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失望,说“那我先走了,你……不准躲我!”
我点头,看着他手一撑,翻窗离去。
这么熟练,明明就可以走门出去……
自说开以后,他再来我府上,相处虽与往日相同,但我的心境已经不同了,偶尔眼神相对,我都能看见他眼里毫不掩饰的爱恋。
我由着他来,答应过不躲他,便要说到做到。
虽然他有时候也真的太黏着我了,看着我的眼神也有点……
说不出的意味……
尤其是喝顾任之子的满月酒时,他一双眼紧盯着我不放,直看到我有些生气,朝他使眼色,他才收回眼神。
入冬以来,天气更为寒冷,百草枯竭,万物凋零,好几日都是阴沉沉的天色。
我与陈瑜在屋内下棋,炭火足旺,我有些热,便叫来下人撤下些炭火,下人应声,去取了物件,推门进屋。
我还在冥思苦想着下一步棋。
陈瑜突然将我拉了过去,我们两人中间的棋盘被撞翻,黑子白子散了一地。我趴在陈瑜怀里,回头看去,刚刚我跪坐的位置已然被红火的炭烫出了个洞,冒着烟滋滋作响。
他搂着我,惊魂未定,对在一旁不住磕头,嘴里求饶的下人怒目而视。
“哪有你这么做事的!夹着炭从主人旁边经过!”他指着下人骂道。
一身灰衣的下人身子抖若筛糠,一下一下磕头磕得极重,额头都出了血。
我脸色也不好看,这事是下人未做好事而出的纰漏,这一次是自己,陈瑜能救了我,若下一次是陈瑜,我可担保不了能救得了他。
可是……我看着地上鲜亮的血迹,也不可自抑地心软。
“罚你三月银钱,以后不用再来我这了,去后院做事吧。”
下人听言止了哭声,头也不敢抬地打扫好屋内,就离开了。
屋内少了些烧焦的味,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陈瑜虚抱在怀里,自己被他两腿圈住,一只手也撑在他胸口上,手还紧紧攥着他袖子。
这姿势暧昧得一塌糊涂,我顿觉尴尬,我一个天生的断袖,哪受得了?
我连忙推开他,力道颇大,他可能是没有想到我会推开他,一时被这力道弄得失去平衡,差点仰倒在地,他用手撑住身体,揉着胸口,有些震惊也有些委屈地看向我。
我看见他脸上的受伤神色,心里咯噔一下,已是后悔了。
怎么说,方才也是救了我,让自己免于烧伤的灾祸。更何况他也答应过,不躲着他……
陈瑜脸一下就黑了,硬梆梆地说:“我先走了。”说着他站起身来,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我心下内疚。
“棋还没下完呢……”
他声音有些冷硬:“棋盘都被打翻了,还下什么。”
我扯了扯他袖子,轻声道:“我还记得呢,能复出来,先坐下吧。”
他坐下来,抱着手臂,冷眼看着我复原棋局。
我摆好棋子,看他还一脸委屈,又向他道歉:“方才是我不对,未曾对你道谢,还推了你,你别气了。”
他动了动嘴,嘴角向下压,只十分冷淡地哦了一声,也没说自己还气不气。
我心中有些委屈,这么冷淡,以前还不知道是谁抱我一下就会流鼻血呢。
我看着他,心中莫名羞窘,扯了扯他袖子,道:“别气了……”
他瞪了我一眼,拿起了白子,落下一子。
我们每次一下棋就会下很久,今日也不例外。
我见天色已晚,便催他:“行了,你又下不过我。”
他睁大眼睛,嚷道:“不可能!我不过是想得久了点!”
平常我们都是杀个平局,他今日差点输给我,肯定下不来台。
我给了个台阶下,说道:“要不我们明日再下吧,天色都这么晚了。”
他看向窗外,外面落日都寻不见,已是鸦色满天。
他转头看我,眼里有些希冀,说:“都这么晚了……不如……”
“我送你。”
他不情不愿地起身,掸去衣物上的灰,磨磨蹭蹭许久,才跟着我走出门外。
快分别时,他悄悄拉住我的袖子,委屈地看着我,小声说:“你真狠心!这么冷的天,也让我自己回府。”
我有些歉疚,但看着他委屈的样子我又想笑,他的府邸离我的才多远,不过一条街的距离便到了。
知道他是找借口想要留下来,我压下嘴角,将手上的灯递给他,说:“路上黑,当心。”
他哼了一声,又一步三回头地看我,我也看着他,他像是见我没有立刻转身离去,才稍稍有些欢欣,便安然离开了。
我目送他走远,才命站在远处的奴仆关上了门。
第13章 惊人秘辛
天气越来越冷。
因为年祭,礼部报来源源不断的开支,往年也是这时准备,还有些空暇,但是今年年祭提前,虽说不大办,但我仍是我忙得不可开交。
六部之中,户部是最忙的,整年都没有休息,各部都要钱,宫中也有开支,我又不同于其他人,只挂个虚职,是名副其实的户部掌书。
陈瑜不止一次说过让我别忙了,让我多休息。
“你是不是在躲我?”
“真的没有……”我无奈道,“我是当真很忙。”
他冷哼一声,像是信了。
就在我宽慰陈瑜的第二日,圣上诏我进宫。
我对当今天子说不上喜欢,对他总有种复杂,他当年假借我的手除掉屈尧权势,但屈尧死后,他又勃然大怒,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血流成河,想来两人从少年时相识,感情是好,但也比不上这权力。
圣上虽然卸了屈尧的职权,但后来待我是极好,升官赐礼,无一样不做得妥贴。
有一日他甚至问我:“屈尧家里都有个美娇娘,程与你年岁也不小了,整日闷在户部事务里,家中都未有人作伴,不如朕为你说门亲事?”
那时屈尧成亲已有一段时日了,家中妻子身怀六甲,我为他欣喜,也心灰意冷,暗自神伤。
而这时,当今圣上却突然要为我说亲?
圣上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从前是落魄皇子,好说话,但如今是天子,又不好说话,他对我和和气气,但有时又娇纵不已。
伴君如伴虎,我当时汗都下来了,连忙跪下道:“谢圣上恩典,可微臣心系家国,受佛光普照,决定终身不娶,一生苦修,就不耽误女子了。”
这是欺君,什么佛光普照都是我现编,但我可真不想娶亲。
我何必耽误那女子呢,多无辜。
圣上听了像是有些不理解,但又点了点头,“也是,看你一副清冷模样,除了佛祖,想也是对什么人都提不上兴趣。”
我哑口无言,我可是清冷?但我未说话,也就默认了。
他见我一直跪着,又叫我起来,道:“每次看见你们跪着,我都心里不自在,以后你私下来见我,就别跪了吧。”
我心不在焉道:“臣跪君是天道。”
“哦,天道啊……”他同样也心不在焉。
我早就发现了,他每次单独诏我进宫,就只是会说一些无关的话,什么宫外有什么好玩意儿啊,最近的趣事啊,御厨今日做的东西难吃啊,杂七杂八都是些小事情,但同时心思也不在话上面。
他总是愣愣想着其他的事情。
圣上总是在我面前念念叨叨着,我还以为我跟他关系很好一样……
不过,他看上去也只是只忙政事,太过无聊,想找个人说话而已。
可这次诏我进宫又有何事?
我跟着管事太监,心中闪过好多猜测。
他很久都没有独自让我进宫了,就算是进宫,也会跟着其他大臣一起,商量的都是些大事情,而这一次突然单独诏见,倒叫我心生惶恐,生怕他又叫我娶亲。
可能圣上他又无聊了,他只是来找人说说话罢了,又或许他也诏见了其他大臣,正在殿内等我,又或许他……
“你别亲啦!唔……人都快要来……啊……别……”
我听到这呻吟声,一愣,下意识抬头,眼前是紧闭的殿门,我意识到什么,又马上低下头去。
“唔……啊……”
这这……这声音是陛下?
我顿时汗如雨下,几乎都被这情况吓得背气过去。
我瞥了眼身旁的公公,他面不改色,马上带我离得远远的,立在一旁。
眉毛白了一片的公公和蔼笑道:“皇上还在忙于政务,程大人稍等片刻。”
“自然自然……”我抹了抹汗,“皇上勤于政务,是国之幸也……”
其实也没过多久,但我腿站得僵直,心里也忐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宫门,意外撞见皇室秘辛,可能我就要死在这了……
我想起了老师,我不能为他守孝,如今他一直在寺庙上苦修,为早逝的师娘祈福,以后说不定还会加上我……
我想起了陈瑜,我突然死掉,也不知道陈瑜会不会伤心,他还说要等我,怕是等不到了。
我还想起了屈尧,死后我就会见到他了,我可以亲口跟他道歉,说当年我没有诬告他,不过心思就算了,他有妻有女……
“程大人,程大人?”公公笑着说,“陛下叫您进去。”
公公说着犹豫了一会儿,道:“奴才斗胆,还请您不要抬头看。”
我点头,哆嗦着腿走上前去,迈入殿门。
真是奇怪,当年我状告贪官,偷查重案,我都没有如此胆怯,现如今只是撞见圣上情事,就慌成这样。
“爱卿久等。”
我俯身跪地,道:“陛下处理政务是理所当然,臣怎会是久等。”
他像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过了一会,他说:“不是叫你不用跪我嘛。”他叫我起来回话,我站起身来,仍然不抬头看。
“今日叫你来呢,唉,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就是想同你聊聊闲话,我最喜欢同你说话,我一个人待在宫里总是有些无聊……”
“有我在你还会无聊?”一个带着笑意的男音响起。
然后我听到衣衫摩擦的声响。
真是胆大……竟敢打断圣上说话,还,还……
啪地一声轻响,应是圣上拍开了男子的手。
“不过我没想到,有些人还能回来得那么早呢……”圣上将“有些人”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又说得幽怨闺情,仿佛他等那人等了好久好久。
我打了个冷战,不是因为这语气,而是因为我觉得我可能真的不能见到第二日的太阳。
那人笑道:“不过是去了趟西南,怎这样想我?”
西南?前不久西南闹匪,杀伤抢掠,连州省都管不住,只好上书上京,圣上便派人前去剿匪,却又没有指派将领,只说心中自有定数。
这人是兵部的人?还是哪位将军?我听声音怎么也听不出来。
圣上哼了一声:“谁念着你一样!你自己非要去!”
我咽了咽口水,看来陛下同此人关系非比寻常,感情也甚好。
圣上又对那男子说了会悄悄话,接着对我说道:“程与,今日之事,是个意外,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听着,圣上话里竟有些歉疚意味,还有些羞涩。
他又同我说了几句,言语之间也就都是小事情,让我别太忙,让我有所休息,不要太过劳累,户部事务不用事事亲为。
“年祭一事呢,也不用太过上心,你知道的,我一向都不喜欢这个,你还是多休息,多……一些空闲。”
我心中莫名,却还是回答是。
他又问了问我最近境况,过得怎样,我都如实回答。
我与圣上年龄也是相仿,他比我还长上一两岁,我做官时他也在那纷乱的日子里才登基不久,但他的语气仿佛是叮嘱小辈,虽然君上臣下,这样无可厚非,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我也不知道那男子有没有离开,总之他没有再说话,我只听到圣上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最后怎么出的宫门,又怎么回到府邸,我一路上都是晕乎乎的,哪曾想过今日会碰到这种事。
我战战兢兢,生怕只是圣上让我多活几日罢了,但想来想去过后,又有一种隐秘的兴奋,还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感受。
哇,原来当今圣上跟我一样,是个断袖,还有可能是下面的那个……
可即使强迫自己想成这样,我还是没有睡得安稳,那夜连屈尧都未梦见。第二日醒来,与陈瑜下棋也是常常走神,陈瑜见我这样,忍不住问我:“你怎么了?怎么萎靡不振的?”
“我……”
我该怎么说,告诉他当今天子喜好龙阳,我无意撞见,还听到他与男子调情,我甚至觉得天子竟然是在下面那一个。
不,我不能把陈瑜也扯进来……
我千言万语,只说了一句:
“……无事。”我强颜欢笑,“有些没睡好罢了。”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第二日,他突然跑来悄悄跟我说:“墨伴,我发现圣上喜欢男子。”
我心里咯噔一声,说道:“此事不可乱说!”
“我看见了,”他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道,“他跟一个男子正吻得难舍难分。”
什么!我连忙担心起他的安危,我连那男的的脸都不能看,他却看全了,圣上会不会杀人灭口?
我还未问他,他便说道:“不过圣上看上去不以为意,只是叫我别说出去便是。”
7/33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