寒失去信任,从而让自己名正言顺登上大樾天子的宝座。
这个时候还要引人进商都?
眼见他一双俊眉越拧越紧,白羽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
他自己也知道就自己的那些“前科”,出了任何事那也是大樾的事,跟他也说不着,但他还就是没忍住要问。
理所当然的,白羽刚问完就得到了君千鹤的白眼回复。
君千鹤打开灯罩,将信焚毁,然后要躺下休息。
肩胛处的伤,让他不光只能侧身休息,就连躺下都十分困难。
一边肩膀连带胳膊都不敢用力,想要躺下只能用完好的这边膀子一点点蹭着躺下。
白羽见状,脚步一动便要上来,君千鹤目光一凛阻止了他的脚步。
“我只是想帮帮你。”他道。
“不必。”君千鹤硬生生道。
白羽这人能听他的话吗?当然不能。
他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君千鹤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另一只手伸到了他的后腰,胳膊一用力竟是直接像是把人抱了起来,然后轻轻搁下,把人摆成侧躺的姿势,还给人掩上被子。
君千鹤又是瞪眼又是皱眉,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不出来骂人的话便不要说了,左右不过是说我厚颜无耻,安心休息吧!”白羽拍了拍被子靠在床头的柱子,坐到了地上,一扭头便发现床上那人怒目瞪着自己。
“不想让我坐这儿?这可是你给我规定的地方啊!”白羽说。
君千鹤抿着唇不说话,继续瞪他片刻,最后像是终于妥协了一般,强行闭上眼睛装睡。
可能是真的太累了,饶是白羽在身边,他还是忍不住放下了防备,陷入了沉睡。
白羽看着他闭着双眼,眼下的青黑却清晰可见,难免有些感慨,当初的君千鹤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少年,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稚嫩慢慢走向成熟,这种变化该是好的,只不过君千鹤用的时间比别人短了许多罢了。
只见他睡梦中偶尔也会蹙眉呓语,白羽倒是希望他能成长的慢点再慢点。
……
两个月后,顾放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不,应该说是健步如飞。
大概是瘸腿的几个月真的把顾将军给憋坏了,腿渐渐能走路以后,尤其是在陈太医给他检查完,一拍他的腿说了“完全无大碍”这五个字以后,他就像是那刚从牢里放出来的犯人,恨不得要绕着商都跑上一圈儿才算过瘾。
先是去了宫中见君若寒,不过君若寒有点儿忙正跟周铭焕商量国家大事,于是他便叫了小卢公公一起逛了御花园。
小卢公公战战兢兢,自从知道主子和顾小将军之间的关系后,他便会想到之前好几次主子对自己的反常表现,怎么看都像是误会了自己和顾小将军的关系。
是以,他现在非常注重与顾小将军保持距离。
君若寒没空,卢笙又忽然与他生份起来,这让顾放觉得挺没意思的,花园逛了一半,便出了宫去了相府,可惜的是苏彦青不在,管家说是陪夫人出门了。
喜悦之情无人分享,这才是让顾放最不能接受的,因为这样显得大家好像都不在乎他的腿好不好似的。
“主子,您不去一趟掌鉴司吗?”顾九一边驾着马车一边问,然后又觉得自己说错了,主子之前可是被复了将军的职位,现在腿好了,应该也还是做将军的吧!
“你倒是提醒我了。”顾放情绪一下高昂起来,“咱们去掌鉴司。”
马车一转头,直奔掌鉴司而去。
还未进掌鉴司,顾放便看见庄舟摇摇晃晃从里面走了出来,近一点的时候仔细一瞧,眼下竟还有一片青黑,脸上满满的疲倦。
顾放喊停了顾九,跳下车,当然,刚恢复的腿是不敢太嚣张的。
他趁着庄舟眯眼捏眉心的当儿,凑到人跟前:“庄少使?”
庄舟吓了一跳,看清是谁这才抚了抚心口:“您能不能别这么突然一下的,怪吓人的。”
“你这去掌鉴司办个公,怎么像是逛了一圈青楼似的?”顾放打趣他。
“会不会说话,我这是为大樾鞠躬尽瘁好不好。”庄舟笑骂一声,而后又感慨,“哎……自从江副总司变成了江总司,掌鉴司的公务似乎变得更多了。”
顾放大概是“与世隔绝”的时间太长,竟不知江陵已经高升了,他奇怪道:“难不成是江陵领导无方,不能吧,我瞧着他的办事能力应该不比祁总司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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