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厂区,他们带人过来的。”朱建宾笑了笑,那模糊的嗓音听起来颇为苦涩,“那小女孩当时都睡着了,就这么乖巧的躺在后座,看起来特别特别乖。”
众人又是一阵恶寒。
白夜抿了抿唇,“记得请人长什么样子吗?”
“看不清,戴着口罩的。”
“是现金还是划账?”
“现金,说是怕转账会被查交易记录。”
白夜冷冷勾了勾唇,“倒是考虑得周全。”
朱建宾咬着牙,“但是那家伙居然骗我,找个有病的给我?怪不得我说那丫头不禁折腾,这个狗日的死骗子,我没有想过杀人的,我没有想过杀那个女孩的,我那么喜欢她,我怎么可能会想着杀她呢?我不想坐牢,我不想坐牢的……”
“所以你父亲知道你这件事后,就让你顶替他,这样起码你可以少坐几年牢是不是?”
“我父亲就是个混账东西——”
“你父亲在那个库房拘禁受害人刘佳丽,然后让你去认罪,这样即使有一天潘娇娇这个事情被翻出来,也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而且家里面又给你打关系,比起强/奸致死,你肯定自己也觉得划算,所以才愿意顶罪?”
朱建宾看了看白夜,喃喃自语,“是,我不傻,那田富刚到时候不知道过后会不会缺钱了又找我,要是我进去了,反正他也联系不上我。我知道我犯的事比起我父亲的要重得多,到时候我指认了之后,就不会再,就不会……”
突然他顿住了——
朱建宾脸上表情急剧变化,他眼珠子暴突,像是要从眼眶里面跳脱出来一样,他涨红着一张脸,一下子抬手敲在桌子上,“你们诈我?”他表情就像是一出荒诞的戏剧,“你们这些狗日的,你们骗我?你们居然骗我?!你们不得好死!你们这些狗日的杂种!”
白夜心里一咯噔,他是哪里说错了?
手铐和铁椅一并哐哐作响,外间刑警见状不对,推开门冲了进去,两个人同时把脸红脖子粗的朱建宾强行按住,顿时审讯室混乱成一片。
朱建宾嚎叫着脏话,“狗娘养的畜生,你们居然敢骗我,你们不得好死,你们这些狗杂种!”
唐显先行一步快步走进去,“白夜,没事吧?”
谢景隔着玻璃看向暴怒的朱建宾,潜意识在飞速转动,白夜是哪里说得不对,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知道我犯的事比起我父亲的要重得多……
如果朱建宾犯的是买卖交易潘娇娇,并且导致其遇害,而为了逃脱这个罪名替他的父亲朱勇顶罪,那朱勇犯的罪就是拘禁强/奸。
——你父亲在那个库房拘禁受害人刘佳丽。
谢景心中警铃大作,他和白夜隔着单向玻璃隔空对上目光,他知道白夜在那面看着自己,他轻声说道,“拘禁!那个库房不是第一现场,刘佳丽被害的地方另有所在。”
既然不是第一现场,指认的时候却这样说,无疑是为了掩盖什么。谢景沉声说道,“队长,潘娇娇!”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就这样定案了,到时候谁又会想到那个库房其实是另一起案发地呢?
白夜眼眸一抬,眸光雪亮宛如刀锋,“老肖你带人重新搜查拘禁案的库房,天花板、四面墙、地板砖全扒了,里里外外掘地三尺!”
肖江辉在监听室应道,“好,我马上去。”
朱建宾拼命挣扎着,污言秽语像连珠炮一样的吐出来。
白夜站起身,折叠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走到朱建宾的面前,垂眸看着他,“不存在诈你一说,你犯罪是事实,那个女孩会跟着你一辈子的,你自己也明白。”他声音轻浅疏离,透着说不出的冷厉之色。
朱建宾大叫大骂的动作停了。
审讯室内外陷入安静,白夜疲惫地用两根手指用力撑自己的眉心,推门走了出去。
这个案子还不算完,朱建宾不知道当时交易的那个女的长什么样子,而田富刚也已经死了,所以依旧还有人没有落网。
以及田富刚这个人死得蹊跷,这些都隐藏在迷雾中,需要破解。
“待会儿要干什么记得让技术那边掐监控。啧——”白夜揉了揉太阳穴,“动作干净一点,用枕头垫着打应该可以。”
冷白灯光当头而下,把白夜身形勾勒得挺拔如剑,他紧抿着薄唇,没待众人反应过来,冷冷扫了谢景一眼,就走出了审讯室。
赵冬冬眯起了眼睛,“我没听错?”
唐显后步走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听错,相信你,你自己去解决吧。”
·
谢景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白夜的身影了。他神情有些僵硬,不太想得明白刚刚白夜看自己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他一转身,进了走廊尽头的男洗手间。
结果一抬头陡然撞上了正在洗手池边鞠水洗脸的白夜,刚刚踏进去的身子登时僵住了。
白夜从镜子里面看他一眼,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水珠,然后甩了甩手,神情倒是显得挺冷厉的。
“诶诶,白夜跑哪儿去了?现在你要去干嘛啊?”
肖江辉拿着手机联络人,“你没听见我们队长让我去复勘嘛,我现在要去安排,对了,去借几个警犬给我用用。”
“你自己借去,不是说好的管饭的嘛,怎么人都不见了?”唐显激情控诉!整个楼道都是他的声音。
外面人声模糊而热闹,谢景就这样站在白夜的身后,彼此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白夜正要转身,却只见谢景突然一下子把洗手间的门关上了。
白夜指了指门,开口说,“我要——”
他的话卡在喉咙,戛然而止。
——谢景走上前抱住了他。
白夜的手上还沾着水珠,就这么虚空张开着,他舔了舔嘴唇,“你发什么疯呢?”
谢景语气极其大方,“借你靠一下,你太累了。”
走廊上的攀谈声渐渐远去,失去了嘈杂的人声,整个洗手间安静得仿若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每一秒都好像漫长得没有尽头。
白夜似乎想抬手揉揉他的头,却只听谢景淡淡说道,“你别碰我,你手有水。”
白夜,“……”
“好了。”谢景拍拍他的背,然后放开了他,转身去开门,紧接着他的手腕一紧,未干的水迹染了上去——他被白夜攥住了。
白夜的手明明还带着冰冷的水珠,但是握着的时候,掌心又温热得不行,贴在脉搏的地方混着水迹成功带出了一种黏腻又暖烘烘的感觉。
“谢景?”他语气听起来好像带着点妥协的意味,“你不觉得自己特别像个渣男吗?”
谢景被这话问得猝不及防,下意识的想要挣脱,“我怎么就成——”
但是紧接着腰线传来了更不可忽视的力道——白夜掐着他的腰把他拽到了自己怀里。
“嗯?”白夜唇瓣贴在他的耳际,“撩了又不负责,你说你这还不够渣吗?”
空气仿佛在安静狭小的空间里缓缓凝固,只觉得彼此细微的呼吸清晰得刺耳。
“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拒绝三连。
“你没有?”白夜那只手仍然攥着他的腕骨没松开,上半身略微撤开了点距离,从上至下盯着他的眼睛,“你再说一遍你没有?”
谢景错开目光,短促地笑了一下,“这只是基于下属对领导的关心罢了。”
白夜俊美的面孔紧绷,唇角紧抿,他一字字从牙缝中轻轻迸出来,“你做的事已经超出这个范畴,足够让人误会了。”
谢景眉头皱了皱,微微摇了摇头,“队长,是你敏感了。这些事情,换成谁做其实都不会不自然。当然,如果是吴姐的话,可能还会显得有那么点怪。”
“我以为上次已经和您说得够清楚了。”他的声音冷漠疏离。
白夜站在原地,仿佛被迎面狠狠撞了一下似的。
谢景挣脱了他的手,“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估计明天案情会有新的进展了,杨哥说了,朱勇那边他会安排相关审讯的。”
“好。”白夜扬起下巴,神情无异,他的目光一寸一寸转过去,看着咫尺处谢景的脸颊,在头顶白炽灯光投下来的阴影中透着冷淡到有些坚硬的地步。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白夜调转视线,转身拉开了门,出了洗手间。
谢景磨了磨后槽牙,嘴唇紧抿,竭力按捺住胸腔抽搐,吸了口气,然后一巴掌拍在了洗手池的台上,“艹!”
白夜你他妈的,到底是谁先撩的谁啊?
第50章 chapter 50
翌日,恭海市公安局,特情队办公室。
杨卫到饮水机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待会儿还要一场硬仗要打,朱勇这个人比朱建宾难搞多了,不管我问什么,他就在那儿死猪不怕开水烫,闭口不提。”
吴钟洁抱了一大摞材料放在办公桌上,“正常,如果不是老大诈供,谁能知道朱勇才是拘禁刘佳丽的人。再说了,就刘佳丽的这个情况,她自己都不清楚害自己的人是谁。我们可以这样分析,其实朱勇完全可以逃脱罪责的,他这样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到时候你就给他说,你自己儿子都把你供出来了啥啥啥的,慢慢来呗。反正朱建宾这个案子翻了,现在就等着老肖那边的消息了。”
杨卫往办公室瞄了一眼,“奇怪了,这都快九点了,怎么队长还不来?”
“哦,老大调休半天,听说好像是昨天感冒了。诶,再怎么是铁打的身子骨,伤风感冒还不是受不住。”
正好踏进办公室门口的谢景闻言步子一顿,白夜生病了?
赵冬冬绕过谢景,边走边说,“小景你不进去,杵门口干什么?”他走到自己位置,在桌子上一阵扒拉,“我车钥匙呢?公家的那个车钥匙跑哪儿去了?”
“在老肖哪儿,他现在去出现勘了,你开别的去呗。你要去干嘛啊?”吴钟洁在兜里摸了摸,把车钥匙丢给他。
赵冬冬顺手接过,“我特么的不想开五菱宏光啊!”他一脸欲哭无泪,“老大不是调休,我上门给他汇报工作进展呢。”
“你这么猴急干什么?老大不是下午就来了?”
“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没有事,顺便送点粥过去。对了,到时候你们要找人替一下老肖啊,他昨天就准备跑现勘的工作了,估计身子也有点吃不消。”正说着,手机,“叮咚——”一声,赵冬冬拿起一看,挑了挑眉,“哇哦,不用去了。”
众人,“……”
赵冬冬晃了晃手机,上面明晃晃的就是白夜给他发的微信,【通知潘洪郭芹夫妇,准备好认尸,提前打好招呼,做好防范措施。我现在在现场,大概中午回市局。】
他把车钥匙上下抛着,“走走走,和我去现场去。”
众人,“…………”
赵冬冬直接勾着谢景的肩膀,“懵逼啥啊,说的就是你。”
杨卫颇为理解,“带着去吧,小景你就跟着他去吧。”
吴钟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哦……”
·
朱建宾并不是在仓库掩埋的潘娇娇的尸体,而是在仓库后面的小土山上。可能是因为仓库是水泥建造,如果在仓库掩埋,水泥成型不一样,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了。再加上考虑到把这个当做是拘禁刘佳丽的地方,警方也一定会现勘。这样一想,这个朱建宾确实也不算太笨。
如果当时真的是确定他拘禁强/奸刘佳丽的这个罪名,那么这个仓库估计就不会投入使用,也不会把这里和其它案情联系在一起。
肖江辉出现勘早些时候借过来的警犬,早就已经功成身退。大约三米半径的警戒线内,蔡蔡法医正和肖江辉戴着手套拿着工具在刨土,不同的是肖江辉还戴了个口罩。
赵冬冬带着谢景开着五菱宏光刚刚杀到,远远就看见穿了灰色棉麻休闲裤和一件长袖薄T恤的白夜站在警戒线内看着蔡蔡法医和肖江辉面前的一个小土坑皱着眉头。
他确实是生病了,皮肤看起来毫无血色,嘴唇泛白,简直给人一种来阵大风都能把他刮倒的感觉。
生病了还跑什么现场?跑现场就算了,还穿得这么少?
白夜听见动静,抬头看了谢景赵冬冬一眼,接着抬手,手背对着他们挥了挥,“不用过来了,就在那儿就行。”
谢景顿了步子,赵冬冬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迅速在一旁的痕检身上扒拉了一双手套套上,钻过了警戒线,就直接走了进去,“怎么了?是找到尸体了?这个朱建宾真的是胆子大,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唬……”
赵冬冬紧接着一走近了位置就是,“呕……”一股熟悉的恶臭扑面而来。
白夜极为克制地翻了个白眼,“都说了让你别进来了。”
赵冬冬选择该怂的时候就怂,不带一丝犹豫,飞速地又跑了出去,“卧槽,不行,我要喝水,我要净化我的灵魂。”
这么夸张?
谢景倒不是不信邪,就是想过去看看。
白夜看到他进来,不耐烦道,“你还进来干什么?”
白夜不让他们进来也不无道理,首先,他们不是专业人士,进来了没有办法帮忙。二是因为,现场的恶心程度也确实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当然,他们本来算不得常人,但是不代表比常人见过比较多的东西,也不表示心理承受能力会比常人厉害。
如果只是单纯的掩埋尸体,那尸体最多就是呈现腐败白骨化。但是潘娇娇的尸体,朱建宾的处理方式,是先用塑料布裹着再进行掩埋的。
刚开始警犬发现尸体的时候,大家就开始扩大圆心进行掘土,结果不小心把裹着尸体的塑料薄膜给弄开了,顿时一股强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腥味吸入胸肺后,能立马引发呕吐反应。在谢景他们没来之前,这里的各位已经吐过一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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