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磨磨蹭蹭就是不说重点,今夜都取下人皮面具了,怎么还说些无关的话呢,我拿他没办法,问:“怎么补偿?”
他抓着我的手,声音小小的:“我有事要跟你说,你听了,不能怪我,不能躲我,更不要被吓到。”
他要给我坦白了。
听他这番话,我其实心里是很不安很紧张的,我满脑子都想的是一会儿该怎么说话,怎么摆出最无辜最惊讶的脸色。
他能夜里视物,我却一点也看不见,这已经是让我处于下风了,我从未欺骗他过,如今却要当着他的面做戏,还如此突然。
我竭力冷静说:“你是不是要说你声音的事……”
他没说话,我推了推他,“你怎不说话?”
“我点头了啊……”
完了,我连他点头都看不到,我心里更是无望。
他继续说道:“在此之前,我要问你一些事……”
唉,他能不能快点,这样真是太折磨我了,于是我说:“你快说啊,我想睡了。”
他顿了顿,摩挲着我的脸,在我耳边气声说:“今夜我不会让你睡的……”他吸了吸我耳垂。
我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脑中混沌的睡意一下就没了,我咽了咽口水,结巴说:“我,我没有那些东西……”
“我带了。”
“我不会……”
“我们一起学。”
他今夜怕是要定了,准备得如此妥当……
我想起昨夜的糜乱和交缠,本来就因刚刚的吻而有反应的下身,更是大了一些。我慌忙想要掩盖,他却还是察觉到了,他拉着我说:“遮什么呢。”他抱着我顶了顶,我感受到他的反应,也是鼓鼓一团。
他扯了扯我上衣,像是解释道:“是你太诱人了。”我也这才发现我的上衣根本就是乱的,一肩的衣物早就是松松垮垮,要掉不掉,我本来就穿得宽松,怕是衿带也未系好,方才打他时就散了。
我赶紧拉了起来,他却趁乱又摸了摸我,小声说:“你好香啊……”
他能在做那些事前就说清楚吗?我心里很是怀疑。
“我可没你香……”我红着脸嗫嚅道。
“都说了是熏得太久了……”他小声反驳,过后却又轻笑一声,说:“不过我也没有你好色,说一说就硬了。”
这声音与屈尧一模一样,笑声也仿佛是他赠帕之前的轻笑,我回忆中的声线音色往往都是正经谈事,或是争执不休,哪像如今,这么色气。
我脸更红了。
为免他又色心上头,我连忙说:“你要问什么,快……快说。”
话刚落完,他却一下没了声音。
夜里寂静,我甚至能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现明明是阳和启蛰,品物皆春,我却觉屋外晓风残月,万物凄凉。
这样的沉默莫名让我心慌,可我明白他在犹豫,便也不发一言。
我想,他会问什么呢……
“你恨不恨他?”他终于问了第一句。
我瞪大眼睛,问:“何人?”
他声音微弱:“屈君遥,你恨他吗?”
他脑袋里都想的什么?我疑惑问:“我为何恨他?”
“你爱慕于他,他却另娶他人,后又在朝上对你恶语相向,将你骂得狗血淋头,你不恨他?”
我一听这些,脸就僵了,我说:“没有,我不恨他。”
他又问:“你为何不恨呢?竟还为他的死伤心?你那时几乎不吃不喝,憔悴颓靡,我也见你深夜痛哭,你嘴里念着对不起,可是梦见他了?”
我说过吗?他听到过我的梦话?
但我想想,也像是我能说出来的,我做的梦不都是对他道歉吗。
我有些难堪,承认了,说:“……是。”
“那他让你如此痛苦,你为何不恨?”
我忽然低下头,问:“那你……你觉得他恨我吗?”
他默不作声。
“我在朝上与他针锋相对,事事都反他,后来又供上圣状,诬告……”
“可你没有真告……”
我打断他,说:“可他不知道。”
我咬了咬牙,一口气说了出来:“他一直对我很好,他虽官职比我高,又长我一岁,但论事时却处处照顾我,语气温柔,从未严厉过,偏殿论事,他也从不为难,让我难堪,他比我懂得多,我与他这样交谈,总能学到不少,我与他只是表面相争,暗地里从未结怨,我升迁之后,他还,还送我锦帕贺喜,我后来只是……”
我念及往事,想起那时我的冲动,他明明只是站出来轻声道出我的不足,我却看着他的眼睛,以最讽刺的脸色,说出了我最不该说的话,做了我此生最后悔的事,然后就看见他脸色惨白的样子。
再然后才是真正的针锋相对,你死我活……
那是我开的头。
我抖着声音,口中蓦然苦咸,涩到我心里。
我吐字不清:“……我只是听到他叫别人的名字,太生气也太伤心了,所以才,才在朝上以那样的语气说,说他妄言无礼,我,我早就后悔了,我一说出来就后悔了,可他后,后来骂我,我也难以承受,便骂了回去……
“……我当时就是觉得……他送什么不好,偏偏!偏偏就送锦帕!让,让我误了意……但我从未想过害他,我后来,后来……真的没有告他,可他不知道,他一定,一定很……”
我一番话说得乱七八糟,最后说不下去了,我嗓子被堵得说不出话。
我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可他当时不知道,他以为我是为了除去他所以不择手段。
我也不知道他意,虽是提心吊胆,但我后来也分不清他是真有意还是戏弄我,便一直带着气。
我们一直推着彼此,各自带着自己的怨,从未好好谈过一次。
他当时,一定很恨我。
恨我断了与他的暧昧,恨我拒了他的心意还如此糟践,恨我青红不分,不识好坏,恨我断送他锦绣前程,更恨我后来论事一声不吭,再也不与他说半句话。
他定对我很失望,很憎恶,他定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他受尽了委屈,尝尽了我给他的苦,我对不住他,是我对不住他。
我到底有什么好?他怎还会来找我呢……
眼前一片夜色浓郁,我低着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你说……他恨我吗。”
他手向下摸了摸我的脸,擦了擦我的泪。
他开了口,声音是怪异的抖,他说:“从前恨过……”
“但我太舍不得,便来找你了。”
Surprise!我今晚又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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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尧(星星眼):我沐浴了,我熏香了,我什么都说了,我什么都带了,人皮面具也取了,今夜一定是完美的一夜!
程与(小声):可你的脸被我打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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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珍惜我有灵感的日子吧
第46章 故人已归(三)
我一下就止了哭声,因为停得太急,还打了个哭嗝,我低头愣愣地看着地面,泪水不停地掉,其实我什么也看不见,入眼只是一片暗色。
他这么突然就说出来了,我不知作何反应,脑袋里面一片空白茫然。
他说:“你应该恨我的。”
我将头埋得更低,说:“你这话何意……”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自顾自说道:“你怎能不恨我呢……在你眼里,我送你锦帕,何等暧昧,却又心有他人,你不过是说我了我一句无礼妄言,我便气急败坏,觉得自己没了脸面,也觉得你是因为看出了我的心思而故意刁难,之后我气不过来,又找你麻烦,挑你的刺,我们便在朝上对吵……”
“后来你所谓诬告,萧常世将你所呈书信给我,可我却看都未看,父亲拿过,展开后不过只说了句你的字极好,笔锋凌厉,风骨掩埋不住,我便以为是你觉得我恶心,是自己假造书信欺君也要除去我……”
我下意识抓着他臂膀,低声道:“我没有……”
他没有听,还是继续自言自语:“你怎能,怎能不恨我……我以为你诬告,便骂你骂得更狠,句句难听!字字戳心!你却始终麻木听着,不驳斥我一个字!”
“我假意成亲后,你更是与我断绝往来,每每见我一副躲闪模样,我也以为你是见不得我好,便处处招惹你,你却一日比一日沉默,在朝上再也没有站出来过……”
“后来我宴上指贪,故意说户部有异,疑你贪污,我转头见你脸色苍白,血色褪尽,却还是不同我争辩,只呆呆坐那,不发一言,我是真的在诬陷你啊……”
他抓着我两肩,声线颤抖,带着泣音:“所以你怎能不恨我……我都,都……恨过你……”
“恨你懂了又践踏,也恨你狠心伤我,也恨你对我如此,我还是舍不得你……”
他抖着声音说:“……可那都是恨错了,我哪该恨你?我分明是对不住你……”
“我该恨自己自负,恨自己不信你,恨自己让你憔悴,瘦成那样,让你噩梦连连,从未睡得安稳……”
“我当时见你痛哭,心里又痛又气,我想不通我屈尧喜欢的人怎会为他人痛不欲生,却不给我一点机会,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了那人吗!是他害你如此!我后来在你面前不提一句过往,不问一句从前,我生怕你又会难受,可我如今才得知……”
“我就是那个让你难受的人……”
“是我自己错过的你。”
“也是我让你食不下咽,让你浑浑噩噩。”
“我又恨又悔,恨自己太傲慢自负,也悔自己未曾早日来找你……”
“我对不住你,我……”他哽了一声,尾音都是颤巍巍的气声,然后他便再也没说话。
他边说我边哭,边哭我就边想。
想这数年来春梦无痕,我与他都是自作自受,都是吃了自己种下的果。
他好蠢,我也好蠢……
我抽噎着说:“是我有错……”
他说:“是我有错,我就不该给你取那什么狗屁……不是,那什么名……”他想捧起我的脸,我却僵着脖子,执意不抬头。
“怎不抬起来?”
我打了个嗝,说:“你能看到我,我不抬。”
他用衣袖擦我脸上的泪,我脸颊被磨得有些痛。
我将他衣袖扯下来,含糊不清地说:“你,袖上何物……怎有些刺……”
“啊……”他犹豫一下,“……可能是我袖口上的印金丝绣吧。”
我稍稍吃惊,道:“大晚上你穿什么绣金丝的衣裳。”
“想穿好一点来见你。”
我吸了吸鼻子,瓮声道:“我又看不见。”
他想了想,小声道:“你现在是看不见,可明日一早……不,明日午时,你会看着我穿上它的。”
他不会,不会要折腾我到明日午时吧!
我小声说:“我不想做这么久……”
他像是愣了一下,说:“你想什么呢,”他带着嘶哑闷沉轻笑一声,“我是想让你睡久一点。”
“今夜会很长的……”他在我耳边气声说道。
他呼出来的热气烫得我耳朵红透,我心跳得飞快,如敲锣打鼓,可依照原本样子,他若是与我坦白,我是不能这么快接受他这说辞的。
我推开他,他语气惊慌地问:“你可是吓到了?还是接受不了?我,我真的是屈尧!你信我!要不点烛吧!这样就能看到了……”
我还是低着头,不让他看到我为难紧张的脸色。
我说:“有些……有些被吓到了,”我思考了一下,明知故问道:“圣上说过你……你妻儿不是你的,可是真的?”
他过来拉我的手,坚定道:“除你以外,我绝没碰过任何人!”
啊……还要问什么呢?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与他相认的欣喜激动,还有些许悔恨怅然,实在是想不出来任何问。
我绞尽脑汁,又问:“那屈,屈太傅,不,屈御史可知你假死……回来找我?”
他听了这话,一下沉默下来,过了一会才开口说:“他知道,也托人寄过信给我,但我没看过,更未回,我已许久未同他联系了。”
父子闹到这种地步吗?我心中紧涩发苦。
我说:“你可是怪屈御史?”
他说:“怪的……可昨夜你说你未诬告后,我看了他从前寄于我的信,才知他早已寄信说明,对我明歉,只是我生气,迟迟未看,后又寄给我两封,说要是我不怪他,就带你去看看他……他一生从未低下头过,这样示了弱,我都不知该当如何。”
他犹豫一会,又问我:“你会怪我父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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