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表现得略微有些惊讶地看着柳书言,默默等待着她的下文。
“殿下知道有一种人吗?你明明离她很远很远,甚至一辈子都不可能真正靠近她,可她偏偏像一轮白月一般,一直将她只能隐约可见的光芒撒向你的眼前,吸引着你一步一步慢慢向她走去。”
柳书言侧过头看向沈知:“臣妾的娘亲在生下臣妾不久后便病亡了。臣妾从小只有师父和师兄们的关心,却从未感受过真正细腻的爱。直到遇到了皇后,她对臣妾事无巨细的关怀,才终于让臣妾知晓了长嫂如母的感觉,也知晓了一个女子可以如何完美。”
“殿下应当也知道,皇后容貌倾城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为人温婉、贤良淑德也是举国上下可为楷模的。拿皇上曾经的话来说,毫不夸张,皇后身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值得世人学习的。当然,也值得臣妾学习。”
贵妃的意思是……因为母后对她的关怀,加上母后也确实优秀,所以母后是她打小崇拜之人。她之所以与母后这般相像,也皆是因为她在有意向母后学习?
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的沈知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带着方才因为紧张而一直微怂着的双肩也终是放松了下来。
不过说来也是奇了怪了,明明卫千儿是沈天和的结发夫妻,两人的恩爱是世人有目共睹的;而柳书言是沈天和从小看着长到大的师妹,两人相互的情谊也是不可丈量。两人相差十余岁,就算相像亲近些本也无可非议。即便是近日遇到了一些让沈知感到颇为震惊的事,按理说,她也不应该把两人往那方面想呀。
思来想去,沈知也只能怪自己。不过她暗自决定着,反正柳书言也对薛若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等薛绛的事情一过,她便将薛若雨送出宫去好生安置。不然若是依旧与她日日待在一处,长此以往,她的心思都要不正起来了。
柳书言说罢许久,都不见沈知回应,她便又问道:“殿下心中的疑惑可解了?”
疑惑可解了?
可是方才,除了几个是否的问题,她并未直接向柳书言表达过心中的疑惑。她这般说,可是打一开始便已经猜透了沈知的心中所想?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贵妃的眼睛。
沈知正打算回应,却顿时感觉右手一紧。她下意识顺着线的方向望去,才惊觉原来是因着方才光顾着谈话了,风停了一阵,风筝便一摇一拐地慢慢滑落了下来。
不过这恰好也是一个可以好好缓口气的时机。
“孤去捡。”说着,沈知浅笑着朝柳书言点头示意。柳书言也朝她颔首,缓缓松开了手上的力度,她便收回了自己早已有些发汗的手,朝着风筝落下的地方小跑去了。
不过说是小跑,可比上沈知一贯的步伐,这速度还是慢上了不少。一来一去,也花了不少时间。
许是觉得方才的闲谈不够轻松,等沈知再次回到柳书言身旁时,她便听她问道:“殿下可觉得饿了?眼下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先回东市去吃些东西,一会儿等天色暗些了,也好去逛逛夜市。若是殿下觉得今日放风筝不够尽……”
柳书言话还没说完,她与沈知便同时听见了远处传来了急切的马蹄声。两人立马敛了神色,往旁边靠了靠。
果不其然,不过几息间,那马蹄声越来越近。随后,一匹健马和其上一红衣女子便映入了两人的眼眸中。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公费出游到一半就要失败了。
第58章 出游(五)
那女子似乎已经失了力气, 她趴倒在马背上, 也不知道究竟还有没有意识。
见状, 沈知微蹙着眉, 还犹豫着要不要探探究竟。可临到两人面前,那马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 一抬前蹄, 其上的那名女子便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在地上快速地翻转了几圈,掉到了对岸的油菜花地中。
而那马, 却在长鸣一声后, 又继续朝前飞奔而去了。附近虽是宽广, 可若是它跑到了远处的村落里还未冷静下来,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事态紧急, 柳书言也来不及先跟沈知知会, 连忙提起轻功便朝着那马追去了。
“千万要小心些!”沈知虽然担心那匹疯马伤害到柳书言,但她跑得不如柳书言快,也知道自己也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在扬声提醒过后, 她便也三两步跨步到了田道另一边, 纵身一跃跳进了花海中, 摸索着发力将那女子半身从地上扶了起来, 让她半躺在自己的怀中。
直到这时,沈知才看清楚了红衣女子的相貌。她微闭着双眸,脸色和双唇很是苍白,眉心有些发青, 就连本应该花容月貌的面容也在此时因为染了血迹显得失色了些许。
见状,沈知也顾不得别的了,她连忙将食指放在女子的鼻前探了探,又大抵检查了一番她身上被血晕染而有些深红的地方,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女子暂时昏迷了过去,但她呼吸尚在,身上的大部分血也不是她自己的。只是她右手的四指被轻微地割伤了,好在伤口不深,到了现下,四根手指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了。
“姑娘,姑娘?姑娘,醒醒……”为了确保红衣女子是暂时失去了意识不能自主行动的,沈知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轻声唤了几声。
见那女子依旧没有反应,沈知这才将空着的那只手移到了她的膝下,两手一用力,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田道边上,又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
做好这一切后,沈知也从田中爬了起来,向着柳书言和疯马离去的方向望去了。可那处早已不见了一人一马的身影,沈知心下也不禁开始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柳书言还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叹了口气,沈知就这么一边担忧着柳书言,一边时刻关注着红衣女子的状况。等了约莫小半刻钟,她才终于闻见那方传来了马蹄声。她循声望去,果然见一人骑着一匹马过来了,离她越来越近。
沈知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她本想过去迎柳书言,但转眼一看地上的红衣女子,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只站在原地默默等候着。
“贵……”见柳书言下马,沈知正想唤她,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宫外,还有个外人在场,她便立马改了口,“文莳。”
“如何?”柳书言朝沈知走来,手却一刻也没离开缰绳。她本是淡笑着,但瞥了一眼沈知身后躺着的红衣女子,神色立马严肃了些。
闻言,沈知往后退了一些,好让柳书言看红衣女子更清楚些,这才道:“只是手上伤了些皮毛,其他地方并无大碍,也没有受内伤。可我实在不解,她既没有受重伤,又为何会昏迷不醒?”
听到这话,柳书言也不禁蹙了蹙眉。
“小郎君可否替我牵着这马?”
闻言,沈知愣了愣,一时没有缓过神来。上次柳书言如此叫她,还是在十几日前的夜晚,她故意逗弄沈知时。虽然现下柳书言语气平淡,也并无别的意思,但沈知一听到这三个字,还是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小郎君?”柳书言见她发呆,又知道她往旁处想去了,无奈地又唤了一声。她的声音要比上次大上一些,沈知这才回过神来,点头应下。
柳书言将缰绳交给了沈知,才上前蹲下.身来,又对红衣女子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检查。
过了半晌,柳书言站起了身子来,轻叹了口气:“她确实没有受伤,但昏迷也并不是装出来的。方才我仔细看了看,她颈后有一处红印,应是被人故意打晕放到马上的。而且那马方才是因为受了惊吓才一时失控,所以我想,这事情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目前两人都对红衣女子及其她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不好妄下定论。但那女子所着红衣,乃西域进贡的上好丝绸所制,她家世一定非富即贵。如今她沦落至此,大抵也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就是不知道,这事究竟与东宫或是晋王府有没有关联。
商量几许后,柳书言将女子抱上了马,自己则坐于她身后护着她。沈知照原路返回骑了来时的那匹马,二人便一同又快马加鞭回了东宫去。
三人到丽正殿时,薛若雨正将杜沁宁抵在一旁的宫墙上,又不知道在跟她嬉闹些什么。但好在见到动作很是匆忙的沈知,还带了两个不知道是谁的人,薛若雨也知道事情的轻重,连忙放了杜沁宁,跟着她一同朝着三人跑了过去。
杜沁宁是知道另外一人是柳书言的,见两人下马,她连忙行礼:“殿下,公子。”
“无需多礼,”沈知朝她摆了摆手,又将红衣女子从柳书言手中接过来,示意道,“沁宁,还麻烦你寻个空的寝殿把这位姑娘先安置下来,再遣几个信得过的人照顾她,等她醒了之后告诉孤一声。”
杜沁宁刚应下,落后的薛若雨也在这时赶了过来。见到满身不甚明显血迹的红衣女子,她不禁捂了捂嘴,很是震惊道:“这……这是怎么了?”
她说话间,杜沁宁已然从沈知身上接过了红衣女子,将她抱了起来,朝着自己的偏殿过去了。
望着杜沁宁快步离开的背影,沈知紧锁着眉头,解释道:“孤与……与公子本打算今日出宫小聚的,没想到在路上碰到了这位姑娘。她昏迷不醒,又独身一人,孤与公子怕她有什么危险,便将她带了回来。”
说罢,转眼见薛若雨愁眉未展,怕她误会,沈知又补充道:“不过薛姑娘不必担忧,那姑娘并无大碍,应当不一会儿便会醒来了。”
听沈知这么说,薛若雨才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还好,不然要是真的有什么事的话,这么漂亮的姑娘那不真是太可惜了。”
“……”
“薛姑娘方才说什么?”虽然沈知听力极好,但薛若雨说得含糊不清的,她也没有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可以剧透一下吗?啊啊啊啊马上有大事要发生!
第59章 出游(六)
“没什么, ”薛若雨连忙摇头, 闪了闪眸子, 刚消失不久的笑意又回到了她的面上, “那臣也跟着呆木头去看看那姑娘的情况了。”说罢,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沈知拱了拱手, 又瞧了瞧一旁的柳书言几眼, 便转身也朝着杜沁宁偏殿的方向小跑过去了。
不过走着走着,她愈发觉得柳书言有些眼熟。但柳书言又戴着面具,她看不清脸, 更认不出是谁。后来仔细想想, 她觉得兴许是什么时候在驸马府上见过她罢了。加上她本身又对男人不感兴趣, 是谁也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于是她便很快也将之抛诸了脑后。
薛若雨走远后, 沈知才又侧过身来望着柳书言。那红衣姑娘本来就无甚大碍, 现在有杜沁宁照看着,她也能放心。
只是现在看来,她今日原本已经计划好了的事情只能往后搁置了。她有些失落, 倒不是因为没有去玩儿不开心, 而是她本是想借此机会带柳书言去散心的, 没想到心没散成, 倒是又带回来个“麻烦”,还一回来就看到杜沁宁和薛若雨两人这么亲密。
“贵妃,反正现下也没什么事情,那位姑娘还未醒来, 孤也没什么心思看书……若是贵妃不忙的话,可否陪孤四处走走?”说是请柳书言陪她,实是她怕柳书言心情不好,又一声不吭地被憋坏了。
“好。”
两人沿途漫步,但是因着一路上断断续续会有人来往,两人说的大多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直到走到上次与薛若雨待过的那座小桥上,两人才又停下了脚步。
沈知其实很想问问柳书言到底有没有难过,但是又不好开口,只得暗自叹了口气,又如往日一般学着薛若雨向前两手撑在桥栏边,趴了上去。
柳书言也走到她的身旁,负手而立,平望向前方。
“给贵妃添麻烦了。”默了一会儿,见柳书言不说话,怕气氛尴尬,沈知终是开口带着些歉意道。
闻言,柳书言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柔声应道:“臣妾知晓殿下是一番好意。虽然今日没能夜游,但是殿下不必担忧,臣妾并没有因为若雨和沁宁的事情难过,反而感到开心。”
没有难过吗?可是好几次看到薛若雨和杜沁宁很是亲密,特别是今日午时,贵妃的脸色不都很是凝重么?她为何又会说对此感到开心呢?
沈知对柳书言的言行感到有些不解,她带着些疑惑的神情侧过头来望着柳书言。
“臣妾所忧心的,与殿下所认为臣妾担忧的,并不是同一物。臣妾之所以没有表现得太过欣喜,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罢了。”
陈年往事?莫非是贵妃此前也为情所困过?
若是如此,沈知便想着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柳书言应当是不愿忆起来的,她已经将事情提起,还是要快些将话题转开才好。
沈知正想唤她,可“贵”字都还未出口,便见柳书言也侧过头来望着她,眼中尽是说不出意味的神情:“臣妾只是在想,为何少年人的恩恩怨怨也好、情情爱爱也好,总是来得那么轻易,也去得那般洒脱。听惯了世人所期许的一生独一、白头偕老,再看她们,总觉得有些不可名状的无奈。”
她一直盯着沈知的双眸,仿佛能从中看到些什么,这令沈知一时有些无措。
听了柳书言的话,沈知也只是大抵知晓了她的意思,但是并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柳书言的这些话,便只能轻声唤道:“贵妃……”
“其实臣妾挺希望殿下能学你父皇,做个长情之人的。”似是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说的话有些重了,柳书言随即展眉轻笑,半是玩笑道,“毕竟如果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备齐的话,对身子不好。”
虽然这个话题就在柳书言的玩笑中很快结束了,但直到将柳书言送出东宫回到丽正殿之后,沈知都还在琢磨着柳书言刚才不经意说的那些话。
她躺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心里总觉得柳书言所说的这些话背后隐藏的那些故事,与她留在这宫里有些关联。可她没有实在的证据,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想。
“殿下,小厨房将您的餐食备好了。还有杜伴读托奴才来告诉您一声,她和薛伴读今日就不与殿下同进晡食了。”外面的小太监敲了敲殿门,扬声道。
闻言,沈知从床榻上翻起身,正襟危坐,这才应道:“孤知道了,端进来吧。”
可是殿门一开,走进来的却不是端着吃食的太监,而是步伐略快神色很是严肃紧张的杜沁宁。
见状,沈知也连忙下了榻来,朝着杜沁宁迎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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