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何哦了一声眼睛扫到被晏离摘下来放在手边的眼镜。
“说起来,小孩儿你眼睛多少度?”
晏离正拧着眉思考着什么,突然听到杜何这么一问,应声抬头眼里还有几分茫然,“眼睛?眼睛没度数啊。”
杜何背靠着餐桌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拿起眼镜在自己眼前比了比,“平光的啊?那你成天一会儿戴一会儿摘的,不嫌麻烦?”
晏离拿回眼镜,抽出纸小心地擦着被杜何滴上的水渍,“姚美女说,我们出任务的时候可能会跟各种部门的人打交道,脸太嫩了容易吃亏,我觉得我戴上眼镜能显得成熟点儿。”
杜何都被这个原因逗乐了,“那你为啥每次行动前还要特意摘下来,整得我一直以为你这眼镜跟柯南的那副似的,有隐藏技能呢。”
晏离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因为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眼镜被我动作太大甩掉了,还被苗哥踩坏了……配副眼镜挺贵的……”
“哈哈哈……”杜何笑得身子直抖,弄得被他靠着的桌子都颤个不停,头发上的水珠也随着动作甩到桌上。晏离忙把本子往旁边移了移,杜何瞅了一眼本子上漂亮的字以及如同尺子画出来的横线竖线,“小孩儿在写什么呢?”
“算时间。”
“时间?”
“嗯,时间。王寻失踪、王恒接位、王寻再出现、王哥妈妈过世王哥离开王家、然后就是现在……。”晏离边说边下意识在纸上画着圈圈,似乎想从这些圈圈里理出些头绪。
杜何看着晏离的笔尖,莫名觉得这些圈圈好像一个又一个泡泡,皆是这个话不多的小孩儿心里的言语。他挨着餐椅的扶手虚坐下,胳膊绕过晏离后颈一把抽出晏离手里的笔就着这个姿势在他之前写的东西上补了些东西,“重要的不是时间点,而是这些事之间是否存在联系。”
晏离整个人因为杜何的姿势有瞬间的僵硬,虽然平日里杜何也时不时喜欢勾肩搭背,但跟此时的感觉完全不同,此时仿佛他整个人都被包裹起来了一般,正僵得不知所措时,一滴水滴进晏离脖子里,激得晏离猛地站起身。
杜何一脸被吓到的表情,“怎么了?”
“没…没事儿……你头发上的水滴我脖子里了。”
“嗨,多大点儿事儿。”杜何说着自己坐了下去把手里的毛巾扔给晏离,“那你再替我擦擦头发,我把这人物关系给你理理。”
对着杜何的头顶,晏离明显放松多了,如蒙大赦地拿起毛巾替杜何擦起头发,自然没看到坐着的杜何嘴角挂的志得意满的坏笑,收都收不住。
“王寻当初失踪,王家不可能没人提出过要找,毕竟前任家主的命还算在他的头上。那这之后王寻的再次出现是被王家找到的还是他自己出现的?若是王家找到的,为何王叔不知道王恒也从未跟别人提过?若是王寻自己出现的,他为何要找上王恒而王恒为何又没有声张?再有,王寻再次出现时是王恒夫人过世,两年后王更母亲也过世了,还直接跃变成鬼煞,再联系这两次我们出沉船事故任务时出现的意外状况,所有这些故去的人失踪的人跟活着的人,之间究竟有没有我们不知道的线连在了一起?”
晏离擦头发的手渐渐停了下来,被杜何写在本子上的东西吸引了过去,之前自己一直在纠结时间的问题,其实时间只是他自己对这些事有关联的一个感觉,真正该联系起来想的是人,而把所有人这么一排列出来,核心全归于一人之身——王恒。
恰此时,王更推门进来看也没看两人,径直去了浴室。
晏离踌躇着要不要把他们刚才的推测告诉王更,看了杜何一眼,杜何只是信手撕下两人刚才在本子上写画的那页塞进衣兜里,“别想了,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说完习惯性地伸手呼撸晏离的头发,然而每次都乖乖被呼撸的晏离这次却突然后退了一步,杜何眉尾一挑露出一个坏笑,不置一词地走回沙发躺倒。
晏离原本就觉得自己那一退显得心虚,而杜何的反应更是让他疑神疑鬼,不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方向,可那一抹坏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方向。
正好王更洗完从浴室出来,晏离跟找到地缝一般抓起自己的衣服,“我洗澡去了。”逃也似的钻进了浴室。
王更看了眼晏离的背影又看了眼沙发上躺得肆意的某人,难得开了尊口说了句题外话,“别逗狠了,罗队宝贝着呢。”
杜何意外地看了王更一眼,“看样子,我得重新定位一下小孩儿在队里的团宠级别了。”
王更没再接这茬,仿佛刚才那句已经是意外施舍,“船上,你动了什么手脚?”
杜何不答反问,“对于王家,你信任多少?”
王更皱眉,自己虽然早早宣布与王家断绝关系,然而生于王家长于王家,就像水媒介一样有些烙印是永远无法抹去的,杜何的这一问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王更知道眼下的情况王家脱不了干系,可杜何问得这么直白反倒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不知道。”
杜何理解地点点头,信任与否不到事儿点上,没人能知道自己是选择信任还是不信,太多时候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左右选择罢了。
“后天七月半,我们再回沉船上,你用王家水媒复原缚灵阵。”
“缚灵阵是高阶阵法,我的水媒介达不到要求。”
“都告诉你我动过手脚了,你自然能达到。” 杜何说完悠悠地闭上眼睛,一副酝酿睡意的模样。
王更见杜何一副懒得多说的模样也没纠结,果断地回屋睡觉去了。等晏离在浴室里磨蹭着洗完澡再磨蹭着洗完衣服又磨蹭着把浴室打扫干净实在没事可做才终于出来时,发现整个屋里静悄悄的,王更的房门紧闭,沙发上的杜何也好像已经熟睡,当即放轻了脚步。先是把空调调高了几度,又回他房里拿出条毯子替杜何盖上,这才熄了灯回自己房间。
第二天晏离拎着早饭跟感冒冲剂回来时,正听到杜何一边擤鼻子一边瓮声瓮气地抱怨,“靠,我果然成了那个大夏天感冒的傻逼!”明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却因为鼻子堵着声音嗡嗡的,莫名让人产生一种在撒娇的错觉。
晏离将东西放在桌上,“真感冒了?我还想着买点冲剂给你预防一下,看样子要重新去买感冒药了,有热度吗?还是就鼻塞?咳不咳嗽?”
杜何蔫蔫地摆了摆手,“普通感冒,吃药一个礼拜不吃药七天,甭费那个劲了。”
晏离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某人调回去的空调度数,直接拿起遥控器往上调了几度。
“哎哎哎,别调啊,那么高的度数空调就失去他存在的意义了。”
晏离不予回答直接将遥控器揣进自己裤兜里,“你先吃早饭,我再去趟药店,对了,王哥起了吗?”
“刚出门,也没说去哪儿。嘿,我发现小孩儿你是越来越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了啊?”
晏离不理,刚开门准备出去正对上一脸焦急的小简。
“还好你们两没出去,小更哥不知道跟我爸说了什么被我爸罚跪在书房,连我爷爷说情都没用。你们去过问下吧?毕竟你们是小更哥同事,我爸应该不太好意思驳你们的面子。”
杜何哼了一声,“你爸有啥不好意思的。”却还是站起身,从纸巾盒里死命抽了一摞的纸巾团进兜里,“瞧瞧去,什么事情能让王更那小子愿意跪的。”
两人一进屋,王恒就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小简一眼,小简吐了吐舌头,“我出去吃早饭刚好遇到他两找小更哥,就带他们来了。”说完赶紧脚底抹油地溜回了自己房间。
杜何不请自来又不请自座,直接团进单人沙发里,掏出兜里的纸巾先是惊天动地地擤了一通鼻子,随后又蔫蔫地指着对面的另一张单人沙发,“小孩儿你也坐啊,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王恒对杜何这副一回生二回熟的姿态也是无语,说点什么吧显得自己这个长辈没气度尤其对方还明显一幅生病了的困顿样,可不说点什么,明明这是自己家,对方却偏偏轻松自在得很,也太不把自己放眼里了。
“只是点儿家事,没想到让外人看笑话了。”
杜何自动过滤了“外人”两字,“哪里哪里,不是家事谁能让王更那硬茬下跪呦。我们就是来看热闹的,毕竟百年难遇的奇景,不拍个照留个念也太对不起自己了。小孩儿,手机带了没?帮我去拍两张,记得要高清特写,下次他再敢拿我不当回事,我可算有拿捏他的把柄了。”
王恒脸色冷了下来,“杜副队,这里毕竟是我王某人家里,你这么肆无忌惮是不是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杜何冷笑一声,明明还是一副没骨头瘫在沙发里的模样,可那一瞬间陡然变化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略,“真是不好意思了,A队的规矩不许膝盖骨软,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其他牛鬼蛇神谁跪谁孙子。既然王更十八年前就离了王家归了我们A队,单从时长来算,他也该遵我A队的规矩,而不适用王家的家法吧。”
王恒一掌拍在茶几上,“小更只要还在我王家族谱上一日,就适用王家家法一日。”
杜何一脸皮笑肉不笑,“什么年代了还家法,王家没落至此还不是因为墨守成规不懂变通,王更早就与王家断绝关系,之所以名字还能留在族谱上,我想原因王家主应该心知肚明吧?”
王恒眯了下眼睛,迟钝如晏离都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杀气,手下意识想翻包抽符,才发现出来得匆忙除了兜里揣的空调遥控器竟是什么也没带。
第15章 第十五章
杜何却对王恒的反应视若无睹,只是混不吝地跟王恒对视着,间或不紧不慢地抽张纸巾擤擤鼻子,他面前的茶几上已经堆满了一团一团的餐巾纸。
王恒稳了稳情绪,“王家一脉异能之人逐代减少,小更这样的天赋自然不能轻易舍去,再者说,他若真心与家族断绝关系,为何还会使用水媒?不是应该避之不及吗?”
这次杜何没有反驳,只是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恒,晏离拿不准两人之间在打什么机锋,却挺直了背时刻戒备着。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最终王恒脸色不愉地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喝了口水,随后用手指沾了点水在茶几上画了几笔,“出来吧。”
杜何扫了眼茶几上的图案,抬了抬眉不再盯着王恒,耷拉着眼皮专心致志地擤鼻涕,晏离还是挺背直坐着余光却时不时瞟向书房,偏偏不见王更出来。
就在晏离觉得自己背都挺僵了的时候书房门终于打开,王更面无表情地走出来脸色却很难看,“按你的要求跪足一个小时,我可以走了吗?”
王恒盯着王更,那眼神仿佛要盯进对方脑子里,“以后行事,你最好三思而后行!”
王更一脸冷漠地直接走出大门,晏离赶紧跟上,杜何懒洋洋地站起来伸了个腰,“谢王家主款待了。”
一出楼道,杜何立马软了脖子,斜靠着晏离把全身重量都卸在他身上,“让我撑会儿撑会儿,装逼真特么是门体力活……阿嚏……妈的,刚才那屋里的空调才叫开得一个低,冻死老子了。”
晏离稳了稳步子才算撑住杜何突如其来的重量,碰到杜何被吹得冰凉的胳膊,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回去煮碗姜茶。抬眼看到走在两人前头的王更有点担心道,“总觉得王哥不是简单的跪了一个小时,你看他走路都有点跟平时不一样了。”
“还能是啥,压地符呗,几百年前的封建旧俗了,以前圈里大家族用来罚小辈的,顾名思义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得你只能跪下,且膝下似碎石铺就疼痛难忍,偏偏这咒跟计时器似的,用符之人设定了多久,除非他本人解除否则不到时间绝不会停止。王恒中途已经给他解了,他自己死心眼给自己续上了,硬是跪了一小时。”
晏离想象了一下碎石压膝的质感,莫名打了个冷颤。
“小孩儿你紧张什么?我都说了是封建旧俗了,早没人用了,倒是没想到这个王恒今儿用在王更身上了,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晏离对于从杜何嘴里说出“封建迷信”四个字很是不能理解,他们A队出的任务恐怕放在任何一集“走近科学”里都会被贴上“封建迷信”的标签撕都撕不下来,什么时候他们还好意思说别人“封建迷信”了。
两个人说着小话,前头走着的王更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盯着杜何,“明天,我不去了。”
杜何掏了掏耳朵,“风太大,没听见。”
“我说,明天我不去了。”
“怎么着?跪了一小时就把你跪废了?”
王更抿唇不说话就是盯着杜何,杜何又打了个喷嚏,想掏纸巾才发现用完了,正郁闷着晏离给他递了一张,“还是我们家小孩儿贴心啊!行行行,准了准了,本来也没指望你会去。”王更得了应转身直接走了。
“王哥,买了你的早饭,回去吃完再出门啊?”晏离想上前,无奈被靠在肩上的某人压得死死的。
“别叫了,他啥时候听过人话?不吃正好,我吃两份!”
晏离看了一眼杜何,发现就这么个把小时的功夫,某人的鼻头人中就被自己擦得红通通的,就这熊样倒是丝毫没影响他的胃口,叹了口气道,“待会儿给你换湿纸巾吧。”
杜何先是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嗷嗷叫唤着冲回去直奔卫生间,“我去!光顾着跟王恒耍横了,怎么把自己擦秃噜皮了?擦!我竟然就顶着这么个挫样跟别人耍横了半天?靠!可别把我这英挺的鼻子擦矮了!”
晏离彻底懒得管某人了,都病成蔫巴样儿了还能时不时在奇怪的点上爆发惊人的精力。
杜何吃了双份早饭又被晏离勒令吃了药迷迷糊糊昏睡了一整天,晚饭还是被看不过去的晏离强行拉起来吃了点又倒回床上去了,一开始看杜何这状态晏离还吓得几次去探他的额头就怕是发烧了,后来确定对方就是真真正正只是睡觉后,除了到点儿喊起来强塞几口饭硬灌几口水,也就随他去了。
杜何这断断续续地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迷迷糊糊爬起来晃到客厅,“王更呢?学会夜不归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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