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沾着血迹的零件就被再次安装到下一辆二手的蒸汽机械车上。
皇轩烬的车里放着一首轻佻而富有节奏的音乐,是他向来喜欢的风格,而他近乎是跟着音乐的节奏踩油门,于是整辆车开的诡异至极。
猩红像是条疯掉的蛇一样穿梭着险峻的跑道上,另外几辆车的车主大骂着他,不过皇轩烬倒是觉得觉得自己开的还不错的。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不时在弯道打着转。
在这样危险而设计诡异的跑道上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保险起见的玩法,只有两辆车在这样的跑道上不停漂移着。
但,完全不一样。
维希佩尔的漂移是那种每一个角度都经过精密计算的,速度、时间、漂移的程度,每一项数据都完美的令人震撼。
恰到好处,没有任何错误,如同切割灵魂一样的缜密和冷静。
而那辆张扬的猩红跑车每一次漂移却都像是兴之所至,随性而起,它的车主像是玩一样的转着方向盘,跟着节奏踩油门。
皇轩烬面前剩下的三分之一的绿色苦艾酒在杯中不停摇晃着。
苦艾酒有一定的致幻作用,皇轩烬拉扯着领口平复着自己的呼吸,那些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回着。
或者那些甚至不能被称为画面,因为当时的他被黑色的布条蒙着双眼,除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而男人压在他身上,噬咬着少年后仰着的脖颈。
那早已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是吗?
他不应再记得的。
皇轩烬咬着嘴唇将那些近乎错乱记忆在脑海中抹去。
前面是故意设计而成的断桥,断桥前却是一个巨大的转弯。
一辆黄铜外壳的蒸汽机械车按着已经练习过很多次的角度熟练操作着方向盘,却被突然冲出的猩红机械车突然别了一下,于是黄铜外壳的蒸汽机械车直接从断桥上冲到了下面。
还好设计者还算善良,断桥下面是连绵着荒草的断层,倒也不至于送命。
猩红直接从断桥上冲出,落在了对面的跑道上!
那是近乎鬼神才能拥有的决断力和操作!
然而皇轩烬只是跟着音乐的节奏踩着刹车和油门就完成了这一切。
他从副驾驶位上拿出炸药直接扔到后面,轰然巨响!断桥开始崩塌,裂纹追逐着猩红蒸汽机械车的不停塌裂,猩红蒸汽机械车内却依旧放着那首轻快的音乐。
前面是另一个断裂处,皇轩烬猛踩油门,猩红蒸汽机械车瞬间飞跃,后面的巨大断桥已经全然崩塌,不会再有人能够过去。
前面只有一辆如同银刃的银白色蒸汽机械车。
剩下的比赛只有两个人有资格参加。
皇轩烬看着妖冶的绿色苦艾酒在杯中不停疯狂碰撞着。
无数的幻觉再次从他脑海中挣扎而出,像是豌豆的种子强硬地从泥土中破开一样。
少年的身体如同暖玉轻烟,而男人轻轻噬咬着他的脖颈。他们身下的床单沾上了无数血污,那是少年身上破裂的伤口弄成的。
他勒着少年完全无力的腰,如同绝望的暴君。
双眼上蒙着的黑布垂落在床上,像是两条纠缠的黑蛇。
猩红和魂切在跑道上不停纠缠着。
不够的,不够的,这样的速度还是不够。
轮胎摩擦着粗糙的跑道,留下黑色的胶痕。
皇轩烬认真听着跑车前盖下飞速运转的引擎轰鸣声,巨渊之银在管路中因为高温而蒸发。气缸的活塞飞速撞击着,发出金属的碰撞声。
这辆车是他自己组装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猩红,猩红早已达到了最大的负荷。
而他已经被魂切拉下了两个车身。
魂切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任何的错误,所有人都知道赛车比的就是谁犯得错少,比的就是谁更冷静谁更镇定。
皇轩烬看着固定在蒸汽机械车前面的苦艾酒杯,杯中三分之一的绿色液体剧烈摇晃着。
他的车技是在一次次走私和车战中练出来的,无赖而嚣张,无所不用其极。他没有时间和兴趣去算那些速度和角度。
他会通过杯中的苦艾酒来判断自己的状况,离心率,牵引力,加速度。以及自己所能承受的状态,杯中的液体不能洒出来,这是他唯一的原则。在他的驾驶下,当苦艾酒洒出来,强大的加速度会让任何一个人内脏破裂。
但不够啊,不够的啊!
这样的速度无论如何都不会够的!
苦艾酒仿佛在他的体内开始燃烧,或许有些事情他早已忘记,可他的身体还记得。
他记得那个人微凉的手指从他的腰身划过,相抵的十指和缭乱的呼吸。
所有的旧日和余梦缚成网将他束缚在其中。
皇轩烬觉得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前面有一个拱形石柱砌成的窄门,拐过窄门之后是一个巨大的弯折,下坡的尽头就是终点。
下坡设计的非人类的窄,只能允许一辆车通过,基本没有超车的可能。
谁能最先穿过石门,谁就是赢家了。
两辆车不停追逐着,魂切始终比猩红快出了半个车身。
绿色的液体在杯中只有轻微的晃动,因为已经是极致的速度,是最后的冲刺。
白色的蒸汽机械车冲过石门。
皇轩烬轻轻挑起一侧的嘴角。
……要输了吗?
不,不会的,还没到最后呢。
旧日的梦就应该早日结束,他扯开白色衬衫的扣子,猛踩油门!!!
皇轩烬突然开始将车反向开出了跑道,那辆白色的车已经到了弯折车道的另一端。
猩红猛然从高处冲下!
红色的蒸汽机械车从跑道中冲出!
所有等在终点的人看着那飞跃在峡谷上空的蒸汽机械车都觉得他疯了,太疯狂了!
白色的蒸汽机械车仍旧在以如同银色刀刃一样极致的速度飞驰,如果继续这样两辆车到最后绝对会撞倒一起,巨大的冲击力会让猩红跌入巨大的峡谷!
但那辆银白色的蒸汽机械车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苦艾酒在酒杯中晃动着……
维希佩尔握着方向盘看着终点线。
其实有些事情的输赢是早就定下了的,或许在他当初缓缓拉下少年眼上蒙着的黑布的时候他就输了……
当他看到那个孩子的那双眼时他就知道——他完了。
从此执迷不悟,身陷泥泽难返。
魂切在离终点还有一个车身的时候缓缓停下,猩红蒸汽机械车瞬间飞入,车轮摩擦着粗糙的跑道,留下长长的黑色橡胶的印记。皇轩烬面前的苦艾酒杯瞬间破碎,绿色的液体洒落。
他近乎脱力地躺在座椅上,嘴里是血腥的味道。剧烈的加速度和撞击几乎让他没了半条命。
猩红跑车的引擎因为高温冒着白色的烟雾,巨渊之银挥发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
他推开车门,擦掉嘴角流出的猩红鲜血,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赢了。”维希佩尔倚着车门说。
皇轩烬笑了笑。
想着这回回去应该不会被腹切蛇砍死在地下车库了。
“皇轩烬,你应该知道我这次为什么来伐纳。”维希佩尔说。
皇轩烬正掰着撞歪的保险杠,想要把它摆正过来,听到维希佩尔的话愣了愣。
的确,议和这种事情唐德和维尔过来就已经足够了,犯不着维希佩尔亲自过来,顶多在最后签协议的时候露个面就可以了,可维希佩尔从谈判的一开始就跟了过来。
皇轩烬掰了半天掰不动,只好放弃,有些颓唐地坐在前盖上。
“我来,是要带你走。”维希佩尔看着皇轩烬说。
皇轩烬用袖口擦了蒙着灰尘的前车窗,“像上次一样吗?可我不想走。”
“难道你就想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殿下是觉得我现在很可怜,觉得我过得很惨吗?”皇轩烬笑了笑,将手撑在有些发烫的机械车前盖上,“殿下,不是所有的人都讨厌孤独的。”
“我现在很好,我可以每天睡上十六个小时,整个下午躺在床上,看着从窗户透过的斜斜阳光在床上移动。”
“我醒来的时候如果恰好是黄昏,我就躺在藤椅上看着落日。”
“我来这世上看了太多人,现在不想看了。我只想去看看天上半明半暗的云,看看黄昏时候天际的颜色。”
维希佩尔看着皇轩烬,少年半长的黑发被风吹散。
他身后有蒸汽机械车报废的残骸,有绯红色的天际。
维希佩尔走回自己的车旁,在关上车门的时候,他看着皇轩烬说,“不要经常喝苦艾酒,对身体不好。”
皇轩烬低着头笑了一下,像是叹息一样说:
“一杯苦艾酒和一轮日落又有什么区别呢?”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几天要修一下前面,可能更新会慢点。
多谢大家啦~~
第40章 苦艾酒
08
子尘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算得上是下午了, 身上已经清洁过,伤口也都很好的包扎过。
床边的桌子上放着温好的牛奶、粥、面包、培根、还有认真切好的煎鸡蛋, 所有的东西都被放在恒温箱中。
子尘记得这种恒温箱一般只用于保存那种对温度要求极高的贵重金属,要是被维尔知道这种恒温箱竟然被用来保存早餐只怕他会立刻杀过来。
早餐的样式丰富的有些吓人, 但子尘现在却觉得他已经完全没有动的力气了,随便动一下整个身体都和被碾压过一样的疼痛。
他闭着眼试图让自己再睡过去。
然而却只能愣愣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感觉整个人都是放空的。
昨晚发生的一切如同在他的脑海中被抽走了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白的。
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子尘赶紧闭上了眼。
门被缓缓打开,维希佩尔将白色军装外套脱下,他看了一眼床上还在睡着的少年, 然后将桌子上摆着的完全没有动过的食物收起。
过了一会他从厨房里重现端出热好的粥和煎鸡蛋,他把东西重新放在桌子上。
起身的时候他抬眼看了一眼仍然睡着的子尘, 长长的睫毛仿佛淡金色的蝶翼颤抖, 瞳色如同冰冷的湖底。
他靠在墙边,双臂抱在胸前,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床上黑色短发的少年。干净透明的玻璃杯中的热水氤氲着灰雾一样的蒸汽。
他的目光漫长而哀伤, 仿佛经年的温柔和凝视,仿佛他已经这样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在那些漫长而冰冷的时光中,他就一直这样看着他。
潮水涨落, 日夜交替,北雁南渡,而他的目光像是久远的史诗。
涉过迷雾而来, 隔着千年的等待和思念,隔着所有的温柔和哀伤。
一直一直。
维希佩尔慢慢闭上了眼,眼睫颤抖,他向后仰着头,脖颈的弧度脆弱而冰冷。
他伸出修长而干净的手,像是要抚摸子尘的侧脸却最终只是停在了离他的侧脸只有一点距离的地方,他的手指缓缓向下,却最终只是揉了揉子尘的头发,“起来吧,粥要凉了。”
子尘感觉自己绝对没有办法继续装睡了,于是用着他能想到最自然的方式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维希佩尔。
应该没有看出来我在装睡吧。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啊……我要不要说其实我昨天什么都不记得了。
子尘不断在内心哀嚎着,想着怎么样才能表现的自然一点。
而他永远不会知道曾有一个人用过最温柔而哀伤的目光看着他,仿佛隔着千年的等待和思念。
子尘把自己已经乱成一团的头发用手扒楞好,刚刚支起身就感觉全身都是疼痛的。
他表情痛苦的嘶了一下,维希佩尔将枕头放在他腰后的位置让他靠着,放枕头的时候维希佩尔淡金色的长发微微划过子尘的侧耳,他微弱的气息让子尘感觉整个人都开始不自在。
放好枕头后维希佩尔端起自己面前的粥慢慢地喝着,两个人没有说任何的话。
子尘也端起面前的粥,刚刚端起就感觉受伤的右臂撕裂一般的疼痛。维希佩尔抬头看了他一眼,子尘赶紧低下头近乎把整个头埋进碗里一样慢慢喝着粥。
他们两个这么平静地喝粥真的好吗,他暗自腹诽着。
子尘就这样看似平静实则内心翻滚着喝完了四碗粥,在维希佩尔端起粥要去盛第五婉的时候子尘抱着空掉的粥碗使劲地摇头。
维希佩尔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这段时间你现在这里养伤,我已经向英灵殿替你请了伤假,伤假对圣殿骑士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情。”
“我可以会宿舍养伤的……”子尘弱弱地说。
“你现在连下床都是个问题吧。”
“戴文会照顾我的!”
“也要他替你换药吗?”维希佩尔淡淡地看了他一下。
“也不是不行啊,虽然戴文看上去很不负责任,但实际上还是很靠谱的。”子尘认真地说。
“不行。”维希佩尔直截了当地拒绝。
“为什么?”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没有给子尘继续反驳的机会,维希佩尔直接终止了对话。
给子尘换过身上的药后维希佩尔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在子尘身边放了几本书,怕他无聊。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切好的水果。
子尘翻着看了一会,都是机械类的书,他觉得自己这么看下去绝对要病情加重的。于是没看多一会就歪在床上睡着了。
结果半夜起来的时候却发现维希佩尔坐在他床边,身上穿着白色的军装衬衫,很明显是回来之后还没有换衣服。
他银色的长发在微亮的月光里像是绸缎一样。
子尘睁开眼看了看维希佩尔,想要坐起来,却被维希佩尔阻止了起来的动作。
“子尘。”他轻声喊了一下子尘的名字,子尘发现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于是较平常的清冷就带上了几分情|欲之感,像是冷色的苦艾酒一样。
“你并不讨厌我的,对吧。”他低头看着子尘,银色的长发从肩头垂落。
子尘看着维希佩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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