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炼狱叔叔说，母亲的兄长是舅舅啊。”缘一还不太理解。
缠好最后一圈绷带我打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然后转头看他：“那你要叫我舅舅吗？”
因为有过一个大侄子，我对这种显得我辈分大的称呼没什么意见。
缘一摇头：“卖和果子的大婶说，如果哪一天我叫你舅舅了，那一定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还想解释，喝醉了的雪丽摇摇晃晃撞进我的怀里。
“说，我和梅姬哪个更好看！”名叫雪丽的雪女拽住我的领口，对着我的耳垂轻轻哈气。
我知道雪丽不痛快的原因，昨天晚上奴良组聚会，雪丽投怀送抱，奴良滑瓢却光顾着喝酒，他毫不顾忌地说什么，他喜欢的女人一定是要比梅姬漂亮的。
我揉了揉冻僵的耳垂，敷衍着把她推开：“你比梅姬好看。”
雪丽满意了伏在我的胸膛：“突然发现田中你长的不错，要不要和我试试？”
我知道这个雪女一颗红心向某个滑头鬼，也不在意。
只是一旁的缘一突然来了一句：“雪丽姐姐，你怎么穿着绫子小姐的衣服？”
额，绫子是女装鬼王的化名。这个梗来自于这个村唯一的书店的畅销小说《豆腐店的诱惑》。
气氛陷入了沉默，雪丽身边的气温急剧下降，鸦天狗顾不得受伤的翅膀飞走了。
我把缘一拉到身边，履行我作为监护人的职责：“这样说是不对的。”
“可是其他人也这么说。”
我试图纠正：“可是别的家长也不会许孩子这么说。”
“你会不许我这样说吗？”缘一歪歪头，不解地看向我。
我：“……”
对不起明姬，我没能教育好你的孩子。
我在给明姬写信，向她忏悔。不久后明姬来信，让我带着孩子回去看看。
我不能剥夺一个母亲见孩子的资格，每月一次送画像过去，每隔半年还会想办法让他们见一次面。
不过这次明姬提出的是让我带缘一去继国家。
第20章 红红火火战国（6）
缘一要回家了，对于这件事奴良组的妖怪们都有点不能接受。
明明之前有些妖怪还不赞同在妖怪总部养人类幼崽呢！
当时我是怎么做的来着？对了，我把房契塞缘一襁褓里告诉他们，现在缘一是房子的主人，如果不想连同你们的总大将一起被赶出去，那就别吓bb。
经过了这么多年，原本不赞同缘一在这里生活的妖怪，现在也能和缘一和谐相处，更有一部分舍不得缘一的离开。
“可人类最好还是在家人身边生活比较好。”奴良滑瓢说着灌了自己好大一口酒。
他昨天晚上还把缘一弄到房顶上，试图教会缘一喝酒，还说什么这么大了可以喝酒了。人类的年龄计算方法和妖怪不一样啊！我掀翻他的酒，然后拎着缘一塞进了他的被窝。
雪丽也很不舍，作为唯一的女性，她在给缘一收拾行李：“现在是可以吃冰的季节了，田中不让你吃也不要紧，他自己昨天也在吃呢。我给你准备一些不会融化的冰，放行李里的饭盒里了。”
可是不会融化的冰真的不会吃出毛病吗？我觉得还是自己解决比较好。
牛鬼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堵在我们必经的路口，却不与我们见面，只是站在树上叹息了一声。
我带着缘一继续赶路，深深感叹这个交通基本靠走的时代对我这种人实在是太不友好了，早知道就向奴良滑瓢借他的宝船了。
“我一定要回家吗？”一直沉默的缘一突然出声，“可是大家都舍不得我啊，我刚才还看到牛鬼在树上难过了。”
我揉了一把缘一的头毛，把早上雪丽给他工工整整输好的头发揉乱，然后道：“可是正常的孩子都是要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你难道不想母亲吗？”
缘一摇头，执拗的看着我：“我虽然很想念母亲，但我应该不算正常的孩子，没有正常的孩子会有一堆妖怪亲人。”
缘一早慧，明明是孩子的年纪，却比很多大人要通透。但就算这样，他仍是孩子，比他聪明的大人我都不知道骗了多少个，还能搞不定一个孩子。
让他作为正常的孩子长大是明姬的心愿，我是一定会实现明姬心愿的。很早之前我意识到缘一眼中的世界和正常人不一样，我便教会他控制自己能看到的东西。我也会其他有孩子的人类家庭请教，学习他们的教养方式，这一切都是为了让缘一与其他孩子没什么不同。
所以我对他说：“你雪丽姐姐就是不正常的，她让水结冰，你可以吗？”
缘一认真的想了想：“不能。”
我继续道：“牛鬼可以变成梅姬，你可以吗？”
“不可以。”
“一目只有一只眼睛，你却有两只。”
“嗯。”缘一有些郁闷了。
最后我下定结论：“你看，你连这些都不能够，你就是个正常的人类小孩。”顶多经历有些超常。
我告诉他，正常的孩子就是要回到母亲身边，所以他也必须回去。
良久，缘一突然问我：“那田中是正常的人类吗？”
我牵着他的手想了想，然后告诉他，虽然我活的时间很长，做的事情很多，但我就是个普通的人类。额，应该是。
原本以为把缘一送回继国家我的任务就结束了，但继国家对我的到来表示出十足的欢迎。昂，是对我，不是对缘一。
至于继国家对我的热情是有原因的，事情还是要从第一我来继国家说起。我来探望明姬的路上，碰到了被敌对势力袭击的继国家武士。我救了他们之后，才发现里面有继国家主。
继国家主蒙受我的救命之恩，又被我的剑术所折服，回到继国家后，他常常找我比试，我也毫不客气地掀翻过他几次。这样一来二去，继国家主就表现出了对我的极大欣赏。我能带走缘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件事。
我本以为，那时候继国家主会沦落成我的小迷弟，是因为当时年纪太小，等过几年成熟了就会淡忘这件事。没想到，关于这件事，时间成了催化剂，就这次的态度来看，有点不太妙啊。
忽视了继国家主对我的殷勤以及对他儿子的忽视，我带着缘一直接去找了明姬。
对于儿子能够回到她身边，明姬高兴地几乎落泪，即使是面色有些苍白也不能掩盖她的喜悦。
我就在一旁看着他们母子重逢，缘一虽然不善表达，但我也能看出，这孩子是欣喜的。
“母亲，我……”来人未说出的话卡在喉咙里。
我扫了一眼继国家的继承人，好像比缘一高点，看来明天可以让他开始喝牛奶了。
名叫岩胜的孩子好像还没从父母那里得到会有陌生人拜访的消息，他颇有些不自然：“母亲，这是？”
明姬擦干眼泪，向他介绍：“这是你的同胞弟弟缘一，那位是我的兄长。”
岩胜原本是想叫我舅舅的，不过被我阻止了，我告诉他：“叫我田中就行，缘一也是这么叫的。”
明姬让岩胜带着缘一去熟悉一下继国家，又遣散了房里的侍女。
“哥哥，我要死了。”明姬告诉我。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明姬在我身旁坐下，就像小时候一样，明姬靠在我的肩上，哽咽着：“哥哥，我不想这么快离开。”
明姬很害怕，我也是知道的，可是这个结果无法逆转。天生的体弱，加上生孩子时耗尽了元气，她已经时日无多。她想让缘一回来，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我给奴良组写了封信，告诉他们我暂时不回来了。对于妖怪来说，几十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我的暂时离开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对我、对缘一来说，都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
不，对我来说还是有不同的。继国家主最近总是来找我比试。
必要的运动我不排斥，这也是保持良好身体素质的关键，不过我不喜欢输，所以一次又一次撂倒了继国家主。
今天也是这样。
继国家主手里的刀飞了出去，我用特定的方法让他的手腕脱力，这样的话他大概今天都不会来找我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
我正期待着这句话，他刚说完我就把刀收起来了。说实话，这里的刀没有我平安京的那把好用。
我本想直接离开，却见到继国家主把一旁观战的岩胜招了过来。岩胜不是第一次看他父亲和我比试，不过没次都静静地看完，从不发表意见。
我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我听见继国家主说：“能收下我的儿子做弟子吗？有你的教导的话，他会成为最厉害的武士的。”
我……我没能拒绝。
其实我不太想接下这个活，但无论从哪种角度说我都不能拒绝，更别提岩胜向我看过来的时候，眼里有星星。
体谅一下，这是我第一次做老师。在此之前，我也算教导过晴明和赖光，不过那两个论辈分是我的师侄，我也只是把我的理解告诉他们，节省了他们时间，实在算不得什么真正的教导。
所以说该怎么教导徒弟？我名正言顺的老师卖药郎并没有告诉过我方法，不过当初他是怎么教我的来着？
我陷入了沉思。
“按照这个练习，然后打败我就算出师了。”我丢给岩胜一本小册子，当初卖药郎教我好像就是这样的。
一天后，岩胜把自己练到脱力，我把他从训练场拖回来，告诉他明天继续。
一个月后，岩胜还是没有碰到过我的衣角。
三个月后，进度条没有任何推进。
我寻思着我的教育方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岩胜说：“我总有一天会超过田中老师的！”
少年人气劲足，我想他应该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于是便询问起他生活上的事情。
“最近和缘一相处的好吗？”
岩胜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母亲给缘一做了耳饰，我送了缘一一把笛子，照着母亲房里的那把做的，缘一都很喜欢。”
我放心了。
缘一是不喜欢流露感情的孩子，虽然回归了继国家，但他基本能找的人也只有明姬、岩胜和我。继国家主虽然对缘一依然冷漠，但至少缘一有了母亲和哥哥的关心。
这样挺好的，不是所有正常的孩子都受父亲痛爱的不是吗？有缺少，才会有弥补，我对现在的情况还算满意。
岩胜最近为了训练，在训练场花费了很多时间。这样下去的话，好不容易有了的兄弟情会不会淡了我考虑到这个问题，第二天给岩胜上课的时候叫上了缘一。
岩胜并未对我的决定有任何不满，相反他很高兴能在弟弟面前表现，甚至还打算教缘一几招。
“田中老师，你能把昨天那招演示一遍吗？”岩胜说他没有完全掌握。
我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
手按在刀柄上，然后抽刀，劈砍，面前的靶子应声裂开。看，就是这么容易！
不过岩胜看着自己的手掌，还是没有完全掌握。
缘一走过来，仰头看我，然后伸出手，这表示他想要的意思。
我没有拒绝，缘一接过我手中的刀，完美复制了我的动作，第二块靶子裂开。
啊咧，我好像发现了一块璞玉。
第21章 红红火火战国（7）
我很早之前就知道缘一的特殊性，因为他能看到其他人所看不到的世界，能看到所以才能做到。不过缘一一般不会表示对某件事情感兴趣，比起学习有用的技能，他更喜欢看雪丽做刨冰。
“为什么想要学这个呢？”我问缘一。
“因为想要追随兄长的脚步成为第二厉害的武士。”他是这样回答的。
有梦想是好事，普通孩子也一样会追逐自己的梦想，于是我多了第二个弟子，缘一开始叫我田中老师。
不过在缘一加入这个“兴趣班”后，我突然能理解忠行兄长的感受了，人在吃过满汉全席后怎么会对清粥小菜感兴趣。
我自以为自己是个好老师，但岩胜实在拖慢了课程进度。我虽对此没有什么不满，并且告诉他，有些东西是无论多努力也是有可能得不到的。
天赋就是如此，我靠一系列buff增强勉强算达到了那个阶段，缘一也是，他生来就注定他能达到巅峰。但是岩胜，他只能算努力的凡骨而已。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告诉岩胜的。
“天赋不可强求，也不要不甘心。”
那天我给两人上完课告诉他们掌握的差不多就行了，我不是那种会勉强学生的老师，就像我从来不会勉强我自己一样。
可是训练场那边的时间从清晨持续到了下午，我过去的时候无论是岩胜还是缘一都无法再挥出下一刀了。
岩胜持续到现在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还没掌握，缘一则是单纯的想要陪兄长。
“就这么不甘心吗？”我俯视躺在地上的岩胜。
“不甘心啊，为什么我不行呢？”他大口喘着粗气，摊在地上的手无意识扣起地上的泥土，“我的努力明明不弱任何人。”
可这就是天赋。
我没有多说，想着当年的保宪也是如此，可最终他还是想明白了。只要给岩胜足够的时间他也会想明白的。
“田中老师，你有遇到过不可超越的人吗？”岩胜突然问我。
这个问题值得我深思熟虑，毕竟我存在的时间太久。
“没有。”虽然我遇到过无数的天才，我在他们擅长的领域无法打败他们，但最后获胜的永远是我就是了。
追求强大是好事，但过于偏激就不是了，我还是很担心弟子的心理健康的，所以我告诉岩胜。
“你可以用任何方法去靠近缘一的强大，但最重要的自己不要迷失在这条路上。有些担心失去了就没办法找回来了。”
像岩胜这种涉世不深的孩子，很容易就被心怀不轨的人骗了，我还告诉他如果有人说能让他变强，那一定要擦亮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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