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刀鞘中抽出冰冷锋利的铁刀,刃口对准墙面, 稍稍用力向墙面一砍。
利刃与墙面相碰撞,擦出了些许火星子,但墙面上除了留下一点点浅淡印子外,一点损伤都没有。
这下几人吃惊了, 围着那个浅淡印子, 观摩了片刻。
“这……未免也太坚固了吧。”陆初一一会看看墙面, 一会又看看谢安澜手中的铁刀。
连铁器都无法撼动,那用来修筑城墙岂不是坚不可摧。
“再试试其他的。”谢安澜并没有因此而满意,而是让身后的护卫们抬了一箩筐的工具上来。
斧子、锤子、铁钎,每一样都挨个试上了一遍。
最后结果毫不例外, 除了在墙面上留下一点斑斑点点的痕迹外, 根本没有给墙面带去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太厉害了,这都可以用来筑城墙了,还省去了人工开采石头的力气。”陆初一那天可是看到了王爷就指挥着几个护卫拿着一堆石子沙子用水搅拌搅拌就筑起了这面墙,这可比筑城墙简单得多。
“不止可以筑城墙,用来修路、造房子、造桥、修河道等等都行。”陆乘舲的眼波微动, 很快便举一反三的想到。
“聪明。”谢安澜忍不住赞赏了一句,不愧是他媳妇,这脑袋转得就是快。
对上谢安澜夸赞的目光,陆乘舲浅笑一下,不自然地挪移开眼睛,随后又慢慢挪移回来,顿了顿回道,“不及殿下万分之一。”
谢安澜征松片刻,才回味过来他这是变着法又他夸了回来。
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没在吭声。
其他人都围着水泥看不个停,还真没有注意到两人眉来眼去的目光。
过了许久,陆初一才想起,王爷貌似说过要用这东西修路来着。
“王爷,真要用这东西修一条通到帝都的路吗?”
谢安澜点点头,“那是自然,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想要富先修路,所以这路非修不可。”
谢安澜都已经计划好了。
沂城本身就有官道,他倒也不用去开山修路,直接把这混凝土往那官道上一铺就行,省事又省力,至多就多出一点人工。
也刚好可以缓解多出来的难民。
修好这条路,也可以让天下人看到这混凝土的价值,他都不用去宣传,自然就会有人争相来购买。
况且有了水泥路,南来北往的商人们也就不用顾忌天气,即使是瓢泼大雨的季节,只要做好货物的防潮措施,一样可以行商。
大大方便了贸易。
到时候他就在官道上修满驿站,专给商人行人们歇脚,也可以作为贸易的中转站运行。
总之不会白修这条路就是。
陆初一在心底算了算,忍不住皱起了小脸,从沂城到帝都的距离可不远,就算只是一些成本不高的沙子石子,那也不是一个小工程,这得需要多少钱啊。
陆初一知道自家少爷手头上没多少钱了,不禁有些担忧。
“修。”面对陆初一担忧的目光,陆乘舲倒是坦诚,想都没想,便一锤定音下来。
陆初一小脸苍白,心中一紧,紧了紧指尖,紧抿了唇,当下什么都没有说。
等回去之后,才找了个合适的时间,私下里偷偷问道,“少爷可是想动用国公府里封存的那些东西?”
“嗯。”陆乘舲面色倒是淡然,不见得有什么不舍。
“可是……可是……可是……”陆初一张了张唇,喃喃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陆乘舲淡淡阖了阖眼,“没什么好可是的,那些东西本就是死物,放在那暗无天日的库房里也是放着,时间一久还会腐朽,还不如拿出来做点事。”
“可那是少爷你最后的保障啊。”陆初一心尖紧攥,过往王爷花了他们家少爷多少钱,他都不心疼,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不过是少爷自己挣的沧海一粟罢了。
真正的大头还在国公府的库房里放着。
陆氏一门从邕朝开国起,传承两百多年,也辉煌了两百多年,这两百年积累下的财富不是自家少爷自己奋斗个十年就能比肩的。
所以王爷平日里怎么折腾,他都当没看到。
但这次不同,少爷可是要把他的所有底蕴都拿出来。
若是……
“若是以后王爷负了少爷,初一就算是拼了这条贱命,也要把他堂堂亲王给扒下一层皮来。”
陆初一狠狠地咬了咬牙,虽然现在王爷待自家少爷不错,但谁都无法保证以后不是。
“殿下他……很好。”陆乘舲的指尖不经意描摹过自己的嘴唇,回味着那夜里,缱绻而不自知的温柔,眼尾上扬。
莫名的相信,殿下不是那般喜新厌旧的人。
“少爷开心就好。”触及到陆乘舲明媚的笑容,陆初一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自从国公府出事后,他家少爷虽然也会笑,但那笑容多是不达眼底的,有时候还透露着一股子冷意。
像这般明媚的笑容,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看到了。
罢了,只要他们家少爷开心就好。
反正陆氏一门就只剩下少爷一个了,少爷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子嗣,那些死物花了也就花了。
人活匆匆百年,不就是图个开心麻。
陆初一想开了,也不劝了,揉了揉眼睛,吐出一口浊气,出去处理事务去了。
陆乘舲等他出去后,无奈笑笑,初一还是太年轻了,只看到了花钱,却没有看到这路一旦修建起来该是何等光景。
而且,修了路让天下人看到了混凝土的价值,那修路的人就会只多不少,有了路,必定会对那杜氏的漕运有所冲击。
也不知那杜氏往后若是回味过来会不会后悔,毕竟若不是他给殿下送来了如此多的人,殿下还真不一定率先想到修路。
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自作自受了吧。
陆乘舲浅浅勾了勾唇角,显然心情不错。
混凝土做出来了,谢安澜就把冯知县找了过来,带他见识过混凝土的妙用后,想让他安排人手着手修路一事。
“王爷此举功在千秋啊。”冯舒冲见识过水泥后,当即就附身跪在了谢安澜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谢安澜忙把他扶起,“你这是做什么?”
冯舒冲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泪痕,“王爷有所不知,这不管是修筑城墙也好,还是建筑房屋也罢,都需要用糯米佐以粘性,近些年,年年战乱,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饿狠了就去扒那些掺了糯米的房屋来啃,有了王爷的这个混凝土,以后世人就可以再也不必用糯米来修建房屋,这天底下又少了许多饿死之人,就是不知王爷这混凝土作价几何?”
问到价钱,谢安澜就愣住了。
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想要购买。
稍作琢磨,这沙子、石子都是从他那地里产出的,委实花不了多少钱,就是烧水泥所用的粘土、灰石还有煤炭麻烦了些。
这些东西里面除了煤炭稍微贵些外,剩下的也值不了几个钱,一一折算下来倒也不贵。
“就占定一贯钱一百斤吧。”这个价格对谢安澜来说还是能赚不少的。
冯舒冲心中一凛,这个价格对比糯米来说便宜太多,且就连一些普通百姓家也能接受,心中有了主意,脱口而出道,“王爷,那下官就先定上个一百吨。”
谢安澜一惊,“你买如此多水泥做甚。”
冯舒冲微微一笑,“王爷忘了,下官是要在这沂城修建水库的,原本还担心沂城的土常年干旱会积不住水,糯米的价格又太昂贵,下官手中的钱会不够,如今有了王爷这混凝土,倒是给了下官不少信心。”
他这么一说,谢安澜倒是想起来了,若不是他找人寻暗河水源,也不会发现这石英砂,就不会使他想到这混凝土。
说起来还真是缘分。
不过这冯舒冲也是个聪明人,看到了混凝土的价值,立马就想到了先下手为强。
等他用混凝土修建好了水库,能使整个沂城的百姓灌溉,那百姓们还不得把他当神供着。
经他一提醒,谢安澜瞬间惊觉,这混凝土对当官的来说有多重要。
造桥铺路新建水利,那一件都是造福百姓的好事 ,过往只要做好了一件,都是可以著在史书上名留青史的。
只不过以前做这些一般没有点毅力之人是没有这个魄力的,如今他弄出了水泥,使得造价、工程都可以简单化,那那些做官的还不都跟疯了一样想抓住这个机会。
谢安澜心中有了计量,宽慰冯舒冲道,“你也先别急,水泥和混凝土的事事关重大,待我与皇兄商量一二后,再与你答复,你看如何?”
冯舒冲当然没意见,就是心头止不住地萦绕起一股失落感。
他原本还想赶着宸王这股东风,把水库修建起来,捞个功名,等沂城事了,他也好再往上走走。
宸王一与陛下商议,这股东风他自然就赶不上,说没有失意那是假的。
毕竟天降的功劳,谁不想抓住。
冯知县的失落,谢安澜看在了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不管他有没有利用水泥修建水库的功劳,他为沂城所做的,也够他下半辈子仕途顺当了。
回去之后,谢安澜准备写上一封信与水泥一起托人交给谢苍冥。
才握着毛笔写个十个大字,他就把笔丢了,捏着眉心,看着那宣纸上乌漆墨黑的几个大字,惨不忍睹。
他家是属于暴发户一类,他爸运气好赶上了下海经商的好时候,挣了大钱回来开的公司,从小也没怎么教育他。
若不是最后公司出了事,他爸跳了楼,他现在还当着他的纨绔富二代呢,哪里会写什么毛笔字。
如今一朝穿越,握个毛笔,不知道是握笔姿势不对,还是着力点不对,笔端写出来的字,总是散成一团墨。
除非写大字,不然像钢笔字那般的小字,写出来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墨团。
现在让他再像小时候那般耐下性子去学写字,也不太可能了。
谢安澜捏着疼痛的眉心,面如沉水,想了想,拾起桌上的纸,直接去找了陆乘舲。
他决定不难为自己了。
穿过回廊,来到陆乘舲的卧室,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陆乘舲如往常一样坐在案几上处理事物,而陆初一则是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正皱着眉头在挑选些什么。
“殿下。”见谢安澜进来,陆乘舲放下手中的笔墨,准备起身迎接。
谢安澜摆了摆手,示意免了,拿着自己写得那糟糕成一团的字迹,来到陆乘舲面前。
陆乘舲略感兴趣的接过,看到那字迹也忍俊不禁。
“殿下这是从何处来的。”这字迹与他手下那些不识字的人有得一拼了。
陆初一听他家少爷如此一说,凑过头来看了一眼,也忍不住笑笑。
谢安澜面色一沉,倒也不撒谎,“我自己写得。”
两人均是一怔,看清谢安澜的表情后,狂忍住笑。
“殿下这字迹不拘一格,写得很有风范。”陆乘舲睫羽低垂,掩饰住眼角的笑意,违心地夸赞道。
“想笑就笑吧,本王生来就没写过几天字,此次想给皇兄写封信,却发现这字迹不堪入目,只好来求助与你。”谢安澜微微一叹,并不介意被他两耻笑一事。
他这番话倒是提醒了陆乘舲,“殿下也是该找几位幕僚了。”
“此事以后再说,你先帮我把写完这封信。”谢安澜不想找幕僚,找了幕僚以后像这种写信的小事,都交给了他们去办,他还怎么去陆乘舲亲近呢。
难不成还真要像他其他几位哥哥家那样,平时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然后算计着日子,初一十五到王妃的屋子躺一躺,聊些有的没的,那样的日子多无趣啊。
“好。”陆乘舲垂首,再次看了眼谢安澜递给他的那张纸,微微弯了弯唇。
抱歉,他真的没看出这些字,写得是一封信。
重新持笔,蘸了墨汁,略微思量片刻开始下笔。
“兄长在上,近来可安好……”
谢安澜仔细观察着陆乘舲那双握着笔的清瘦手指,百看不厌。
再看看他落笔出来的那一个又一个的字体,字迹工整俊秀,话也说得漂亮得体。
一时间竟然看入了迷。
“殿下还需要交待些什么。”陆乘舲写了一串问候的话语后,又交待些最近的事情,复又问道。
谢安澜看他写字看入了迷,直到陆乘舲都唤了三次,他才回神。
“把混凝土的事情说一说,看皇兄对此有什么安排。”谢安澜将冯知县要修水库的事简单交待了一下。
陆乘舲点了点头,又去蘸墨,见谢安澜紧紧盯着自己的字迹,不肯挪移开视线。
嘴角微微上扬,“殿下可是也想写。”
谢安澜摇了摇头,“我写得不好看。”
“无妨,我带着殿下,不会写差的。”陆乘舲嗓音略带魅惑道。
“那我试试。”谢安澜心有所动,蹭到陆乘舲身旁。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给揽入在了怀中,手背传来一点点微凉的触感。
耳根处一阵热风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殿下,握笔。”
谢安澜顺着他的话低头,白皙清瘦的手正握着一只狼毫笔,向他递来。
接住那只笔,随意握了个姿势。
“殿下错了。”陆乘舲注意到谢安澜握笔的姿势不对,牵起他的手,耐心地一根一根替他矫正过来。
最后微凉的手指附上他那双略有些烧烫的手,牵引着他在一张白纸上试着写了两个字。
“殿下看这样行吗?”耳根处又是一股湿热,两人贴得极近,陆乘舲的呼吸声、心跳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谢安澜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至于纸上的字,他是一个都没看清。
顿了会,想到系统上那一串的零,心中那些旖旎心思消失得一干二净,这才看清楚那落在字上的字。
“可以 。”虽然比起陆乘舲单独写得要稍微差上一点,但也比他那狗爬的字体强得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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