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事,”沈秋鹤顺手扯了旁边案上一张纸,提笔便开始写,“种芳心虽是妖族奇毒,但始创之人其实是人,人所制的毒,必有解毒之法。我为你针灸拔毒,之后你再照此方煎水服下,催动灵力在全身过一遍,不出一月,便可拔除。”
他笔尖突然顿了顿:“不过在拔毒之时,你的灵力和内息可能会受到极大干扰,有可能几日之内都无法催动术法,万要小心。”
顾陵不料此毒真的能拔除,哪还会在乎这些小事,不禁喜出望外:“先生所言可真?我查阅古籍未寻到此毒的破解方法,只以为除了施毒之人,无药可解……”
“放心,”沈秋鹤边写便笑道,“此毒……原是痴情女子为留住情郎所制的,也算是巧,数年前我有一友人也中过此毒,我费尽心思才研制出了这张药方……对了,你是怎么中的毒?”
“我随师尊前去冥灵山除祟之时,不慎为妖族所抓,”顾陵听得那句“痴情女子”,便顺着面不改色地胡编乱造道,“妖族一女子见我年轻貌美,意欲染指,下了此毒想让我臣服于她,我虽惜命,但不至于出卖自己,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逃出来……”
他本就是胡说八道,偏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得好像真的一样。.沈秋鹤一顿,竟复又笑了一声:“这着实有缘,当年我那个友人,也是如此中的毒。”
这次轮到顾陵懵逼了,他张着嘴“啊”了一声,但见他落笔,便忙感激不尽地收起了沈秋鹤写下的药方,喜道:“秋鹤先生妙手仁心,实在让晚辈感激不尽,不知如何报答先生才好,不过先生方才说要针灸拔毒……”
沈秋鹤叹了口气:“你是带你师弟下山来游历么?”
顾陵忙答道:“是。”
“那也算巧,你们不如就在此店住下吧,”沈秋鹤思索着道,“我本计划在附近小住一段时日,如今碰上你也算善缘,每日你拔毒之际,我便可以施以援手。”
早听说秋鹤先生是整个修真界难见的大好人,果然名不虚传,顾陵站起来鞠了一躬,十分感激地说:“先生如此,我实在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沈秋鹤见他满面笑容,不禁随着笑了起来,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必感激我,倒是你自己,该忧心忧心自己体内的封印,你可知我刚刚为何如此诧异?你体内那三道封印,若我没探错,有一道,该是九玄……”
“九……玄?”顾陵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忘记了自己在哪里看见过,“这是?”
“九玄此术……当年修真界有一大战名曰天悬,你该是听说过。赫赫有名的‘四绝子’江拂意之徒洛久安叛出师门,修习暗术,”沈秋鹤托着腮,耐心地解释道,“洛久安此人天赋异禀,私下与魔族勾结,在他们的帮助下,于暗术中寻到了逆天改命的禁忌术法。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他称此术为‘九玄’。”
“九玄此术是修真界大忌,至今无人能详细说出它的所有效用,洛久安在多年前便已销声匿迹,四绝子在天悬一战中身死魂消。我也是在很偶然的机会下接触过一次,要不然也探不出你体内被打下的‘九玄’,”沈秋鹤犹有些惊魂未定,“可……此术如今在你体内,想是封印了你九重记忆,还有可能封印了你的天赋与灵力,你自己没有察觉到吗?”
九重……记忆?
顾陵眉间突兀地跳了一下。
记忆若是论“重”的话,九重指的是什么呢?是九段记忆,还是九个瞬间,想必没有人能说清楚。至于天赋与灵力此事他倒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察觉,他对自己上辈子的灵力和术法一点记忆都没有,而这辈子……只感觉自己在学什么的时候都很费劲,还经常被大师兄和师尊骂不上心,从前他以为自己一向如此,可现在看来,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虽得知自己体内有些纷繁复杂的术法,但种芳心得解,顾陵的心情实在不错。他定好了房间,付了银子,便施施然地带着萧宁去了镇头那老镇长的家中拜会。
那老镇长还记得二人,十分热情地摆了茶,又说自从那“鬼”被赶走之后,夏河镇可谓是平安喜乐,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望着萧宁道:“这位小仙君,当年来的时候还只有那么高呢,如今才几年不见,居然长得这么快。”
萧宁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板着脸僵硬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顾陵听了这话倒是高兴得很,顺手摸了摸萧宁的头,笑道:“我也觉得他长得太快了,看看,现在比我都高了。”
老镇长哈哈大笑着与他又寒暄了一会儿,千恩万谢地感叹自从终岁山派立派于此之后,夏河是如何太平云云。顾陵问了他花神庙的旧事和那石板上的壁画,老镇长却道此事他还需问问旁人才知道,让他二人过几日后再来。
末了送二人出门时,那老镇长才一拍脑袋,笑呵呵地道:“瞧我这记性,今日是七夕啊!我们依着夏河立镇,每年七夕皆要乘船放花灯祈愿,两位仙君可有兴趣?若有兴趣,我为二位准备一条小船如何?”
顾陵本想答“不必麻烦了”,但略一思索,晚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他还没有在这种地方过过七夕,觉得有意思得很,于是话到嘴边突兀地改了口,他笑眯眯地说:“那便麻烦镇长了。”
萧宁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竟悄悄地红了。
第24章 同渡
夏河镇之所以叫夏河镇,便是因为镇中有一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河流名曰夏河,似乎是哪条大江的支流,平日里风平浪静,十分适合引水灌溉、乘船游玩。在下山的第一天夜里,两人便划了小船,在河中晃晃悠悠地四处乱转,觉得有趣得很。
夏日晚间的风带着些河面上的凉爽之气吹到二人脸上,顾陵扔了桨,十分惬意地坐在船头,顺手便在怀中摸出了一壶酒,嘴中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萧宁在船舱里坐着,静默地低着头,听了半晌,才闷闷地开口问:“你在唱什么?”
“哈,你终于忍不住问了,”顾陵冲他挑了挑眉,笑道,“我自己编的,好听吗?这首曲子叫《从前在终岁山上有一个公主叫小九》……”
“师兄!”萧宁眉心一跳,无奈地抬起头来看他,“别拿我开玩笑了。”
“瞧你这人闷得很,开点玩笑多好啊,”顾陵拎着酒壶凑近了他些,一双眼睛在黑夜之中发着光,“不要跟着大师兄学,多大点孩子,整天老气横秋的,来,给哥哥笑一个。”
他一凑近,萧宁便闻见了桂花的气息,也不知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是那壶酒在作祟。这味道让他欲罢不能,他略微侧了侧头,却还是看见了微弱的光亮之中,师兄有些湿润的、带着酒气的唇瓣。
好想……
他尝试着凑近了些,顾陵没有察觉,仰着头喝了一口酒,还在兴高采烈地胡说八道:“冰山美人有什么意思,你不笑的时候比笑的时候丑多了,难道不想让自己更……”
他低下头去,却正好看见了萧宁近在咫尺的眼神,那眼神是湿的,和平日里大不一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翻滚荡漾。.萧宁深深地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咚,咚,咚。
顾陵觉得心跳得突然有点快,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唤道:“小九……”
萧宁却鬼使神差地又凑近了些,两人的额头几乎要抵在一起,他甚至听到了他浅浅的鼻息。
咚咚咚咚咚。
心跳一声一声重若擂鼓。
顾陵甚至有种错觉,似乎下一秒他就会……
船是乌篷船,空间本就狭小,顾陵坐在蓬外,萧宁坐在篷内,外人瞧着只能瞧见顾陵一个人。而就在顾陵几乎要把眼睛闭上的千钧一发之刻,突然有个冰凉的东西砸到了他的身上。
顾陵:“?”
萧宁如梦初醒,往后退了一些,有些狼狈地侧过头去,黑暗中连着脸颊带耳根红了一大片。他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笨拙地转移话题道:“怎……怎么了?”
顾陵努力按捺了自己不正常的心跳,侧身拾起了方才砸在他身上那一枝素白的莲花。旁边船上几个小姑娘在“咯咯”地笑,有一个胆大的竟然还喊了起来:“哥哥,可曾婚配吗?”
夏河民风淳朴,富户商人不摆谱子,也没什么皇亲国戚,少女竟如此泼辣大胆。顾陵拿着那枝莲花,不禁失笑,斜过头去扬声笑道:“未曾未曾——那个,花儿只有这一枝吗,我这船内还有一位哥哥,长得比我还俊,你们不想送给他几枝?”
萧宁瞪了他一眼,刚道了一个“你”,方才喊话的少女便打断了他,笑意盈盈地说着:“那哥哥倒是把他叫出来啊,若是比哥哥你还俊,我们便把满船的莲花都送他。”
顾陵掩饰着方才的不自然,带了笑意冲萧宁道:“叫你呢,来,出来给她们看看。”
萧宁撇了撇嘴,闷声道:“我不。”
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响起,顾陵抿着嘴,为了装出一幅自然的样子,甚至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你害羞什么,又不是叫你……喂!”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萧宁抓住手,一把拉进了船舱里。由于没有防备,顾陵整个人一扑就扑进了萧宁怀里,萧宁显然也没想到,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狼狈地转开头:“你……我不是故意的。”
顾陵又好气又好笑,只听得萧宁又说了一句:“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轻……”
他似乎是使了什么术法,船在没有桨的情况下晃晃悠悠地飘走了,远远地离开了那一船采莲女,顾陵听见那少女的笑声越来越远,不禁说道:“就是叫你出去给她们看看嘛,长得好看藏着掖着干什么,看一眼又不要钱。”
萧宁道:“不要,我不如师兄好看。”
顾陵趴在他身上装傻,闻言想了想居然道:“说得也是。”
方才周边游船颇多,嘈杂热闹,此刻船也不知飘到了哪里,那些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小,过了一会竟然听不见人声了。船头挂了一盏小小的灯,映得外面的夜愈发黑,顾陵听着船外流水的声音,歪着头道:“你……这是飘到哪儿了?”
他话音刚落,不知是萧宁故意使了术法,还是夜风太急,船头那盏灯居然“咻”地一声就灭了,两人顿时陷入了纯粹的漆黑当中。顾陵一愣,感觉自己的身体又要起些变化,为了不让对方发现,他有些狼狈地想要翻身从他身上下去,却突然被萧宁扶住了肩膀。
黑暗中已经长大的萧宁声音有些沙哑,他看不见对方的样子,竟然觉得他声音和前生一样具有侵略性,他突然说:“师兄,你从前说你自己去过青楼……”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顾陵只觉得身体的反应更加严重了,他急匆匆地推开了萧宁的手,装作不经意地从他身上摔了下来,连着往船边上爬了好几步,才道:“对……对啊,怎么,你有兴趣?”
萧宁迟迟没有说话,顾陵靠着乌篷,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身体上的热度还迟迟消散不掉。这夜月色不太好,朦朦胧胧的,光线微弱,四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顾陵深深地喘了几口气,突然做了个极大胆的决定。
幸亏是在夜里,月光昏暗,彼此都看不见彼此的动作。顾陵几乎是有些粗暴地对待着自己,还故意翻来覆去地动了几下,掩饰衣料摩擦的声音。
“师兄……”
萧宁突然开口叫了一声,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觉得萧宁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说句话吧……”
第25章 荼蘼
“说……说什么?”他压低了声音,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不想泄露自己已经乱了的鼻息。.脑中混乱一片,他甚至觉得,若是萧宁再靠近些,若是他像方才一样看着他,若是他凑近他耳边,用沙哑的声音说一句话,哪怕就一句,他就要……
情|欲上头,烧得人难受,顾陵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咬住了自己的一块衣角。他牙关颤抖,身体几乎有些痉挛了,轻微的摩挲声淹没在他翻来覆去的故意声响和船外的流水当中,几乎听不出什么来。
萧宁在离他有些远的船那头坐着,说完刚刚那一句话后就一直背对着他,似乎在仔细地瞧着船外的夜色,又似乎在出神。顾陵有些失神地盯着他,衣角滑落,露出了一声小小的呜咽。
好想……抱抱他。
好想听听他呼吸的声音,想看看他熟悉的眉眼。
好想……亲吻他总是不笑的唇角,把所有的温度都分享给他。
可是……
船重重地晃了几下,顾陵的眼角都红了,一滴眼泪顺着眼尾滑进了鬓发中去。他感觉双手一片湿凉,心中也凄惶无比。
我这是……在做什么?
前生萧宁囚他在地宫,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可当初只是恶意满满的报复罢了,他就是喜欢看他哭,看他求饶,看他痛苦,看他丢了自己的一身清白,崩溃着求他放过。可今生萧宁敬他信他,没有迫他,也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但他却三番五次地,仅仅通过不经意的接触,便情难自禁。
我难道……
难道……
难道——
萧宁突然在黑暗中发出一声闷哼,他甚至听清了萧宁前生每次纾解之后舔嘴唇的声音,这声音他熟悉得很,是萧宁惯常会发出的。
湿滑而情|色。
心中荒唐地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他和自己做了同样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那他是不是,也对自己……
顾陵觉得一股凉意从后颈蔓延开来,沿着脊梁骨扩散了一片,让他不禁一颤,突然打了个激灵。
难道——
顾陵颤抖着抱紧了自己的腿,闭上了眼睛,心中依旧一片混乱,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飘过了许多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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