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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窥天机(推理悬疑)——鹊登楼

时间:2020-08-24 08:51:13  作者:鹊登楼
  偷眼见诚德皇帝刚下了朝已然换上了便装,脑袋上戴着一顶翡翠头冠,他最近身体虽然见好,可还是弱了些,肩膀略显无力,双眼带着帝王的霸气,又透漏着一点憔悴。
  “臣岳铮,叩见吾皇陛下。”
  诚德皇帝一只手甩着玉串,随随便便地看了他一眼,见孝严身材细高,剑眉星目,长的确实不错:“虚礼少行,起来吧,你也是本朝少有的青年才俊,也是有异样才华的。”
  孝严眼尖,发现御书案下边竟然有一摞黄色封皮的东西,他太熟悉了,那不是大理寺归档了的案卷吗?陛下拿着案卷,想要问他什么呢?
  他低头垂手站着,等着圣上问他问题。
  果然,诚德皇帝笑着问他:“孝严,苏公公是研习长生不老之术的,他炼出的丹药如何?”
  当时秘方已经查到了,而且交给了诚德皇帝,孝严也看过方子,一看就知道,是延年益寿的,要说长生不老的那些巫术,其实全藏在苏公公的脑子里罢了,他躬身答道:“禀告陛下,臣自小对志怪小说这些比较好奇,方子倒看不懂,听太医院的太医分析,苏公公服用的那些方子确实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诚德皇帝静静的听他说完:“那爱卿看来,白凤山道士所用的长生不老的方法是什么?”
  孝严心中开始冰凉,白凤山道士的旁门左道,数百年来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他尽量放松语气:“陛下,臣在破案的过程中,觉得灵魂肯定是存在的,可若提到长生不老的法子,臣倒是觉得违背自然界生老病死的规律,白凤山道士长生不老的法子,可能也只在他的脑海中,他当时去世的太急了,属于死无对证。”
  诚德皇帝站了起来,静静的看了他几眼:“爱卿,你是白凤山事件的亲历者,能捣了白凤山道士的老巢,说明还是你这个年轻人的火力旺些,道行高些。”
  诚德皇帝将御书案下卷宗拿了出来,随手翻翻:“你的案卷写的倒是简练,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忘的没有,比如,白凤山道士是不是有些法术的孤本,你有没有收起来?”
  九五之尊,生杀大权,孝严不自觉的跪在了地上,白凤山的案子他本来没想着让太多人知道,可后来如果不拿出一个对比来,搬不到苏公公,却不想忽略了一个大忌,那就是诚德皇帝看似对化外之术不感兴趣,那是因为不信,而现在白凤山道士的事件摆在眼前,至高权利的巅峰,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就像他经常劝梁恩泽的,人性之恶,不可想象。
  白凤山道士毕生的心血,确实形成了一些孤本,不过梁恩泽当日先发现了,他在山上心情激荡地翻阅了良久,已经感觉到长生不老的孤本法术一旦出世的话,世间将会产生血雨腥风,所以,当时梁恩泽一把火已经全烧了。
  他在白凤山案子的卷宗上,涉及到白凤山道士的部分,全是自己一个人的名字,未敢把梁恩泽和岳九写进去,就是担心给二人横生灾祸。
 
 
第77章 梦里花开
  孝严一头叩地:“陛下,确实有些孤本,不过当时府衙兵士进攻院落,打得太激烈了,当时为了震慑山魈,箭头全是粹了火的,藏书的屋子已经毁于战火,烧掉了。”
  诚德皇帝根本不信,他耐心有些失去了,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房中走了几圈,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压着性子说道:“岳爱卿,毕竟事情过去的久了,你今晚就留在南苑好好的想一想,那些孤本还有没有?”
  诚德拍拍他的肩膀,觉得人总是会识相的:“如果没有了,你就在脑子里回忆一下,年轻人聪明,也许就能记住了呢。”
  天牢里水滴滴滴答答,孝严这个地方也常来,虽然不归属大理寺,可是万剑归宗,总归是办案的地方,他在宫里被扣了两天,被发现嘴实在太硬,直接把他转移了,让他最后想一晚上。
  诚德天子至尊,搭理他一次已经算是他祖上冒青烟了,其他时间陪他聊天的全是一个白脸——诚德身边的心腹太监,另外一个是黑脸——大理寺张清侍郎。
  侍郎张清本就是酷吏,一张脸面沉似水,拎着白凤山的卷宗审他:“岳大人,按理说平时你比我官高一品,教会在下的全是如实办案等做官的道理,可卑职看,岳大人白凤山的卷宗过于简单了吧?太多实质性的内容全被隐瞒了。”
  “大人,你家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你好好想想,把卷宗补齐了,今晚就回家吃饭了。可是如果蓄意隐瞒的话,那可是欺君之罪啊,岳则群大人也保不住你啊。”
  孝严心中冷笑,他日前也在天人交战,可是细想一想,与其贻害万年,还不如就在自己这里结束算了。
  天机算不尽,他好像真的窥到了天机。
  天家想要的机密,拿出来,万千生命死路一条;不拿出来,自己死路一条。
  心腹太监对他一脸同情,未等说话边开始唉声叹气:“唉,我说岳大人,岳少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能记住了就说呗,别任性了,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哪忍心看你被治罪呢。”
  轮番在宫里说了他几天,越说越深入,孝严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长生不老,终究是旁门左道,陛下把他扣在宫里,问了他几天这个事,一旦被他声张出去,不是伤了皇家的颜面吗?
  他思索再三,也不知道此事如何收场。他想想自己的父亲,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又想到了梁恩泽,心中苦涩,两个人在一起才开始你侬我侬,他还打算过一阵子做个长远的打算,现在看起来,是不太可能了。
  他终究是世家公子出身,打小锦衣玉书,天塌下来也有父兄顶着,算是在顺境中长大的,没承担过这么大的身不由己的压力。许是他有些撑不住了,被关在皇宫内院的每一次睡着,全是连环梦套着醒不过来。
  他也不想醒,梦里多好啊,杨柳青青,白云飘飘,干净清爽的民宿,小河里的泥鳅,以及陪在身边的梁恩泽和岳九,全比睁开眼睛看到的皇宫天牢里硬硬的墙面,心狠手辣的看守强太多了。
  张清弯着腰,正在御书房里单独向诚德皇帝禀告,他谨慎的四处望了望:“陛下,岳孝严嘴是挺硬,不过我这两天仔细观察,好像状态不太好。”
  诚德皇帝手放在金丝楠木的桌案上,转着指头上的白玉戒指,看着漫不经心:“我好像以前听宫里说过,他精神有些问题来着,怎么个状态不好?”
  张清窃窃私语:“陛下,他最近一阵糊涂一阵清醒,好像看什么全是假的,有时候又无缘无故被吓得不行似的,抱着脑袋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不是——”
  他伸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有问题啊。”
  诚德皇帝指节扣着桌面,蹙着眉头思忖半晌:“他们家什么反应?”
  兵部尚书岳则群的二儿子,哥哥岳孝廉是辽东巡抚,典型的名门望族,否则岳孝严年纪轻轻也当不成什么代理大理寺卿这样的高官,打狗有时候也要想想主人。
  张清小声说道:“他们家倒是挺安静的,没太声张。”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看到一个贴身太监贴着墙角进来了:“报,陛下,岳则群岳大人在宫门外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诚德皇帝刚想说有事不见,一直腰靠在了椅子靠背上;小侍卫极有颜色,马上就要往外跑,好回了岳则群,却听诚德皇帝对张清挥了挥手:“你先回避一下,请岳大人。”
  岳则群不动声色的进了御书房,也不说太多,他几朝老臣,也许诚德皇帝会给一点面子:“陛下,犬子孝严年纪太小,而且素来精神上有些问题,经常胡言乱语,以及活在梦中醒不过来,如果他闹了毛病冲撞了陛下,请陛下允许老臣先将他带回家医治,待清醒一些再送回来候审。”
  诚德皇帝看着岳则群一张诚恳的脸,带着那么一丝老狐狸的意味,和岳孝严精神正气的长相还真的不同,不过话说回来,孝严眼下眼角,也带着一股子邪气。
  他站起身来,话往和缓里说:“岳大人,令郎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错误,只不过是办错了一个案子罢了,不过此案涉嫌欺君,只要他能迷途知返,当然要跟着爱卿回家了。”
  送走了岳则群,张清又转回了御书房了。
  诚德皇帝向岳则群离去的方向一挑眉,父子倒是默契,一个装傻,一个进了宫说儿子真傻,要是真那么不清醒,怎么可能当成大理寺卿呢,他能相信才有鬼。
  孝严被转移了一个地点,凭借他对京城的了解,应该是到宫外去了,不过换汤不换药,他还是在天牢里。
  等岳孝严下午刚进来,一看牢头他还认识,以前经常一起协同提审和办案的。
  牢头见他来了,几步迎上来殷勤的领着他在天牢里晃了一圈,点头哈腰道:“岳大人,我知道您心里委屈,平时您也没少提携小的,您放心,在这里呆一阵子,岳大人自然就救您出去了。”
  孝严看惯了真真假假,笑笑没说话。他往天牢的木板子床上一躺,开始仔细想自己过去那些年来着,小时候太荒唐,没少挨父母的打骂,教他的全是读书人那些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觉得自己心还算正,但是成为孔子或者王阳明那样的圣人还是算了,没有那样的心气和担当。
  可是现在,有可能真的要为生民立命了。
  他常年办案,知道涉及到此种皇家秘案处理起来最为棘手,他当年在南苑选择了嘴硬,其实就已经选择了道路了。
  明白了事情发展的方向,心中倒放松了,他趁着牢头一转身,就在牢头腰上挂着的钥匙串子上偷了个小铁片,之后下午也没人看着他,东蹭西蹭,磨成一根细针,把手铐脚镣偷偷打开了,别说,手上脚上没那么多束缚,睡觉都舒服多了。
  接着就按照牢头往来巡逻的时辰,在墙上刻起时间来,好歹也得有个记录是不?
  他正在墙上刻刻画画,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刚才认识的牢头来了,还神神秘秘的:“岳大人,岳大人,您哥哥来给你送饭,探望你来了,我带你去见他们。”
  孝严一听,心下欢喜,毕竟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亲人了,他并未多想,当即跳起来,“有劳了”,脸上虽然一副冷漠像,可心里还是很雀跃的。
  牢头打着火把引在他身前,领着他走在幽幽暗暗的过道里,孝严走着走着,觉得走的路不对劲,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哥,如果是来送饭,不应该是到会见室去吗?”
  等到了地方,他终于恍然大悟了,能在此处地牢里的犯人,全是有些官阶的,确实嘴撬开的难一些,总归要上一些手段,这里,就是秘密上手段的地方了。
  牢头平时最看不上这些世袭的贵族子弟,看着孝严咬着下唇,面上一闪而过失望的神情,哈哈大笑:“岳大人,你不会真以为,是你哥哥来给你送饭吧?哈哈哈,你怎么不好好想想,你在没开口之前,会让你看到亲人吗?”
  孝严望着牢头脸上冒出的几丝横肉:“我能说的,已经全说了,你带我到这里来,也是做无用功。”
  牢头咬着牙:“岳大人,凭什么我们全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你打小就能世袭当大官,可我就得在牢里审犯人,一辈子见不到几天日头,也挣不上一个七品呢?今天,我还就做点无用功了。”
  岳则群他那天面见了诚德皇帝回来,许是老了,刚进了岳府的门口,看到了长子的脸,就开始老泪纵横。
  他冲着大儿子摆了摆手,脚下已经发虚了,每一步全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不中用了,皇上没打算…让孝严再回来。”
  伴君如伴虎,孝严的邪性和灵气是打小就有的,对这方面无所谓的人,肯定觉得过于负累,影响生活;可是对于研究歪门邪道的人来说,罕见到如同盛世明珠,而且还和白凤山长生不老术的道士接触过,怎么可能再放过?
 
 
第78章 走火入魔
  岳孝廉在朝中的时间短,不太明白诚德皇帝的为人,冲上去扶着岳则群的肩膀:“可是,爹,如果二弟没了,那皇上也是什么都得不着啊?”
  岳则群摇头:“此事事关皇家颜面,而且孝严确实在卷宗中多有隐瞒,最小也是个欺君之罪,凶多吉少。”
  岳孝廉为人刚正,他牙关紧咬,脸上的肉都绷了起来:“我们全家,忠于陛下多年,无端获罪,真是岂有此理!爹,我觉得现在放弃还为之过早,我们想想办法,哪管先去牢里见二弟一面也成啊,我要劝劝他,该交代的就交代了得了。”
  早知道让二弟当什么官,孝严性格那么闲云野鹤,还不如不承担那么多责任了。
  岳则群掌管大理寺多年,当然不会毫无人脉,他多方使力,真的在第三天的上午,让长子岳孝廉进入了天牢,见到了孝严。
  ——明显是已经双眸涣散,披头散发,面有菜色、浑身血染的孝严。
  岳孝廉看到打小活蹦乱跳、只会调皮捣蛋的弟弟变成了这样,心如刀割,伸手想抱住弟弟,却怕碰疼了他,当即眼圈通红,探手摸上弟弟的脸颊,含泪喊了一声:“孝严,哥哥来看你了。”
  孝严双目无神,冷冷地瞅了他一眼:“你是谁?”
  岳孝廉没反应过来:“二弟,我是你哥哥啊,我是孝廉。”
  孝严缓缓摇头:“你不是孝廉,是小鬼假装的,你骗不过我的。”
  两个人你来我往,同样的话说了有五六遍。
  岳孝廉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旁边跟在后头安排岳孝廉偷偷进来的牢头警惕的左顾右盼,悄声道:“岳大公子,您有所不知,二少爷自从第一晚被用了刑之后,第二天早晨从昏迷中醒过来就不清醒了,别人还以为他是装的,又折磨了他两天,这才发现,他好像觉得一切都是假的,说眼前全是幻觉,把他打急了,他就笑着说不过是梦,他不怕、不疼之类的话,我常年观察别人,觉得他不像是装的,好像是真有些走火入魔了。”
  岳孝廉以前听说过孝严有些时候入梦太深,醒不过来,可没想到如此严重,此刻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伸手臂环住了孝严,贴着耳根低语道:“孝严,别这样,大家在努力想办法救你呢,你若心里明白,就用手碰碰我。”
  孝严低垂着眼皮,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喃喃自语:“这些全是梦,是假的,你也是假的,你不是我哥哥,你到底是谁?是鬼常在?还是一直纠缠我的各路小鬼?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你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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