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大大师!你,你能不能,先……先别念了?”
和尚不理,手里的佛珠在手指的捻动下,一粒粒进入手心,他表情虔诚,无悲无喜。
“大,大师?”女人不安,或许是感觉到和尚的身边比较安全,她居然凑过去再次拽住了和尚洁白的衣角。
周围的人已经走光了,只留下了池七殊这个身份不明的补魔者。
终于,和尚念佛号的声音停下,他低头,看着拽着自己衣角的女人,嘴角的笑容谦和、慈悲。
“施主?”
女人一直害怕地左右看着,将她的不安表现的明明白白,听到大师叫自己,她反而吓了一跳。
“大师?”女人没发现,此时她的嗓音都尖利了起来。
和尚慈和地笑着,亦如佛祖,他目光扫过被女人拽着的衣角,慢慢将佛珠放入袖中。
池七殊拿着铃铛的手一紧,清泠泠的声音传了出来,如同利刃般将眼前的业障割开!
女子悚然一惊,下意识想要松开和尚的衣角,却已经太迟了,一阵剑光闪过,血淋淋的胳膊落在了地上!
女人却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愣愣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断手。
池七殊倒吸一口冷气,和尚毫无迟疑,将软剑抵在女人的下颚,笑意收敛的他,此时如同真正的恶魔,再也不复前一秒的慈悲!
“没有丈夫你就活不下去?”
这声音邪魅、残忍,女人即使再笨此时也发现了危险,她捂住断手不敢痛叫,眼里含着泪想要摇头,却又怕脖子间的剑割伤皮肤,这一刻,她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惧。
御魔铃几乎要飞出池七殊的掌控,他眼中闪过不忍,大喝一声“住手!”
和尚歪头,深幽的眼神不悦又冷冽,手腕微动,轻轻一划,温热的鲜血飙升,染红了和尚的白色僧衣。
池七殊心随意动,御魔铃祭出,在空中骤然放大,几乎不用思索,他食指中指并拢,上抵晴明,低低的咒语声密集地在他的薄唇吐出!
和尚手腕一抖,剑上的血珠纷纷滑落,女人捂住冒血的脖颈,眼睛大睁着倒了下去。
至死,她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你要多管闲事?”和尚清冷的声音让人心里直冒寒气。
池七殊不理,依然念着咒语,和尚抬头看了一眼头顶越转越快的御魔铃,眼中闪过不悦,“虽然你的一体双魂让我感兴趣,不过我也不喜欢别人冒犯,小子,别过界!”
池七殊猛然睁眼,双手祭出,一指和尚,“祭!”
御魔铃立马罩了下来,和尚跃起飞踢,御魔铃却只动了一下,接着向他袭来。
看着抵挡的和尚,池七殊这才冷冷地开口,“一个杀人如麻的和尚,又无缘无故害百姓性命!和尚,我饶你不得!”
“呵呵,”即使抵挡着,和尚依然能够开口,“何谓无缘无故?难道你没听见,是那女人自己求死。”
“那明明是女人伤心之语,岂可当真!”简直不可理喻!
“为何不当真?”和尚的声音传来。
话音一落,只见和尚挑剑上刺,一个纵跃的身法居然直接跳到了御魔铃之上,维持着下刺的动作,双手下压,“破!”
“不好!”
可池七殊此时再想补救已经来不及,胸口随着和尚的下刺一起遭受重创,他眼前一黑,被破了咒语的御魔铃飞回了他的腰间。
捂着胸口勉强站立,池七殊暗暗吸了口气,针扎般的疼痛传遍全身。
和尚却没有攻来,他手中持剑,冷冷地站在池七殊的面前,目光冰寒。
“上次没杀你,是感觉你有点意思,没想到你自己跑来找死。”
池七殊咳嗽两声,将胸口的瘀血咳出,脸色总算好了许多。
“那个女人的丈夫,也是你杀死的?”池七殊对此早已怀疑。
没想到和尚并没有打算隐瞒,或者可以说,他没打算对池七殊隐瞒,“没错。”
“为何?”一个是平民百姓,一个是杀人如麻的魔头,无论怎么看他们都不会惹到这个魔头。
哪里想到,和尚回答的居然如此嚣张,“杀人还需要理由?”
说着,和尚见池七殊又不自量力地抬起御魔铃,他也不急,手持软剑站在原地。
“小子,你不是我的对手。”
第89章 菩提树下
软剑在没有内力加持的时候, 软软的在和尚手里垂了下来,就如同一条绸带。
表面看去,丝毫不像杀人利器。
“短短一天时间没见,你居然摸清了如何使用御魔铃。”
和尚的这话不像是夸奖, 倒更像是讽刺, 池七殊怒极, 拿着御魔铃就冲了上去。
和尚这次干脆连剑也没动,只是脚步微错, 侧了侧身子躲开了池七殊的攻击,然后抬手敲击, 池七殊感觉手腕一麻, 御魔铃已经落入了和尚的手中。
滋滋的黑烟从和尚的手心冒出,和尚面不改色,“看样子, 真正的补魔者是你身体里即将消散的那个吧, 那么, 你是谁?”
池七殊冷着一张脸, 捂着手腕站着,一双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被和尚拿在手心把玩的御魔铃,“你要杀我?”
将御魔铃扔回给池七殊, 和尚似乎毫不在意地甩了甩受伤的手,唰地将软剑收回腰间,“没什么兴趣, 不过,小子,实力不行的时候,最好的自保方法就是苟着。”
苟着?
和尚怎么会知道这个词的?
池七殊心里怀疑, 不确定和尚是不是自己此次的任务对象,和尚却已经不打算再搭理池七殊了,他从袖中掏出佛珠,一刹那间,又是一个悲天悯人的高僧。
看着地上女人的尸体,他神色慈悲,低低念着佛号,“阿弥陀佛。”
本来池七殊以为拿着佛珠的和尚会将女人的尸体掩埋起来,哪里知道这口是心非的和尚念完佛号后,连个眼神都没留下,转身就潇潇洒洒的走了!
靠!
等和尚的身影彻底消失,池七殊脸上愤恨的表情才消失,他松开捂着的手腕,低头看向手里的御魔铃。
看来,这个世界成份比较复杂,不单单只有武侠,或许还有其他的东西。
魔人,是个什么东西?
想到那么邪门的和尚或许就是自己的任务对象,池七殊仰天长叹,发布任务的人是要自己做什么?把和尚宰了?
看和尚这个滥杀无辜的样子,貌似仇人也不少。
但万一宰错了呢?
还是再看看吧。
青草茵茵,这几个月池七殊没找到和尚,倒是找到了一个同好,顺便拿些魔人练练手。
彭德力是池七殊路上遇到的小伙伴,也算是活泼开朗。
此时彭德力升了一堆火,正忙着将宰杀好的兔子架在火堆上烤,一边烤一边撒着盐巴。
“咱们这群人忙碌了这么久,却总是在魔人杀了人后才赶到,这样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魔人的真面目?”
池七殊说:“不是也抓了不少其他的魔人,也不算毫无收获。”
将兔子翻个个儿,看着金黄冒油的兔肉,彭德力咽了口唾沫,“那哪儿能一样,咱们杀的尽是些走火入魔后没有理智的魔,但看那个神秘魔人的行事作风,他很显然是懂得战术的。”
“战术?”池七殊失笑,“咱们跟他,猫捉老鼠一样的戏弄,你称这为战术?”
彭德力挠了挠脑袋,“你说的谁是猫,谁是鼠?”
池七殊龇牙一笑。
“算了算了,总之吃饱了饭,咱们赶紧上路,否则又让另外一群人领了先。”
池七殊和彭德力之所以来这个地方,是因为有人称在附近见到了相同的作案手法,剑口整齐,有冰晶却血流如注。
这几乎成为了大家口中神秘魔人的标志。
而魔人几乎是毫无理智可言的,他们练功走火入魔,血脉逆流造成神志不清,自生一股杀伐之气,控制不得,偏偏破坏力惊人。
但是这个神秘魔人却不同,他善于隐秘,做事还颇有章法,而且杀人随心所欲,似乎毫无规律。
池七殊与彭德力遇见的地方,据说就是魔人上一个作案地点,一家镖局。
镖局上下三百二十三口人,无一幸免,全部被人刺中要害而死!
而镖局中唯一丢失的东西,则是他们押运的一款霓裳,据说是由凤凰羽毛织就而成,穿上后如同浑身欲火,冬不浸寒。
而因为这件衣服,本来坚信神秘魔人为男子的江湖人开始动摇,毕竟凤凰羽毛织就的霓裳为女子衣物,是当今皇帝为了宠妃亲自前往南山前去求取的。
更有人嘲笑神秘魔人太傻,说那霓裳鲜艳如火,不同于凡间的衣服,抢去穿不得,还遭到所有江湖人的通缉,何必呢?
彭德力也在感慨,“我倒是宁愿相信魔人是个女子,否则追捕了这么久,输给一个男人,我都不敢说自己是补魔者了!”
池七殊哼笑一声,“难道输给女人就有脸了?”
彭德力连连摇头,“那必然不能,但总能解释一两句,比如说我被女色所迷……”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
彭德力话还没说完,一个和尚从旁走出,洁白的僧音圣洁无尘,俊美的容貌慈悲而祥和,本来被打断了话的彭德力有些不悦,一抬头看到和尚的样子,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明烬大师!”
池七殊看着眼前熟悉的和尚,看着和尚手中熟悉的佛珠,以及那一尘不染的僧衣,手指下意识向腰间的御魔铃摸去,却看那本来低眉顺目的和尚投过来一瞥,那眼里尽是警告,却依然笑容慈悲。
直到手远离了御魔铃,和尚才收回了视线,看向眼前的彭德力。
“这位施主,贫僧赶路至此讨点水喝,还望施主不吝。”
哟,缺水的和尚……
呀,没呀没水喝……
池七殊心里唱着,脸上警惕,手一直在腰间来回徘徊。
看彭德力的表现,显然他认识这个和尚,而且还称他为‘明烬大师’!
“好好好,大师,我们刚烤了兔肉,一起来吃点!”彭德力如同见了偶像一般狗腿,把明烬头上的一毛不拔全给忽略了,池七殊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明烬和尚低头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只吃素,谢这位施主好心。”
于是池七殊重新坐下,顺手从脚丫子旁拔了一丛草,递给明烬,“喏,大师,你要的素。”
明烬低头见状,眼现悲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一花一木皆是生命,望施主少造杀孽。”
“哈?”池七殊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第90章 菩提树下
明烬说完后, 从容自若地在烤兔子的火堆前坐下,手指拨动念珠,心怀慈悲的模样如同真正的得道高僧。
池七殊却知道,这人的内心是包裹着什么样的浓稠墨汁。
彭德力一脸尴尬地想要将烤好的兔子藏起来, 他从随身带着的包裹里扒拉出一块干饼子, 卖相甚差。
“明烬大师, 要不然我给你烤一个馍馍吃?”
明烬闻言,慈悲的脸上如同渡了一层光,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顾念贫僧, 贫僧只需要一口水就好。”
池七殊将彭德力藏在腰后的兔子拿过来, 一用力就从上面撕下一块肥美的兔腿,用牙一咬,“彭德力, 兔肉烤的不错, 油汪汪的, 咬一口全是肉!”
彭德力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林清竹这臭小子形容的太形象了,难道臭小子没看到明烬大师在吗?
看到彭德力拼命吞咽口水的样子,明烬似乎善心大发, 他起身,“看来施主多有不便,贫僧打扰了, 两位施主先用膳……”
“不不不,大师您没打扰,这是我的水囊,你先……”彭德力手忙脚乱地将水囊从腰间解下来, 可里面水呢?
明烬的白色僧衣在微风中浮动,他嘴角挂笑,笑容慈悲。
亦如他不笑时的样子,杀意凛然。
这人可以转念成佛,转念成魔,池七殊嚼着兔肉,看着彭德力如同天塌了的表情。
“谁把我水囊打破了!天杀的!”
可不是,不知何时,彭德力的水囊已经破了个洞,里面的存水全都顺着坡度流到了路边浇灌了小草,关键是,彭德力丝毫没有察觉他水囊是什么时候破的。
明烬脸上浮现失望,“看来贫僧要去别处化缘了。”
这声叹息让彭德力罪恶感飙升,池七殊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彭德力在明烬的注视下用手肘捅了捅他,很没兄弟爱地插兄弟两刀。
“林清竹,你水囊里不是还有水吗,赶紧给大师解解渴!”
“抱歉,我不习惯别人用我的东西。”池七殊面无表情地嚼着兔肉,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拒绝。
哪里知道,刚刚还一副善解人意的明烬居然臭不要脸地开口,“施主无需担忧,贫僧可隔空喝水,绝不沾染施主的水囊分毫。”
你个秃瓢和尚,彭德力的水囊就是你打坏的吧!
大坏蛋!
黑心和尚!
没办法,在彭德力的死亡射线下,池七殊只有心不甘情不愿地解下了腰间的水囊。
“喂!”池七殊喊。
“嗯?”明烬应的乖觉。
“我们只有一个水囊了,你可别弄坏了!”
明烬和尚似乎听懂了池七殊话中的意思,只见他微微一笑,抬起水囊扬起脖子,清澈的水倾倒下来,落入他的口中,果然是“绝不沾染”。
吃完了这顿饭,明烬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因为有大师在,彭德力双眼死死瞪着池七殊,看他吃的满嘴流油,而自己只能可怜兮兮地吃从包裹中掏出来的干馍馍,吃一口,看一眼兔肉。
明烬却定力极好,全过程目不斜视,也不对别人吃荤的行为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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